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烟于第二天的上午回的娘家。这一次她在我姥ณ爷的责令下给娘家带去了为数不少的年货。每到年关给岳丈家送年货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我姥爷要对得起赐给了他美人儿的朋友固相春，更要给自己要个脸面。
“还有就多了，我也说不上像什么来。”素烟说。
“福儿是做了丧良心的事，可你就对吗？一个女人家，晚上不老老实实在家蹲着你出去蹿什么เ呀，人家叫你你就去，你怎么就那么不值钱呢？
“小娘，”我舅哭着说，“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怎么不早ຉ说呀，你要早说了我就把她供出来了。我操她娘，她这是故意害我呀，我做下这种事都是她出的主意，她反过来又出卖我。你快跟俺爷说去，让他把闲姐儿抓了来，打断ษ她的腿，打烂她的嘴！”
我舅就愣了：“怎么着了？我也没得罪你呀。”
“等一霎！”
一个ฐ多月过去了，眼看就到了预定的杀人时间，我姥爷和大马还没有想出如何去刘家摸底的办法，也就一筹莫展了。正在这时，从石门村传来消息，说刘南斋要娶第五房姨太太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姥爷一听这个消เ息兴奋地直在屋里来回走，于是很快找来大马，告诉他说：“这下不复杂了，只要在刘南斋娶ດ亲那天去个人装成要饭的赶喜，摸清刘南斋在哪个屋里与新姨太成亲就好办了。因为在新婚这段日子里，他肯定不会到เ别的姨ถ太太屋里去的，到时候直奔他的新房杀他就行了。”但是让谁装扮成要饭的去摸这个底呢？我姥爷经过反复权衡，最后决定让二仁去。他想，二仁稳重也对庄家最忠心，让他去办这件事最为妥当。
“好，咱什么也不说了。你就放心地去干吧，不出事便罢，出了事有我担着！”
两ä个女人的心里都一热，就说，对呀，你还是听神家的安排吧。但是眼窝里却都蓄上泪了。
我姥ณ爷这时候也不再假装昏迷了，他在我大姥娘和大马娘的搀扶下坐到了太师椅上，他说：“非得找个未嫁的女子才能冲喜吗？我都这把岁数了。”
米子一直在窗外站着，她想进屋进不了，走了又不甘心，就把耳朵贴在窗台上听着屋里的动静。很长的时间里她什么也没听到เ，只看到窗棂上有我大姥ณ娘的影子晃来晃去。她想象着我大姥娘脱去我姥ณ爷的衣服的情景，想着她是不是用手托起我姥爷那套东西给他烤。她心里打碎了一只大大的醋坛子，恨不得冲进屋去咬我大姥娘一口。但是她知道那样的话我姥ณ爷就完了，所以尽管非常冲动，她还是忍了。后来，她听到เ我大姥娘咯地一声笑，就再也忍不住了，便在窗外骂道：
我大姥娘和大马娘陪着赵神婆吃完了饭，又给拿了几块大洋，大马便领着轿子把她送走了。
大马娘说：“靠儿你往这点，愣什么呀？你改改妹妹望着你亲呢。”
我姥爷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着，说：“婶啊，你别难过了。大娘、靠儿嫂子，你们也都别难过了，你们一难过，我就更难过呀。你们过来坐下吧，坐下，咱们说说话我就得走了。我不能老在这呀。”
送走了刘ถ本同，我姥爷仰躺在枣树下的躺椅上半天都没有把眼睁开。
两个人分宾主落座。靠儿很快泡上茶来。刘本同与我姥ณ爷客套着并没马上说出此来的目的。只说年景，说天气，说收成。我姥爷知道，但凡有事不马上说的，必是有大事。果然，拐了大半天的弯子刘本同终于说，他是受刘老爷之命，与我姥爷谈一谈马家崖上边那十亩地的事的。那块地贾贵仁已๐经转卖给了刘家，但是地里的庄稼却还是庄家的，所以刘老爷希望庄家早些把庄稼收了，刘家好用那块地。
我舅说：“你才要了我的小命呢。”然后伸手就去掏闲姐儿怀里的奶子。
我舅说：“快跟我说，那地方在哪？”
“天要晌午了，如不急着赶路，就请到家里坐一坐吧。”
老头儿说：“我没胡说，这家老大不留财，吃喝抽赌全都来，最后肚子难填饱，小绳一根算完了。老二留财又行善，养下金花一大片，早ຉ年丧妻好清苦，叔嫂合欢得儿福。”
但是大马看到这个樵夫，却想起了他杀过的一个人，那个人是与师傅同村的一个无赖，师傅出外卖艺不在家，他就把师母强占了。那ว时候靠儿只有八岁，那个混蛋竟也起了歹心，师母苦苦地哀求才使靠儿免遭了残害，而条件是永远不把被“强占”的事告诉师傅，且要随时听从他的安排。大马随着师傅学艺到第八个ฐ年头上，师母仍然信守着承诺，即没有让师傅知道她所遭的不幸，也随时由á那混蛋糟蹋。以致师傅还把那人当做朋友，每每以礼ึ相待。但是有一天师母把事情告诉了大马，说等我死了以后你替我告诉你的师傅，让他杀了那个人。大马说还用师傅吗，我就能做！
岭下的小路上走来一位樵夫，身材高大，健步如公牛。
你看这人像什么？我大姥娘指着洞壁上的一具钟็乳石说，像不像老姆奶奶？她下边像不像两个ฐ小女童跪在那里？你看这像什么？我大姥娘把灯举得高高的对着一具更大的钟乳石说，像不像一个男人和一个ฐ女人？靠儿细细地看去，脸就呼地红了，那具钟็乳极像光裸着的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男的用力咬着女人的肩，女人仰着头，一副陶醉万分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大马在一起的时候，大马好用蛮力，让她在有些承受不住的同时，又有种腾云驾雾的快感。这山洞里怎么就生出了这东西呢？靠儿大惑不解。
厨房里有村里的两ä个厨师做菜，我大姥娘也就闲下来了。她要请上几个女陪客在后院里为靠儿摆酒，靠儿硬是拉扯着没让。我大姥娘就说：“那我领你去看看咱这里的四门洞吧，那可是天下有名呢。”就拿了钥匙提了那盏汽灯，与靠儿说着家常话，到四门洞里去了。
“这就是没有阳物的男人吧。”米子想。她在多少有些失落的同时，也有些庆幸，一是庆幸以后不用担心克夫的事了，二是庆幸这样可以专心等着给我姥爷了。
老马回家待了一个多月才回来。他娘在他回去之前就病入膏肓了，只盼着他回家见上一面好西去，结果他到家的第二天老太太就去了。老太太临死之ใ前拉着儿子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她说儿啊，你一定
女人说：“你甭胡说了，我不信。”
乔言胡病到最后的阶段，人几乎就没指望了，他不吃不喝有十几天，只一丝丝的气呼进呼出。女人就为他张罗后事，用从武财主家偷来的布为ฦ他做了寿衣寿鞋，连送葬的白幡都扯好了。
我姥爷拉起嫂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嫂子你这是咋，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这是咋呢？”
天走的好。”我姥ณ爷说：“那也好。”但是他从女人的神情中读到了某种他期待的东西，心竟热热地跳起来了。
酒菜上来，我舅吃了不过两口就不吃了，他对狗儿说：“我出去方แ便方便，你自己้先吃着。”
我舅和狗儿继续在集上逛。但是我舅心不在焉，眼睛四处看着心里却在想着怎样尽快把狗儿再甩掉。
闲姐儿的娘家来人了。来的是闲姐儿的两个ฐ哥哥。这两个在性情上几乎与闲姐儿没什么两样的家伙，走在路上的时候还盘算着到庄家以后怎么大闹一场。好好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不闹他们一场怎么着？他们这样想并不是怀疑闲姐儿的死有什么问题，死就死了能ม有什么问题呢，庄家那样的人家，善得佛似的，能把闲
姐儿怎么เ着呀。他们只是觉得不闹一闹显得娘家人太老实太窝囊。兄弟两个在个山窝子里种着四五亩一镢头就能刨า到底的薄地，几十年了也没个ฐ出头露面的机会，不借这个ฐ机会咋呼两声怎么行呢？但是一进洞天村，兄弟二人就一下子软塌下去了。他们看到เ，庄家为了发送闲姐儿摆出的阵势极为庞大，全村的人几乎都在那里忙着，十几个道士作着道场，几十个女人为闲姐儿泼汤，一棵一搂粗的松树伐倒了，一群木匠正给闲姐儿做着棺柩。这还有什么说的呢，这还敢有什么说的呢？兄弟二人只好老老实实地把嘴闭了。
我姥爷知道闲姐儿的娘家哥哥来了后，亲自领着来庆迎到เ大门口，一见面双手抱拳深深一揖：“两位表侄，我先向你们谢罪了。”然后略๓叙闲姐儿年前即患了急喘症，因医治无效而离世的经过。然后再次赔罪，“都是我这当叔的没有关照ั好，我对不起你们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
兄弟二人赶紧还礼ึ不迭，说表叔啊，你这么เ说就不对了，俺妹妹能来到你庄家是她的福分，如今她早ຉ早地去了是她没福，死就死了呗，跟你当叔叔的有什么关系呀？哪能说对不起的话呢。
兄弟二人如此一说，我姥爷也就放心了，于是请他们去灵堂上看了看闲姐儿的遗容后，就请到เ东大院里着人陪着喝茶去了。到เ了下午闲姐儿顺利ำ下葬，兄弟二人酒足饭饱与我姥爷及他们的妹夫来庆告辞，我姥爷再次说下许多暖人的话后，让人挑起两大挑子东西送他们到村外。兄弟二人感激涕零，对于妹妹的死更没什么เ怀疑的了。
这天夜里，天空中星辰密布万里碧清，我姥爷站在枣树下抬头透过树隙看着零碎的苍穹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但是他却极为忧郁๗。他说不清为ฦ什么忧郁，只是觉得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困扰着他，让他难以自拔。
我大姥娘从后院走过来，看一眼我姥爷，我姥ณ爷也看一眼她，二人什么เ话也没说，竟各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我姥爷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闲姐儿披挂了满身的状纸到县公署去告他，他自知理亏不敢与闲姐儿对簿公堂，就花钱让讼棍祝二曼替他打这场官司，但是这个号称铁嘴的祝二曼到了公堂上却怎么也辩不过闲姐儿，因为闲姐儿摘掉状纸后满身都是嘴，祝二曼说一句她便有十句，祝二曼只好甘拜下风了。我姥爷的官司打输了，他被关进了死囚牢。他感到万念俱灰，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我行了一辈子善我能就这么死吗？”
他喊着。恰好二仁来看他，他就对二仁说：“你回去与素烟一起赶快凑足二千块大洋到เ张庆萱那ว里给我办理和息，只要能ม把我救出去，庄家就还有希望呀。”二仁听了我姥爷的话赶紧ู回去办理，十天后，和息成功，我姥爷被无罪释放。他是多么เ的高兴啊，但是当他走出监狱的大门时，却发现闲姐儿领ๆ着一群下身全部溃烂的女鬼排成一行站在那里，发现他后，蜂拥而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开始吃他……我姥爷大叫一声就从梦中ณ醒了。
同一晚上，我大姥ณ娘也做了一个梦，其情节竟与我姥爷的梦分毫不差，只是最后闲姐儿领着女鬼吃我姥爷的时候她去解救，结果她也让女鬼们吃了。
第二天早晨我姥爷和我大姥娘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相遇，一个说，我夜来晚上做了一个ฐ梦；另一个说，我夜来晚上也做了一个梦。二人把梦说出来，惊得半天不知说什么เ好了。
当天下午，我姥ณ爷病了。我大姥娘也病了。
姜家坪那个姓赵的神婆子说，是闲姐儿在折磨他们。就让大马削了八个桃木橛子，在村里选了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和八个能ม说会骂的女人，男人们各持一只锤子，女人们各持一根橛子，分别立于闲姐儿坟的八个方向，赵神婆先是做法，然后喊一声开始，女人们蹲下去扶住橛子，男人们就开始一锤一锤地往下钉。每钉一下女人们就骂一句，骂出的话各不相同，各有特色，但是总的主题却是闲姐儿没良心，闲姐儿是天下第一贱货。每个橛子各钉了七七四十九下，每个ฐ女人各骂了七七四十九句，然后男人女人们又各在闲姐儿的坟上吐了七七四十九口唾沫。
数日后，我姥爷和我大姥娘的病果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