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什么决心？谁下了决心？”掬月那样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似根本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不禁生气地跑开了。
“皞，竹黎妈妈要回去了，你呢？”有女子轻软的声音响起。他回身望去，正是当日和苏兰一起救下的掬月。
“苏姑娘！”
“姐姐猜到เ啦！”彩儿低下头，轻轻地叹道，“爹爹病了，彩儿想回去探探病，可大总管硬是不愿通融。归龙居上下只有姐姐不用通过大总管便能自由á出府，所以……不过姐姐不用为ฦ难，今日若是不行便也罢了，改天姐姐去进香时带上彩儿便好。”
“不错。将军试想，大王胸怀天下已久，龙族是我巫族眼下一统四野八荒的最大障碍。属下此行，虽未能找到传说之人，但苍族公主却是我巫ใ族出兵讨伐龙族最好的借口，也是笼络苍族臣民同仇敌忾的最好筹码。大王圣心大悦，将军居功至伟！”
“虽不能再使剑，但属下还有一副对将军的赤胆忠心。而且，属下此番并非独自返回。”风冷静地答道。
“铃儿！你今生今世都不再见表哥了？”他苦苦追问着。
“不劳大驾！”上官逸扬冷冷地说道，驾车行至风铃儿身前，一脸痛悔之色，“这十年你受尽相思之苦，而我，又何尝不是在悔恨与痛苦中备受煎æ熬！你心中ณ无我，却又如何能阻止我心中的爱恋？若非为了你，我如何会铸下大错，弑杀亲如慈父的姑父？若非为了你，我如何会苟延残喘，在痛悔中苦苦折磨自己？”他几乎ๆ是喊着一气说了下去，然后喘息着停了半晌，终于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上官逸扬一双俊秀的眼睛深深地望向风铃儿，看着她清透的双眸，看着她如雨洗的秋空般明净的脸庞决绝地说道：“既是如此，上官逸扬若是要死，也该死在铃儿你的手上！”
绿衣为难地看了看守在门前几名执剑的侍女，不知如何是好。红萼摇摇头，径直走到那ว几名侍女身前，比画着说道：“我家主人要见你家主人，烦劳几位姐姐传句话。”
“主ว人……”他略๓一迟疑才说道，“实不相满，属下与这听风阁主ว人有些过节。只怕会略略耽误主人的行程。”
她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却对着镜中人痴痴地看着。老人和侍女悄然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她为自己斟了杯酒，报自己一个千娇百媚的微笑，将酒一饮而尽，幽幽地吟道：“听风一寸相思地，已๐是十年憔悴心。”
“婆婆怪我么？”
“大将军，属下钟็云有事禀报。”他向帐内高声道。
云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吧，一路可仔细探听苍族公主素月的消息。有沈肖护送，相信她不久即能ม顺利达到梵城。复仇的日子会很快来临的。”看着三人驰马而去，云这才乘着夜色摸回了龙族军队的营帐之中ณ。
“不错！那只猫现在还活着，可几个时辰以后，便是只死猫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进来，上官逸扬坐在车上，缓缓进得屋来，素月和绿衣紧ู随其后。庭院里一片打斗之声，是上官逸扬的几名侍女在阻挡龙昳的侍卫进屋。
“是啊。挺好喝，以后……”他突然皱起了眉头，用手摁住胸口，想起身，却站立不稳，跌坐到地上。他望向她，眼睛里都是凌厉的疑ທ问：“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在下碧落崖上官逸扬，受赤龙将军所托，如今已寻得素月公主，正欲送往天娑城，不想在此巧遇王子殿下。”
龙昳回头望向她，淡淡地说道：“我若有意外，他们便会将你带到巫ใ之族。无论去向何处，你并不在意，不是吗？”一席话，说得她低下了头。他却仗剑在手，对风、雷、石傲然地说道：“你们是一个一个ฐ地上，还是一起上啊？”
“你怕了？”素月挑衅地说道，“天下还有名剑楼第一剑客畏惧的地方么？”说罢径自踩着花间刻意留出的小道向前走去。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素า月本是不想冒险的，但一则ท好奇心实在太重；再则如庄园里的人果真居心叵测，自己就算露宿荒野也在劫难逃。索性先制人，园中之人若无恶意，倒能结交一些能人雅士。
见沈肖反对，几天以来因为他不肯向自己低头而一直耿耿于怀的素月反倒下了决心：“既然有美屋华宅可以投宿，为何要在这荒野之中受苦？红萼，你带路，我们去会会那庄园的主ว人！”
龙昳一怔，继而那样好看地笑起来，霸道地说道：“我不允许你恨我！”
“这么说来，杀戮和流血倒成了理所当然了！”她是那样悲愤。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沈肖心惊的话了。他是一个ฐ孤儿，是祈阳老人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把他抚养成人，传他武功，教他做人，在他遍历世事风尘的心中，名剑楼ä便是他宿命的家园。他心神大乱，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此时竟是百感交集。
“沈肖，你还好吧！”素月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况且，眼前两人虽与沈肖是同门，但她敏锐的直觉却告诉他，此二人绝非善类。
“我没事。”他定下心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向叶聪、叶岚问道，“师傅他老人家一切可都还好？”
两ä人又是诡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叶聪沉声道：“沈大哥，你是惟一参加过十五年前那次行动，至今仍活在世上的剑客。我们想知道，十五年前究竟生了什么เ！”
“究竟生了什么เ？”沈肖的心不禁一沉，他其实是骆风，十五年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叶聪、叶岚一样并未参加那次的行动。十年前，他杀死真正的沈肖为ฦ风远鹤夫妇报仇，从此，便以沈肖之名行走江湖。自从去年在碧落崖得知当年风远鹤惨死的真相后，他一直在为自己错杀好人而深深地自责。
见他沉默不语，叶聪继续说道：“自先祖创立名剑楼以来，已有近两ä百年历史，名剑楼一等一的剑客一直都是十七名，因为ฦ，传说名剑楼共有十七套精妙的剑诀。到恩师祈阳先生手中也是如此。尽管十七套剑诀因为ฦ种种原因，部ຖ分相继失传，剑客也会因为ฦ在各种任务中ณ丧身或失去武功，恩师总是会在新的门人中选择最优秀者接过玄铁剑，成为一名剑客。可是，十五年前，恩师收人重金，带着十三位师兄前往巫ใ族行刺๐昊天，最后，只有你、玄镜师兄和恩师回到了苍灵山。”
“不错！从此以后，恩师便立下门规，凡名剑楼ä之剑客，若想赎身必杀昊天，为ฦ死难的同门复仇。”沈肖虽未参与当年的行动，但祈阳老人将十一支玄铁剑垒成剑冢，歃血立誓的情形却是历历在目。名剑楼的剑客皆是无人收留แ的弃婴，在生死边缘被带回名剑楼悉心培养，虽然多数人资质有限，无法成为十七名剑客中的一个，但名剑楼ä于他们而言，便是再生的家园。祈阳老人的话，对每一个名剑楼的人来说都是永远不容质疑ທ的，也就是在那一刻起，杀死昊天便开始扎根成为他心中不变的信念。
素月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话印证了她心中的猜疑，沈肖果然是为ฦ行刺昊天才甘心留在她身边的。
“沈大哥难道从不曾怀疑？”叶岚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追问道，“祈阳先生是我们的恩师，那次行动中的十一名师兄，再加上后来的骆风、玄镜，如今，尚留แ人世的名剑楼剑客便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沈大哥你和一直行踪不定的狄苒师弟。若是要为ฦ死去的门人复仇，恩师为何不再挑选新的门人接过玄铁ກ剑，而是将死者之剑统统置于剑冢之中？而且，这十五年中，没有人再从恩师那里学到过一招半式，甚至没有人见恩师使过一招半式。沈大哥可曾想过，这又是何故？”
沈肖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他们说得都是事实，可他竟从未想过个中可能隐藏的玄机。祈่阳老人待他亦师亦友，更像是慈祥的父亲，老人如此做法定有他的道理，他又何须用人自扰？
“一直以来，我们其实也未曾怀疑ທ过恩师的所作所为，直到……”叶聪迟疑ທ着。
“直到什么？”沈肖急切地问道。
“直到เ巫族大将军海ร晋半月前奇袭名剑楼。”叶岚接口道。
“究竟生了什么？快说！”沈肖眉头深锁，不祥的预ไ感在脑แ海里挥之不去，海晋突然不知所踪，他原以为是奉昊天之命偷偷北上指挥大军作战了，却不想他竟然去到เ了苍之族。
素月心中ณ却暗暗在想，名剑楼显赫一时，这十余年来声威不减，却早已凋零不堪，活在世上的也就区区三四名剑客了。
“我们闻讯赶回名剑楼ä时，那里已成灰烬，百余名门人死的死、逃的逃，名剑楼再也不复存在！”叶聪淡淡地说着，声音里却有千般无奈和痛苦。
“那么，恩师呢？”沈肖的声音颤抖着。
素月吃惊地望向他，就连风铃儿悲伤的泪水都不曾让他如此地痛心疾。尽管多年来刻意地冷漠，刻意地让心坚硬如铁，但他究竟还是血肉之躯！
“他死了！但他根本不是祈阳！不是我们的恩师！”叶岚一口气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你说什么！”沈肖箭步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不假思索地大声喝问道。
“他说的是实话！这十五年来，一直在向我们号施令的人根本不是恩师，而是在巫族被昊天篡位的王上巫释！”叶聪冷冷地说道。
沈肖仿佛被雷霹了一般，浑身一颤，缓缓松开了抓住叶岚的双手，有些惘然地说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他当然有一千个ฐ理由不相信叶聪和叶岚所说的一切。十五年前，他并非名剑楼第一剑客沈肖，而是一名刚刚被选择成为ฦ剑客的寻常少年骆风。十五年来，作为名剑楼的门人，他一直遵循着祈阳的教诲——做一个ฐ义薄云天、侠肝义แ胆的堂堂男ç儿；做一个ฐ不为世情所动、铁面冷心的英雄侠士。江湖岂是有情之ใ地，热烈的情感是江湖儿女最致命的死穴，名剑楼ä的剑客除了忠诚，什么都不需要，当然，也包括不需要仇恨。然而，那之ใ后的十五年，祈阳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向昊天复仇。享誉江湖的名剑楼在一夕之间十一名剑客葬身巫族，这是名剑楼的奇耻大辱。他一直以为自己真实地感受到了祈阳最真实的痛苦。他一直刻๑苦练剑，期待有朝一日手刃昊天，不为赎身，只为枉死的同门师兄报仇雪恨。然而，他却遇到了率性妄为的风铃儿。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世俗情感，那ว些被抹杀了的植根于骨髓深处的天性，对于微笑和眼泪的渴求。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一切乃至于性命天经地义属于祈阳和名剑楼ä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也第一次想到了为ฦ自己赎身。而他竟然能杀死天下第一剑客沈肖并取而代之ใ，整整五年，他以为瞒得过天下人却一定瞒不过祈阳。但他现，他根本毫不关心。如果他根本不是祈่阳？他的心狠狠地抽痛着。是的，他若非祈阳，那他便能解释沈肖临死时所说的话了。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更何况，我们听到的一切并非谎言。我们所坚信的一切，我们视为天的那个ฐ人……”当年的沈肖是那样凄厉地笑着，他对他说，“骆风，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放弃毫无意义แ的生命其实是种解脱！”
仿佛流星划ฐ破黑暗的天空，他突然明白当年的沈肖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死在自己的剑下。世界却寒荒起来，他也明白他所说的一切了。叶聪一句话轻易颠覆了他所信仰的一切，当年的沈肖一定也如自己้今日般的错愕和迷惘吧！他对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嘲笑此生此世毫无价值的执着和坚持。
“十五年前，恩师率众进入梵城行刺昊天铩羽而归，而回来的并非恩师祈阳先生，而是易容冒充恩师的巫释。如今只有你知道当年究竟生了什么เ，或者，你也并不知道？”叶聪冷冷地注视着已๐经失魂落魄的沈肖。
他如何能ม知道呢？素月不禁想到，他其实是骆风，骆风并未参加过那次失败的行动，他如何能知道巫释是如何偷梁换柱的呢？这一切大概会是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了。见沈肖一脸的迷惘和黯然，她却是有些不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浮生往事都如过眼云烟，无须太过自责、伤心！”
他笑了起来，是那ว样怪异的笑容，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那ว样冷冽地落在她的脸上：“你可知晓，我为何来到巫族，千里迢迢，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ฦ杀昊天。”她认真地说道。
“不错！杀死昊天是名剑楼每一个ฐ剑客宿命的使命。可这一切，却在某一天突然被你现，只是一个ฐ恶毒的谎言！”他的声音里有那样撕心裂ฐ肺的疼痛，“我牺牲了至爱所要成就的，只是一个谎言！作为ฦ一名剑客，真不知此生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