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话音未落,惇儿便连连摇头,伸手环抱住我的腰肢哼道:“孩儿要跟母妃在一起,母妃去哪里孩儿就去哪里。”
“可是……”漠歌仍是讶然。一旁้惇儿也有些依依不舍,拉住我手道:“母妃,真的不带王弟回去么?”
漠歌闻言便很有些不情愿,低声劝道:“王妃好意属下心领,只怕王爷等得心急……”
允祯挑眉望他,“那么,思贤王可是忙于在清除叛党余孽么?”他呵呵一笑,容色便渐渐肃静了下来。“怎么王妃与小王爷归国如此大事,王爷也无法亲自拨冗前来呢。”
我只得接了。凝目自那玉锁上一瞧,但见除去正面的双龙抢珠图纹,背面犹以鎏金小篆写有八个ฐ小字:“长命富贵,福寿万年。”我心中大动,暖意渐生,屈膝便又行下礼ึ去:“妾身代恪儿谢皇兄厚爱。”
我满腔疑虑地伸手接过,这次很快便打了开来,所有的疑虑在瞧清楚那ว匣中物事后登时消散殆尽——
那小丫头也跟着走了进来,在我示意下上前将我扶了起来靠坐在榻上。我甫一坐稳身子便伸手将那襁褓抱了过来,睁大了双眼不肯错漏半点地盯着着那襁褓中ณ一张皱皱的小脸细细看着。“小公子睡着了。”那ว蓝衣女子笑道。
“王弟……”我喑哑地开口,不久前那ว几乎令我折损了性命的一幕幕才终于慢慢回上心头。孩子……我生下了我的孩子,他在哪里?目光仍是有些散漫,然而心头的急切却是一阵高过一阵,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惇儿的手掌,只见惇儿连连点头,跟着便转头向着蹲在一边正小心望着火候的那小丫头拔高声音喊道:“快叫人抱进来!抱进来!”
说着话,只见一个年迈的老者身手跟着两个ฐ年青男子急匆匆地便掀开内堂的帘子冲了出来,那两名年青男子手上犹拎着两根木棍,一脸吃了惊骇后的故作镇定,口中直嚷嚷:“什么人?什么人?”
阿珺看了眼惇儿,又看看我,仿佛在估量着到底是听惇儿的话闭嘴呢,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好半晌终于有了决定,到底还是觉得听我的更加重要,低声道:“小王爷见天气凉了,咱们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王府,他担心王妃冷着这才想着去打只狍子剥了皮给王妃暖手,没承想却叫那狍子给害了,一失足滑到雪坡下。”
我手上更添了几分气力狠狠一抓,瞬即便缩了回来,狂喜之下面色反倒是沉静了下来,只一颗心如擂鼓般疾厉跳着,几乎要跃出胸腔而去。一旁้绣夜与静竹自是喜形于色,纷纷跪下祝道:“恭喜王妃!”
我已然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倘若这时当腹中孩儿出了什么เ纰漏,我是断ษ然承受不了的!我灼灼望着他,他却自顾ุ自微阖了双眼仔细为ฦ我问起脉来,我心头惶急,不由镇声唤道:“卫凌!”
他微微一怔,垂眸沉吟片刻,“也不是非他不可。”须ี臾便抬眼望我,略略迟疑道:“他说了非去不可?”
他觑眼望着绣夜蹲在不远处案前细细地燃着一炉檀香,目光便渐渐有些飘远。“宓儿,过几日我只怕不能ม在府中陪你了,营中ณ有些事务须ี得我亲去处理,你自己一人……总得更加小心在意才是。”
我直言相询,漠歌亦是微微一怔。“洛阳府来的消เ息,说是皖王赫连祁แ——”他话一至此却蓦地打住,颇็有些慎重得看了我一眼,改口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总之王爷必有安排,王妃不必忧心。”
“……多谢王妃!”他仍是清浅一笑,跟着目中ณ一亮,清攫望我,恳切道:“听说王妃将婚期定在了下月初ม八?属下斗胆,恳请王妃将婚期提前。”
他松了手,任由我怔怔退后一步,手掌却蓦地平伸,自书案上拈起昨日我信手所临的那张白宣。“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他点点头,却是递了个眼色叫静竹带着惇儿出去了。眼见那一大一小身影果然已消เ失在门外,他方伸手握住了我拢在袖中的手掌,微微蹙眉。“怎的手掌如此冷凉,可是方才惊得厉害了?”
他却似一怔,只当是出了这一连串的祸事,我必然是情绪低落,想要觅些欢喜事来振振心情,当下哪有不允之理。“宓儿欢喜什么尽管说来,纵然是要天上的日月,本王也当为ฦ你射了来!”
我被触动心事,一时心中半为ฦ期许,半为忧伤,幽幽叹了口气,却是半晌讷讷不语。他见我默然以对,只当我是忘记了,便有些不快道:“怎地宓儿竟不记得了么?”
“那ว么,”我紧ู上一步到เ他面前,温声道:“惇儿方才去林子中做了什么?掌心又为何沾染了血痕?”挨着近了,我见到他衣襟口上亦是沾染了暗紫色的血迹,心头忧心如焚,只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怕他仍是不肯实说,我拉着他到了池畔蹲下,拉着他手掌浸入水中ณ慢慢涤荡着,我替他洗净了手中脏污,又取了袖中ณ帕子为ฦ他擦净了水渍,哄慰道:“惇儿,你讲实话,不管何事,但凡母妃能ม够解决,母妃必不怪你。”
我见他很识得轻重,当下心中亦是满意,微微颔道:“郎君慢走。”
“惇儿——”我待要开口叫他不必担忧,快些回去休息,却听他朗声道:“父王去了西园,只怕至了天光都无法归来,现下阖府乱成一团,孩儿不放心母妃一人留在屋中!”
我垂望他,但见他一张净白的小脸涨着高度紧张后的潮红,喘着气,伸手紧紧环住我的腰身嚷道:“吓死孩儿了,这么夜了母妃屋中突然乱糟糟一团,孩儿以为是母妃出了什么事!”
惇儿身子一震,我情知他年纪虽幼,心气儿却高,此刻为ฦ着熙华那ว挑眉肆意的态度,他必然是起了好胜之心,待要相劝,却见他已挣开身去,几步走到熙华身前,昂望她,那眼神分明是在等着她唤人来比过了。
我微微笑道:“礼在心,不在于勤,妹妹如今这样,本宫也是感同身受的。”我说着便示ิ意绣夜再去端过一把椅子来教熙华坐下,绣夜自是心中不愿,然而却也不得不去了。惇儿本是倚在我怀中ณ撒着娇,此刻见了熙华,一张小脸上也是颇有不快,闷闷地瞥了她一眼便靠着我膝头站定,再不理她。
“此话怎讲?”我不由挑眉。
他一怔,随即微微偏,“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熙华幽幽道:“蕙娘不过是府中的一名奴仆,碰巧做了小王爷的乳母,凡事便颇得了些看顾罢了,她能办成什么紧要的事了?”她说着话,细细的眉尖蓦地一跳,脸上神色一变再变,“难道是为了小王爷生病的事?”
他话音未落,那李三又道:“小人那婆娘曾说过有位来头很大的主子许了她五百两银子叫她去做件事,一件很是紧ู要的事。那日她来送钱给小人,难道不是为了这件事?”
拓跋朔没有再说什么,我情知他定然已๐是动摇了,而熙华这突来肚痛我也不知究竟是情况如何,是真是假。望着他明明挂心熙华却又碍着在我面前,竟而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我心头愈冷了下去,淡淡道:“王爷还是去瞧瞧公主罢。”
我与拓跋朔同时一怔。我扭过脸去,耳听得他有些压抑不住地烦躁,镇声道:“肚痛就找太医,难道本王能为她医病么!”
拓跋朔。
“公主,请。”我微微侧身便让出了一步,出王府前院那园门虽算宽广,然而我与她却也实在没有并肩而行的必要。
拓跋朔这一去,竟是数十天都未见人影,且不同于以往的是,连漠歌都没有再过来王府探我。我情知他必是有要事在做,而军务之事也不是我能够刻意打听的,然而,就在拓跋朔离开王府的第十天,我却头一次见到เ了从前数度闻名,却始终不曾得以一见的一个人。
我倒并没想那许多,余容是红芍的别ี名,自然是花儿一般的清妍,这样一个名字倘若用在一名女子身上,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却是用在了一名男子身上,或多或少便总多了些额外的绮丽。不过,他能种得这样一手好花,想来也应当是个风月中人了,倒也不枉了这个名字。
他连连点头,面上惶恐之色渐淡,取而代之ใ的,倒是有些凝重的意味了。“王妃明察秋毫,小人不敢相瞒。王妃不在府中的那ว几个月,小人这总管当的,实在是太也寒酸了。”
他忙陪着笑意,再开口,语气便有些讪讪。“王妃说笑了,小人自当是全心全意为王妃做事。”
我仍是微微低着脸,闻言笑道:“娘娘疼惜宓儿,原是宓儿的福气。”
皇后眉心微动,“哦?宓儿欢喜这衣裳๙的颜色?”
我心头突突一跳,直觉他温热的吐息已近在耳边。待得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起,跟着一声轻轻的关门声猝然传来,我情知定是绣夜受了他的指示先行出去了,侧过肩膀伏在木桶边沿上,我半为ฦ羞赧,半为故意,却怎么也不愿望向他的脸了,只喃喃道:“王爷这便打了绣夜出去,可有谁来服侍臣妾起身呢?”
耳听得他低沉着嗓子轻轻笑了笑,跟着便是锦衾拨动的窸窸窣窣声,我眼见绣夜面上一呆,正要开口说什么,身前的水面上却已悠悠漾漾地映出了一个令我瞬时耳热心跳的身影。
“苏宓……苏宓,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我见她拉扯间手上金簪便屡屡有些进退失据,我担忧他误伤惇儿,着急道:“你不是说过要让惇儿自己选择去留?如今他既要留下,你却如此强逼,杳娘,我但劝你,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不要自绝后路!”
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的沉默,我只觉一只有力的臂膀用力将我抱了起来,哑声唤我:“宓儿!宓儿!”见我朦朦睁眼,面前那一张刚ธ毅的面容竟是铺天盖地的伤痛弥漫,眼角一点微润,抱在我腰肢上的手臂用力一紧ู,几乎ๆ是咬牙切齿地低喊了一句:“都是我没用,害你受如此之辱!宓儿,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走,咱们这就走!”
一个碧色的身影晃晃悠悠的靠近,拓跋朔猝然转身瞪去,只见昔真静一脸郁郁地立在身后,帽子被砍掉了,如瀑青丝落了满肩,很是狼狈不堪。她伸手抓着一丛断发怒瞪着拓跋朔,又看看我。“开个顽笑而已,这也至于?”
“真静,你——”我头痛地扶着拓跋朔站起身来,望着拓跋朔一脸惊诧莫名,活似见了鬼一般死死瞪住了昔真静,我无奈推了他一把。“你错怪真静了。”
拓跋朔一张脸上登时很是复杂难明,似愤怒、似悲伤、似惊诧,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最终只能是面无表情地站定,瞪住我,“宓儿,究竟是怎么เ回事?”说着自袖中ณ取出一枚翡翠金翎雀尾玉搔头举在我面前怒道:“为何你的贴身物事会落在他的手上!为什么เ?!”
我揉着眉心,抬手指向一边摆明看好戏的
昔真静,再也忍不住低声喊道:“真静她——她是女子!”
锵啷一声闷响,拓跋朔手一松,那玉搔头便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他活看看我,又看向正无奈拨着断发的昔真静,一脸活似见了鬼般的郁郁神情,“女……女人?”
“你这呆头鹅!”我见了他呆呆愣愣的模样,心底柔情大盛,忍不住笑骂了他一句,“她若不是女子,臣妾怎会如此不知自重?难道王爷就如此信不过臣妾么?”
昔真静俯身将那玉搔头捡了起来,收入袖中,又将那妆刀取出递给我,“如今当着你夫君的面,可不算是偷偷摸摸。”
我含笑接了过来,见拓跋朔仍是一副傻傻怔怔的模样,只得伸手拉了他一把面向昔真静笑道:“如今可不算是我犯规。真静,你说的话儿可都还算数?”
昔真静轻轻一笑,伸手取过一盏玉樽送到嘴边一口饮尽。“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