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眼睛亮了亮,伸手夹取了一片尝了尝,“这杏子有些涩,让七丫头少吃些,回头酸倒了牙。”说着,站起身捶了捶腰背,“唉,老了老了,这折子等太子来了让他批复吧,朕去皇后宫里坐坐。”
就是贾母思忖着,凭如今的贾府,也是很难结成这么一门亲事的。想到这里,因元春无缘得选入宫的那些失落也淡了几分,只是仍旧有几分犹疑。
“她们小孩子家家的,倒不必如此急忙忙地去叫她们来。只叫人传了话去,让明日过来就是了。”
贾母说着,不免又叹了口气说:“咱们府上原先也是请过教养嬷嬷的,只可惜她年轻时少些保养,只教养了你姑妈四五年竟是去了。你没有福分,未得见她的面儿,岂不知宫里头的嬷嬷说说笑笑便把道理和规矩都列清楚了。”
话音未落,珍珠已经打了帘子让张氏和王夫人进来,恰恰听见贾赦这话,王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见贾母目光扫过来,连忙靠后两步,垂头不语。
“快去把大太太和二太太请了来,我亲自与她们说。”贾母笑着打发了琥珀和珊瑚去叫张氏和王夫人来,这才抽空看了一眼大儿子,见他一副闲散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觉淡了几分。“你大侄女儿既ຂ要应选,少不得要你做大伯的常走动走动,帮衬一二。今日便罢,打明儿个ฐ起须得好生打点宫中往来的人,切不可怠慢了。”
这日,翠云正取了食盒路经赵姨娘门口,就被赵姨ถ娘拦了下来。
贾母心里欢喜,便也交代了贾赦说:“你媳妇儿既病了,你只管让她好生将养着,一应家中ณ的事务都有老二家的去忙,让她别挂心。念丫头有我看顾着,你们也不必成日里惦记,只管正经养好身子要紧ู。”说罢,又让免了张氏平日的请安,只说:“我如今年岁也大了,这里宝玉、念春又住着,没得来来回回的,少不得你媳妇儿病愈发重了,几个孩子也过了病气。”
贾府大房的贾瑚,陈静芙从念春口中也听过不止一次了,是连父亲也赞不绝口的好儿郎。听念春的口气,只微微红着脸笑着戳了戳小姑娘鼓鼓的腮帮子,“老气横秋这话,也该你说么?”
“不过一些话本子罢了,没什么เ意思,打发时间用的。”陈静芙笑着把书递给了她,转头向身边的丫鬟佩儿吩咐说:“去取今早ຉ母亲让人腌渍的蜜饯来,七姑娘最爱吃的。”
王熙ກ凤在王夫人跟前又奉承了几句,惹得轻易不怎么玩笑的王夫人也高兴起来,因见周瑞家的来回话,便借口道:“周姐姐既来了,想必有事要姑妈拿主意。我可不敢再耽误姑妈,这便回去了。”
话落,见元春秀美微蹙,眼中ณ似有不悦之色,王熙凤连忙笑着改口说:“不过我哥哥一贯是个ฐ兵痞子,常日里最爱和那些京中营子里的浑人厮混,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珠表哥十四岁进学,我父亲在家时也说他是个有能耐的。哎呀,我可不敢打扰珠表哥读书,快走吧,回头若叫姑妈恼了我,打发了我家去,我这脸可没地儿搁了。”
贾瑚还要说些什么,门口忽然有个ฐ小厮扬声道:“大爷,老爷请您去前院一趟,说是有客来了,请大爷去见见。”
“大哥哥,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把晚课补上。”念春小跑几步凑到贾瑚身侧,小爪子扒拉着贾瑚的袖子,一副告饶讨好的口气。“大哥哥,你别ี生小七的气。”
元春羞得耳朵都红了,俏脸含春地侧过身子。
“哪里就流了好多血,现下上了药,不都好了嘛。快别哭了啊,你看大姐姐都受伤了,难道我们念丫ฑ头还舍得要大姐姐再来哄你不成?”元春忙拉过念春,细心地替她擦了眼泪,又伸手抚了抚念春头上的两ä只小花苞,笑道,“知道我们念春最是有孝心的孩子了,这会儿就别哭了好不好?”
几人正说笑着,门口就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嬉笑声,贾母笑着扬起手,示意珍珠去打毡帘ຈ。
“老太太,这话我可不敢接。”元春搂着念春软软呼呼的身子,笑得快要打跌,“念丫头是您的心头肉,您是狠不了心去罚她的。我虽总说她淘气顽皮,可心里爱极了她。瞧瞧,倘若我真拘着她在屋子里,怕她第一个就要哭给我看了,我可不受这罪过。”
琥珀见状,忙说道:“原是今早主ว子们用的酱菜剩了不多,送回厨房的时候便赏几个ฐ厨娘用了。况主ว子们用饭的小菜都是备足的量,可巧ู今日主子们都用得好,都没剩些。便是想现做也不成了。”
“他们厨房里倒也有腌的小黄瓜和萝卜,只是奴婢瞧着盛那ว些酱菜的坛子是她们厨娘平日里吃的,坛口也不曾封住,怕不干净吃坏了哥儿姐儿的肚子反倒不好了。”
贾母闻言,这才把脸色缓和了几分,“我还说呢,素日瞧着你也是个明白人,如何今日反倒没了往日的机灵。原来是这么回事,倒要交代他们几句,日后把咱们吃的酱菜多备一些盛在坛子里,要吃时拿辣油和香油一拌岂不便宜?”
王夫人在一旁点头笑道:“老太太这主ว意竟好,也不怕哥儿姐儿一时要吃也没准备了。”
“奴婢方才已๐同他们说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尽管放心。”
说得贾母又笑了,指着琥珀向王夫人道:“我这屋里服侍的人虽多,可叹竟是十个ฐ也难比她一个细致的。我这还要交代她办事,哪成想她都办完了。”
王夫人也笑着夸了琥珀两句,才笑道:“老太太爱重自是她的福气了,只是我听说年前你老子娘给你相看了人家,已求了老太太给个恩典?这倒好,姑娘眼瞧着是过了嫁人的好年纪了,如今可巧ู有这么เ好的姻ี缘,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琥珀脸上一红,她已๐是十七岁了,放在别人家孩子也早有了,都因她在深宅大院里服侍人,这才耽误了。她老子娘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现都在金陵的祖宅任管事,她又一直服侍贾母,在这府里说起来自然也比别人都有些脸面。
贾母笑着看了王夫人一眼,“你消息倒十分灵通。年前她老子娘给我来拜年,说到เ金陵应天府有一户人家,小时候爹一病死了,留แ下孤儿寡母二人相依为ฦ命。他那ว寡母倒是个有成算的,把儿子拉扯到二十四岁请先生进学堂的,去岁秋闱时好容易中了个ฐ秀才,如今有了出息便想讨个ฐ姑娘为妻。也是安家立业的意思,她老子娘看了那ว户人家,说是人长得也好,性子也本分老实。我听着不错,你说呢?”
“这自然是喜事了,姑娘正好年纪也相当,模样性情比寒门小户的小姐也不差。要我说,倒是那ว户人家高攀了姑娘了。”
说得琥珀脸上羞红一片,忙去服侍宝玉和念春用饭。贾母和王夫人说笑着,念春和宝玉也把粥都吃完了。宝玉恰恰好听见这话,脸上还有几分迷茫之色,“琥珀姐姐要嫁人了吗?”
王夫人听他问,笑着说:“女孩子家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老太太您瞧宝玉这说得是什么话。”
“姐姐难道要离了我们家去吗?咱们在一处这样要好,若姐姐走了,我也不住了!姐姐你带了我一起家去吧,咱们还在一处吃一处睡!”
宝玉从小就在贾母身边教养,周围又都是丫鬟姊妹环绕,竟把他的性子也养得如同姑娘一般。可因他是男子,众人同他一处玩笑时又有几分拿捏,久ื而久ื之反把他教养出一股子痴念来。只觉得世间男子都是须ี眉浊物,唯独女儿家才是清清爽爽。
王夫人闻言,脸色一变。再看琥珀时,目光中便带了几分寒意。
“宝玉莫说痴话,快到我这里来。”
琥珀一直照看宝玉起居,他待琥珀比别ี人更亲热些也是常理。贾母不曾多想,只觉得宝玉说话有一些痴劲,便笑着搂了他在怀里。“你琥珀姐姐嫁了人,也可常来咱们府中走动。你若实在舍不得她,我便叫她年年来咱们府上拜年可好呢?”
“老太太!”宝玉扭股糖似的在贾母怀里乱ກ钻,一双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好姐姐,亲姐姐。你果然要回去,定要带了我一起。我一时也离你不得,若要叫我离了你,除非我死了才罢!”
他不知在哪里寻的闲书看了,记下这些混话,此时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不说王夫人的神情已๐经难看至极,就是贾母也把脸色给沉了。
“不许混说!”贾母斥ม了他一声,到底还是不忍多加责备,只叫了不敢做声的元春来带他出去。
“念丫头听话,和你大姐姐一起玩去吧。”
“好。”念春点点头,正要走,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桌上还剩ທ的一碟玉瓜上。贾母见了,原本紧绷着的脸色也缓了缓,终究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整日里都琢磨着吃的,也不知你还要长成什么模样呢!”说着,还是把桌上元春不曾动的那碟玉瓜给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