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往下瞥了一眼,同样怜悯地点点头说:“陛下,是这么回事。”
我扶额暗叹,虽然寡人龙颜不能直视,但好歹偷偷瞥一下以示ิ你们还是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的吧……
“说吧,你来帝都做什么?”
我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表舅急忙转过身来,立刻变了张脸向我奔来:“陛下……你可要救救你舅舅啊……”
我噎了一下,故作镇定地撩了下头,“寡人不是官员,无需遵守这规定。”
本来是规定不得狎妓的,结果同性之风大起,父君见势不妙才改成白天不得狎妓,晚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心口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拧了一把,酸疼感浸透了四肢,让我无力站起。
“自然自然,寡人很有信用的!”我用力地说话,说得牙根都疼了。
那年我才十岁,仍是母亲执政。母亲牵着我的手夜宴群臣,指着裴铮低头问我:“还记得这是谁吗?”
我轻轻道了声嗯,心头颇有些异样感觉。
莲姑原是我二爹身边的得力干将,后来天下安定,她便被派来照顾我,她待我如己出,我亦唤她一声姑姑。
我陪着她在一边坐下,问道:“你怎么得了空进宫了?我母亲那边没事吧?”
“就是就是。五年前,咱圣上才十三岁是吧,琼林宴上就将探花郎逼得跳太清池以求清白。□未遂后还将人调离京城贬谪边疆,你们说这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人活着,难免为声名所累็。
但是很快的,丞相府又送了一炉过来。
“寡人一直以为大陈风调雨顺,什么事都没有……”我忧伤地摸着玉玺,又看了一眼公文山,“谁知道……唉……”
小路子怜悯地看了我一眼,“陛下,那怎么办……通宵达旦ຆ吗?”
我咬咬牙,拼了!
裴铮,寡人也不是真离不开你的!
我从最上面一封看起。
——两郡之ใ交有几股游寇扰民,是派兵平定还是招安?派兵平定要调哪个郡ຉ的兵?要调哪个将?粮草不足何时能ม?若是招安又该派谁?
诶……这个ฐ还须做进一步调查,再议。
——凉国改立储君,岁贡不足去年之数,今岁似有异动,贾将军请调北军三万人马增守居庸关。
这个……兹事体大,再议。
——西园郡太守状告东泽郡太守逾界屯兵,扰民清修,东泽郡太守表示ิ不曾逾界,建议重新勘定两ä郡界限。西园郡太守紧ู追不放,似有内情。
嗯……我也觉得应该有内情,查一查再议。
如此翻看了十几封,再议的放左边,有决策的放右边,半晌之后,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边,一阵胃疼。
再议……那ว就明天早朝再说吧。
早朝的时候,先问“游寇扰民是该平定还是招安”,再问“是否调兵增守居庸关”,然后问……
问谁呢?
苏昀?
唉……可有些事向来是裴铮经手,连苏昀也不是很清楚。更何况调兵之事涉及兵权,兵权却有相当一部分在裴铮手里。
对啊,他交了相权,还没交兵权呢!
“小路子……”我艰难地开口,“你说,寡人是不是该去趟丞相府,让他把兵权也交出来?”
“让人送信去不就行了。”小路子随口答道。
“啊……”我为ฦ难地说,“可是兹事体大,不是应该亲自去比较好吗?”
小路子眨了眨眼,意会地说:“陛下说的是,兹事体大,还是亲自去的好。”
我欣慰地点点头,又为难地摇摇头:“可是这一个月内,寡人是不好跟他见面的,否则于礼不合。”
小路子又道:“陛下放心,小路子不会说出去的。到时候隔着屏风说话就好了。”
我欣喜说:“甚是甚是。”
我提着衣摆朝外走去,又说:“把公文奏章玉玺都带上!”
唉……
当个皇帝好难,得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公公伺候着,随时懂ฦ得给你找台阶下。
寡人堂堂一国之君,见个臣子都得偷偷摸摸……早ຉ知道就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什么一个ฐ月不得相见……
天色不早了,我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带着小路子敲开了丞相府后门。那ว开门的小童看了我半天愣是没敢相认,最后倒是认出了小路子。
“陛下……”小童惊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我干咳两声——此情此景,着实让人难堪。小时候那话本戏里,书生夜会小姐后花园,不也是这般场景……
“裴相呢?”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小童答道:“老爷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老爷说,以后他不是丞相了,不能称呼他大人。”
我嘴角抽了抽——得,他这是在使小性子吗?大老爷们做这种事,多矫情啊!还说身子不适,就他那一身功夫,冷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会打个喷嚏。
“带我去见他。”我走了两步,又提醒他,“记着,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摘了你的脑袋!”
他缩了下脖子,低声道:“奴才明白。”
他哪里明白寡人的忧伤!
我万分悲愤地朝裴铮的卧室走去,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