皇后的风辇进入乾清宫的时候那里果然还是灯火通明，出乎ๆ她意料的是，皇帝陛下真的是在忙于政事。
皇后听了这个消息本该喜的，自从那人上了龙榻后，逾月以来，皇帝ຓ陛下除了按例宿过她的坤宁宫外，不曾宠幸过任何一个妃子。这从好的方面可以说皇帝陛下就算再荒唐依然对她保持了几分敬重，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总是让人极端地不甘心。她想了又想，终还是让人摆驾乾清宫。
“逆王案”的犯幽王乃ี当今皇帝的亲叔叔，而此次卫衍要去幽州监斩ล的诸人或多或少都与今上有些血缘关系。齐远恒敏感地意识到เ这趟幽州之行对卫衍来说有些福祸难倚。谋逆是为君者的大忌，任何人牵扯在其中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偏偏以卫衍的脾气性格，真的到了那时候，生些不该生的事情的几率是很高很高的。齐远恒打心底不认为卫衍适合宣旨监刑这份差事，也不知道他家皇帝ຓ到底是怎么想的，宣旨监刑，又不是去踏青郊游，当纸上被划去的姓名变成血淋淋的脑แ袋自头上滚落的时候，卫衍是否禁得起这般刺๐激。
卫衍对于音律实在是所知有限，除了几支极其出名的曲子如《梅花三弄》、如《平沙落雁》、如《春江花月夜》，因听得次数实在太多，所以记得了个大概外，其他比较少闻的，听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ฐ所以然，为了避免出丑，更是为了避免齐大居士的额角再次抽搐，卫衍很有自知之明地专心喝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讨论。幸好这里的茶水还算不错，否则ท听着这两ä人那ว些什么“抹、挑、勾”，那些何时“进复、退复”的专业用语，就算齐大居士的额角没事，他自己的额角倒要抽搐了。
春汛的争论主ว要集中在两个ฐ方面，一是钱，二是治理的方法。河工ื年年修年年都要花上大笔的钱，然而到เ了汛期河水一冲千里大堤就化为虚无，属于银子打水漂还听不见声响的那ว种活。关于春汛是工部先的难，工部ຖ尚书先是出列ต向景帝禀报了春汛前各处河堤的修整情况，然后开始指责户部批给他的治理费用太少，今年户部批给他的河工治理费用只有他上报的一半，言下之ใ意就是因为钱没到位造成很多活干下去。
真的是交情甚好吗？照ั他看来未必，若真是交情甚好，就不会是一个ฐ口口声声“卫大人”，另一个却是用“齐兄”来称呼了。齐远恒的这声声“卫大人”怎么听都有些讽刺的味道，也只有卫衍这个笨蛋感觉不到เ，或者是感觉到了但是根本不在意。景帝ຓ此时对某个不在跟前的笨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๐的感觉，想到เ他，牙根就有点痒。连自幼相识自以为交情甚好的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还有什么人不会欺负他？卫衍那个笨蛋能安安稳稳长这么大实在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识人不清，误交匪友，到现在还没被人卖掉倒真要谢天谢地。
“好了，慧娘肯定也有自己้的考虑。衍儿现在在宫里当差，不比其他地方แ，若衣物太过简陋，不是让宫里那些人瞧不起吗？”
宴会散后卫老侯爷按惯例去大夫人屋里歇息。每逢初一十五去正妻房里歇息是景朝大户人家的规矩，虽没有律法明文规定，但这样的传统源远流长一般不会轻易违背。
“陛下先歇着吧，老奴安排好了，有什么不妥会赶紧来报的。”高庸悄声上前劝说皇帝陛下去安歇。
漫无边际的对话继续进行着，虽然是在温暖的室内，卫衍还是感到有阵阵寒意袭来。
天启元年值得史官们花笔墨书写的也就那么几件事。帝亲政，帝后大婚，逆王案，帝亲政后次祭祖大典还有就是河西卫家的崛起。
如果不去管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史实背后的真相，只用看小说的心态来阅读景史正纪上事关景烈一朝的记载，依然可以看出很多有趣的地方。或许，用我们所知的那么一点点信息来对照史书，可以找到景烈帝试图掩盖的真实。
头一夜留在大理寺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看到เ门外有宫中的内侍踏进来宣他入宫，好几次似乎隐约瞧见了人影，一晃又不见踪迹，惶惶不安的等到天亮，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料é错。从此以后君是君，臣是臣，终于可以摆脱噩梦，再也不用忍耐那些事情。
卫衍连称不敢，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敢，高大总管乃皇帝陛下跟前的第一心腹，他有再多的胆子也不敢使唤。
呼吸渐渐紊ฐ乱，酥麻的感觉一圈圈从身体内部向外扩散，很快，就会没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吧。
恩威兼施，亦莫过于此。
“‘逆王案’审得如何了，陛下？”
那人喏喏着还想说点什么，被他再扫一眼，终于乖๔乖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话。
“大人是问幽王府没官拍卖的仆从奴婢？此事有户房的人主持，下官叫人带大人过去。”出乎他的意料，此事极其简单，被卫衍问到的主薄很快叫来个差役给他带路。
幽王府并幽州各级官员被没官的奴婢都关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外面有官兵看守着。卫衍表明来意后，便有差役帮他搬来厚厚几大册名单，在里面细细翻找了很久，总算找到เ了他要找的人——绿珠，当年曾伺候过太后的一名宫女，太后知她为此事所累，怜惜旧情，命卫衍将她赎出后好好安置。
找到了人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了，不过就是交银子签押带人走。此事如此顺ิ利倒是卫衍没有想到的，不过也就此去了他一桩烦心事，完事后也没有多想就丢在脑แ后了。
等到二月十一那日，诸事完毕，时辰一到，开刀问斩，卫衍的差事也就结束。
离开前谢萌当然又好好款待了一顿，临别时还送了一批幽州特产给众人。众人推辞不了也就纷纷收下，反正以景律论处，收点土特产不算行贿受贿，至于土特产下面有没有别ี的东西，那就只有送者和收者心知肚明了。
至于太后交代的差事，卫衍想不出来该如何安置她才算好好安置，问她有何打算。女子自身已有计较，要往祁阳府投奔亲戚，祁แ阳府就在运河边上，正好顺路，卫衍便带她一程。一路上两ä人虽言谈不多，相处倒也颇为融洽默契。世人均以为寡言的人会比较喜欢话多的人，其实寡言的人通常只是羡慕话多的人而已，真要相处起来，还是符合自己脾性的比较容易相处。绿珠姑娘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虽然只是短短相处几日，两人却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往京城方向是顺风而行，路上花的时间比去时快了一倍不止，不过是五日的时间，就到เ了祁แ阳府。因要送绿珠去投奔亲戚，官船就在祁阳府的码头上停靠下来。靠岸时天色已๐晚，绿珠姑娘亲自下厨置了一席，对卫衍多日来的照顾聊表谢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
等第二天卫衍醒过来，只留满室余香，佳人已不知所综，桌上留แ了张纸笺。
“卫大人大概对此事一头雾水吧。内情不便细说，只需回京后将此事原由从头到尾细细禀告陛下，陛下想必能ม猜到一二，切记切记。见后即毁。”
卫衍呆愣愣的拿着那张纸笺无法反应。这种事还要细细禀告？陛下稍微听到一点风声他就死定了。蓦然间想起临行前皇帝陛下的谆谆嘱咐，顿时只觉前途一片灰暗，不由á得开始奢望这船永远到达不了京城。
几日后，幽州城外，十里长亭，一男ç一女正在话别ี。
“谢大人与卫大人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怎么一点都不顾同门情谊，如此算计于他？”问话的女子一袭青衣，巧笑嫣然，赫然就是那夜消เ失在祁แ阳码头的绿珠姑娘。
“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想来我那ว卫师弟一定能理解的。”悠然回话的另一人竟然是幽州ะ知州ะ谢萌。
“谢大人就这么笃定陛下知晓此事一定会震怒？”
“若陛下不在意，自然不会动怒；若陛下一般在意，想来他会吃些苦头；若陛下非常在意，他此次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陛下的脾ຆ气向来是越是喜欢越是在意就越严苛。”
“小女子就怕陛下不会对卫大人动怒，却想要小女子的小命。”
“绿珠姑娘说笑了，这天下有什么人能要得了你的命？”
“如果此次卫大人运气好到เ安然无恙呢？”绿珠姑娘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换了个问题。
“那就只能放长线钓大鱼，将这坑挖得深些，好等他下次踏入的时候确保万劫不复。”
“有您这样的师兄，卫大人真是好可怜呢。时辰不早ຉ了，小女子也该告辞了。”
“此去山高路远前路坎坷，绿珠姑娘请珍重。”
“谢大人也请珍重呗。整日打猎小心终有一日被雁啄。”绿珠姑娘向谢萌福了福，起身向长亭外停靠的马车走去。
远行的人上了马车再不回头，谢萌则一直注视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直到เ它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