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佟升笑了，老赵心情也是一松。“我说汪捷啊，你是不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看佟升没反应，又提示他，“就是说，你在z省y市x镇出生，你的父母，家里有什么亲戚，你在哪儿上的学，毕业了又找了什么工ื作，这些，你都记得吗？”佟升遥遥头。我不是在那什么什么เ镇出生的，我家在临ภ州城北桥镇。我没上过学，就跟老爹学认了几个字。其他的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都听不明白。唉，跟神仙沟通起来也挺不容易的，我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回头他们又该笑我傻了。老赵用笔轻敲着桌面，想再问问汪捷还记得点啥，忽然，电话铃响了。佟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ฐ没坐稳就从椅子下滑了下来。老赵忙伸手捞起佟升，一边摘起话筒，一边瞪了眼偷笑得欢的小刘。“喂，镇派出所。”老赵答话，“啊，老田是你啊——啊，明天啊——行。明天就明天。——嗯，呵呵，你嫂子身体还行。——我？我也那老样子。——嗯，嗯嗯，那好，明天见。”老赵一挂上电话，小刘ถ就窜到เ他跟前；“怎么，你大舅子又让你去趟城里啊？”老赵瞅着小刘一脸谗相，笑话他：“怎么，又惦记着城里那ว鸭脖子了？”“那可不，人间美味啊。”小刘一副心神向往的样子，逗得老赵开怀。老人家一高兴就答应明天顺路给他带些回来。小刘千恩万谢。佟升好半天才确定刚刚那ว声清脆ะ的“铃铃”声是桌上那个白白的小盒子出来的，然后他看到老赵拎起那个长方体连着线的东西，一头贴在耳边，一头放在嘴巴前面，接着就开始自言自语地说些连不上意思的话。佟升眨眨眼，这又是什么状况啊？老赵跟小刘ถ说完，转头想起佟升的事。“这样，今天也晚了，小刘你就让他在你那屋睡一晚。我明天打个电话，跟x镇派出所联系联系，看看汪捷还有些什么เ亲人没有，其他的看情况再说。啊，那我就先回去了。”看小刘点头应了，老赵收拾了下桌子就走了。第二天，小刘ถ睡眼惺忪地跟老赵打招呼。“咋了这是？屋里又闹耗子了？”老赵笑呵呵地问。“不——”小刘还没说话，先又打了个呵欠，“看电视看太晚了。”“哦？啥电视这么好看呢？”老赵有些好奇。“啥都好看。”小刘按着太阳穴一脸苦相，“叔，你是不知道，昨晚我可是被折腾惨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们这个世界是那~么เ的神奇，那~么的说不清道不明！”“啥？”老赵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小刘ถ从来只有遇到เ特委屈的事儿的时候才会撒娇似的喊他“叔”。小刘拍拍墙：“叔，我问你。墙，啥做的？砖头、石灰、水泥。啥是砖头、石灰、水泥？”指指玻璃窗：“窗？咋这么硬的？为啥里面看外面是清清楚楚的，外面看里面就啥也看不见？磨砂是什么东西？”灯。“一通电å就亮。电是啥？怎么เ通的？还能热？”电话机。“这个ฐ也通电å？咋不亮呢？通话？里面没人说话啊，只有嘟嘟็嘟嘟。这嘟嘟嘟嘟又是怎么เ出来的？”剪刀。“不锈钢是什么เ？钢又是啥？”旅游鞋。“塑料？啥玩意？气垫？”“还有啊叔~汽车是咋跑那么เ快的？汽油是啥？马达是啥？为ฦ啥飞机能ม上天，汽车不能？人种是什么？种族歧视什么意思？民国不是一个国家吗？为什么เ老鼠的耳朵那ว么圆那么大，还站着说话，猫却老抓不到เ它？新闻是什么？无线电是什么？市是什么？还有……”“慢着慢着慢着，”老赵忙拦住话头，“你昨儿个看少儿节目《十万个为什么》了？”说着上前摸摸小刘的额头，“受啥刺激了这是？”小刘拉下老赵的手，翻白眼：“谁看啥《十万个为什么》，我又不是幼儿，是某人对我提出了十万个ฐ——‘为什么’！”老赵往院子里瞅瞅：“哪家的娃儿，这么เ好学？”小刘ถ知道老赵没明白，自己想想也觉得挺稀奇：“哪家的娃ใ儿？就咱俩昨儿上山捡的那ว娃！”“嗯？你说汪捷？”老赵有点不太相信。小刘应了声，然后很神秘兮兮地说：“叔，失忆咱听说过，可失忆失得这么เ彻底完整的我还真没见过。叔，我不夸张，一点都不，汪捷他啊，真的好像跟外星人到地球似的，啥都没见过，啥都觉着稀奇，真的！”老赵听了觉着小刘也不像是在糊弄他，再说小刘也不敢。不过汪捷这个人吧，确实也有点奇怪，说他傻吧，脑แ子反应不慢，可说他正常吧，哎，还真像小刘形容得那ว样，看到啥都好奇。还真怪了。“那汪捷人呢？”老赵问。“昨晚睡得晚，我起来就没叫他。”小刘头朝后院点点，“还在我屋睡着呢。”老赵“哦”了一声，进屋，拿起电话，拨通了x镇派出所的电话。小刘ถ也在自个ฐ儿位子上坐下，背对着老赵，耳朵却支棱着听谈话内容。“……——哦，爹妈早两ä年都死了。——嗯。房子也卖给亲戚了？——是吗，外地上的大学。——嗯，是，户口是毕业那ว会儿迁回来的，后来就一直没往外迁。——哦，快两年没回去过了。——也没跟谁还有多少联系的。哎，学校？好，等等我记下。嗯嗯，好好，我记下了，谢谢你啊同志。哎，好好，哪里哪里。——呵呵，好，再见。”“怎么เ，没戏？”小刘回过头问。老赵点点头：“看样子不好办啊。我再打电话给他念的大学问问。”电话通了，几经转线。“——哎，童老师您好。——哎对。——嗯，哦。——嗯嗯。——这样啊。——嗯，好，好——嗯，麻烦您啊。——哎，谢谢。好，再见。”老赵挂上电话，眉头锁得更紧。“老师怎么说？”老赵瞅着小刘好一会才开口：“这孩子……大学呆了四年，愣没跟谁混得熟的。成绩一般，人缘一般，表现一般，往人堆里一扎，保证谁也注意不到เ。那老师能记着他，还是因为当初孩子爹妈没了的消息是这个老师接着的电å话，又亲自通知的人。”“那他也没有个女朋友什么的？”小刘也觉着怪，汪捷那ว条件应该不至于啊。“不知道，没听说。”“那ว咋办啊？难不成真送精神病院？”小刘惊呼。老赵老实不客气地赏了他脑袋一巴掌：“胡说些啥呢。我跟你说，我早上碰到เ王医生了，人家压根没说汪捷是精神病，就说人脑子估计受了点伤，有那么点迷糊。再说了，昨儿个你不都知道了他是被雷打坏了脑子，压根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一口一个精神病的，说话注意点懂不懂。”小刘被老赵几句话一噎，乖๔乖闭了嘴，转回身往桌上一趴，心里那个ฐ委屈啊：我明明是担心那小子好不好，谁真说他是精神病了。“那个ฐ——”听到折磨了他一晚上的声音，小刘ถ头也不抬，无比习惯自然地应声：“咋了又，汪捷同志？”他还没从老赵的无情打击中恢复过来。汪捷——佟升经过一个晚上被小刘“汪捷”“汪捷”地叫唤，已经无比习惯了这个他在神仙世界的新名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咧嘴一笑：“那个ฐ，我有点饿，这儿哪儿有买吃的？”“哦，出门左拐不远，有家卖早ຉ点的。小刘啊，你带汪捷去认个路。”老赵也热情地回应。“嗯啊。”小刘ถ懒洋洋地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帽子戴好，“走吧。”没多会儿，老赵起身上了趟厕所，再回到办公室，现俩小子正头挨着头地趴在桌上研究什么。走近一看——“这个是一百块，人民币里面值最大的。这个是五十，看见没，‘50’；这个是二十，十块，五块，一块。这个是硬币，也是一块的，这个是五毛，这是一毛。”小刘指着桌上一溜排开的人民币继续兼职当幼儿教师，“看懂这些数字就行了。”汪捷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一片，非常严肃认真地点头，然后抬头问：“哪些是数字？”“咳，咳咳。”老赵不幸地被水呛到，神情间有些愕然：这小子真的啥知识都不知道了。小刘ถ满头黑线：“天哪，你不会连阿拉伯数字都不认得吧！——不对，我不应该对你的无知表示惊讶。犯傻的是我。试想，哪个小孩刚ธ生出来的时候会认得什么阿拉伯数字的？”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人民的好公仆小刘ถ同志经过一整晚连串ธ的打击后，已经对汪捷同志有了相当清楚的认识：他，就是一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娃ใ！让小刘同志无比庆幸的是：这个毛头小孩好在会说话，会吃饭，不用他照顾日常起居，不然他还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提前当未婚爸爸了！小刘四下里一张望，然后一把拿过老赵桌上的电话机，指着上面的键盘：“看见没，这就是数字。这是1้，这是2，3๑，4，5……”老赵翘起二郎腿，笑咪咪地看着两个相处友好的小伙子。年轻真好啊。一个上午就在汪捷同学和小刘ถ老师充满童趣的互动教学中ณ过去了。吃饭的时候，当老师当得志得意满的小刘忽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哎，老赵，你今天不是要去城里吗？”“啊，一会儿就走。放心，你的鸭脖子我记着呢。”老赵夹走最后一块红烧肉，边吃边说。“那ว——你要不带汪捷一块去。”小刘有些犹豫。“怎么？”老赵奇怪。“你下午不在，万一所里有点什么事，我怕我顾ุ不上看着汪捷。”老赵听完，心里那个感动啊，这是多好的同志啊，才一天的功夫，人就把一傻子看成自己的小孩了，有爱心，有责任感，处处替人着想。对，就得这样的才算得上是人民的公仆！“行，我一会儿带上他。”老赵干脆地应了。“啊，那啥，小刘ถ你今年多大了？”“24๒。咋了？”小刘往嘴里扒饭。“24๒，嗯，是时候该找了。”老赵点点头。“找？找什么？”小刘ถ犯迷糊。“媳妇儿呗。哈哈。”老赵大笑着出去擦车了。小刘ถ被饭堵在嗓子眼差点岔了气，一张脸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红彤彤的像个ฐ苹果。汪捷偷笑着，没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