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毛毛长到两三岁，毛玉成最大的快乐่就是隔上几天，能有一个机会早一点从单位回来，跟儿子在床上疯狂一会，爷儿俩一起翻跟斗，捉迷藏，儿子常常被逗得格格笑个不停，毛玉成自己也快乐得像只大花猫。婉秋这时在一旁้看着，感觉她实在不是拥有一个丈夫一个儿子，而是一大一小两个儿子。
毛毛半岁时，长得虎头虎脑，毛玉成那次出差从外地回来，一进门，直奔儿子的小床，不顾儿子睡着，一头扎在儿子圆圆的肚子上，吸个不住，说爸爸想死你了！毛毛给惊醒了，小鸡鸡一撅，就尿了毛玉成一脸，毛玉成抹了一把脸，呸了两口，对站在一旁的婉秋说：“瞧你生的好儿子，尿到老子脸上了，搞什么名堂！”
无奈之ใ下，他真的走了。
终于决定分手的那天晚上，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辛蕊开始是气得疯，抓住他的衣服就往外揪：“你走！你现在就走！一刻๑也不能呆在我这里！”
待终于看到เ了那张脸，一下子几乎ๆ瘫倒——那老人，果然不是。
婉秋将苹果捧在手上，不经意地一抬头，蓦地，就见眼前的不远处，一个区间路口，走过一个高个头灰衣服的老人，背影很像公爹。婉秋急忙放了苹果就去追那老人。
“往哪个方向走了呢？”
“那ว怎么好意思？已经太扰你们了。”
“是告诉你，可以回来办手续了。”
到了这会儿，婉秋才更深地感觉：这个家对她意味着什么，因为儿子毛毛的存在，她同这家里的每一个人，早ຉ已血与肉相依相连再难分开。
那晚上大家都睡得晚，婉秋又得照ั顾家里客人，让他们先睡，等到她走进这间卧室时，听到丈夫已๐经微微打起了鼾声。婉秋一声不出地躺在丈夫的身边，听着这熟悉的鼾声，嗅着这熟悉的气息，醉痛如麻。还在恋爱时，婉秋就喜欢上了丈夫身上的气味，那样一种有一点甜酸的玉米秸杆一样的汗酸味道的男ç人气。每回洗衣服，婉秋捧起男人的衬衫，有意无意地闻到那气味，便感觉到一丝亲情的氤氲。后来丈夫到了外地，这种味道在婉秋的生活中越来越少了，每次回来，临走，她都会给他里里外外换上一遍，换下的衣服，也并不马上就洗。家里有一堆男人换下的衣服，对于一个ฐ女人来说，那是一堆实实在在的满足与底气。婉秋靠着这底气与人交往，铺展自己้的人生，她活得忙碌、充实而又理直气壮。可是现在，这个男ç人要离开她了，将她像丢充一双旧袜子一样丢充不顾，她心里有多少留恋就有多少不甘，有多少不甘就有多少怨恨。
可她的忍耐也有限度的。
婉秋知道自己仓促之间失了礼ึ，忙着道歉，缓了缓，才又最终问了明白，说是朝着白云路的方向去了。婉秋赶忙又朝白云路赶去，可是早ຉ已经太晚了。
这样子边走边想着心思下了楼，再走到街边，公爹却就不见了！旁边的老人，又都不太灵醒的样子，问多了，就那张大爷一脸木讷地告诉她说：“你公爹么？跟着一个白头老太太走了！”
她看了一眼正燃烧的火炉，怕妈妈会真的把她填进火炉子里。
她大人气似地认真说：“我只问你，人家为什么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婉秋怔在那里，突然之间，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所长见她不语，就说：“我们这儿住的老头老太，大都是些体面人家的老人，你家老先生，昨天当着一个老太太家人的面拉着人家……”
婉秋朝所长点点头，脸上几分焦急与不悦：“到底怎么回事呢？”
然而他离开家门口刚刚走出没有几步远，就听到门在他的背后砰地又打开了，一方长长的灯火照ั在雪地上，照着他长长的有一点弯曲的影子，身后有一个声音，也随着灯光而来：“回来，你给我回来！”
可是他这会儿，已经无颜回头，他坷坷绊绊，向他住的地方แ走，走得两ä眼黑，也走得麻木而然。
辛蕊赶上来，抓住他的胳膊，仍然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在他耳边吼：“你上哪去？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