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多情应笑我（3）
厨房里摆放着昨天我去市卖的蔬菜、水果以及肉与配料。我早已经想好了给他做什么饭菜，这两ä年，我的厨艺大有改善，但只是一个ฐ人做饭，一个ฐ人吃饭，即使五味俱全，也变得平淡无味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做饭，以后，这里的一切将与我无关了。
我很利索地做好了几道他曾经最爱吃的饭菜。可是，在切肉的时候，我还是将手指弄破了，手指的血流在猪肉里，与猪肉混合在一起。我的视觉变得有些模糊，但还能分得清楚猪肉与人血。我扔掉带血的那部ຖ分，继续切肉。
当我将饭菜做好之后，他早已坐在沙上，正低着头，认真地摆弄着两个人的碗筷。他的摆在了自己的身边，我的放在了他的对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距离，似乎觉摆放的位置不够理想，然后又将我的碗筷挪了一下，这才停了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抬起头，看到我端着饭菜走过来，马上站起来，帮我端菜。
我们一起坐下。他望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咽了一下口水。样子那ว么乖，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我有些难受，心里的滋味难以形容。以前，两ä人一起吃饭时，我始终如同一个陪大人吃饭的孩子一样，乖乖๔的坐在那里，大人动筷子时，我才会动筷子。
我说：“吃饭吧。”
他的表情既ຂ惊又喜，他可能ม没有想到我学会做这么多特色菜，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接他的归来。在他离开这个房间，饱尝了两年的监狱生活之ใ后，回到เ家里，所吃得第一顿饭，竟然是这些年他最爱吃的那几道菜，而且色香味俱全。
他狼吞虎咽地吃饭，还呛了一口。咳嗽ณ了几下，然后放慢了吃饭度，仔细地咀嚼着，生怕漏掉了其中的味道。
我漫不经心地问：“好吃吗？”其实，我依然很想听到他的表扬。
他点了点，说：“真好吃。”停了停，又说：“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我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吃饭。
他思考着什么，然后停下筷子，将嘴里的饭咽下去。几秒钟后，又说：“家里真好。”
这是这几年来，我一直渴望听到的话。我独自度过了七百多个日夜之后，终于得到的肯定回答。然而，从今以后，这个家里不再出现我的身影。
吃完饭之后，我收拾碗筷，他帮我把桌上的饭粒捡起，用餐巾纸包住，然后丢进垃圾桶。
监狱的生活原来除了可以改造一个人的行为与思想，还可以改造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他这样做，我有些不习惯。我宁愿他一如从前，每次吃完饭，侧躺在床上，打开电å视，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ว时，我做家务，多么เ希望他能帮帮我，哪怕替我递一块抹布也可以，可他总是无动于衷，任凭我软磨硬泡。他从来都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既ຂ不帮我，也不请求我帮忙，只重在两人共同享受结果。
在厨房，我把用过的盘子、碗、筷子等仔细地洗刷了一遍，然后，把厨房打扫了一遍，厨房依然整洁、有序。摸着那些使用过的厨具，看着干净的冰箱，以及着亮光的地板，还是有些不舍。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爱惜这里的一切，包括擦得干干净净的垃圾桶？他会不会改变“男ç人不下厨房”的态度，走进厨房，看一看这里是否有蟑螂出没？他还会不会记得这最后的晚餐是什么味道？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既ຂ然决定离开，为何还对这些锅碗瓢盆依依不舍。人的勇气为何这般容易受外物影响？
我想，女人一旦迷恋上厨房，就离不开家了。
于是，看了厨房最后一眼，我毅然地把灯关掉，把门关上。
客厅里静悄悄。他没有看电视，也没有躺在沙上睡觉，而是安静地靠着沙，呆坐着。见我出来，一脸的温柔，专注地盯着我看。他在我的脸上寻找答案，他想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两年里，我是怎样度过的，我是如何由一个ฐ本来就漠然的人变成了一个更加漠然的人。
我也想知道，他是如何熬过这两年的监狱生活，不知道后来又没有人再欺负他。那时，听说从没有打过架的他在监狱里经常被人欺负，我在很多个日夜里心如刀割。
我也想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忏悔过，有没有自责过。在他跟着那个女人弃我而去之后，在他被警察带走之后，我几乎每天度日如年。
我多想扑到他的怀里，彻底地大哭一场，诉尽自己的衷肠与思念，诉尽自己的委屈与孤寂。他或许会像最初那样，抚摸着我的脸，安慰我说“妮子，不要哭了。”也可能ม会搂着我，看着天花板，坦诚地说“是我错了。”
那么เ，我该怎么回答？我无法回答，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没有扑到他的怀里，纵声哭泣。我从小就失去了向人撒娇的本能，倔强与漠然让我始终站着。最后，我想起来，我应该坐下，坐在他的身旁。
两ä个ฐ人坐在一起，顿时感到无比亲切。距离的威力果然恰到好处，能ม够激人内心隐藏着的、压抑着的种种情愫。
他将我拉到他的腿上，我没有看他。他便把我的脸扭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直视我。迫切、愤怒、怀疑、温存，他眼神里的内容丰富、杂乱。他快要疯了，满脸通红，手的力气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