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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有位作家在广西理工大学做了关于当代文学的讲演，听众约有两ä千多。有个学生写了一张条子递上：“现在的作家为什么不自杀，不疯?这是不是没有大师的原因?”
我承认，这样单刀直入提问的方式很尖刻，这叫直取心肝。
这涉及天才和疯精神病之间的内在关联问题。
就是说，天才的心胸、气度、抱负、灵感、幻想、激情、联想力、思维方แ式、格调和感情世界ศ等是否同疯有关?疯是否有助于激出天才的创造力?
当然，疯得要有尺寸，有比例，符合黄金分割；要疯得到位，恰到เ好处，不可过。过犹不及。
其实，我们不妨把这位学生提问的字条引申ã、扩大一下：我们的科学家为什么不疯，不自杀?
我们的艺术家为ฦ什么เ不疯，不自杀?
我们的哲学家为ฦ什么เ不疯，不自杀?
今天，我们呼唤疯狂的天才或天才的疯犴。否则，我们就休想获得诺贝尔奖!当然，疯和自杀不是为ฦ了得什么เ奖
我知道，上述提问过火了些，尖锐了些，耸人听闻了些，但毕竟击中了问题的要害。
疯只是一种着迷或泄的精神状态中国古代伟大诗人正是由这种状态营养、培育出来的；自杀不过是破釜沉舟的意志和决心。
在德国，我参加友人的生日晚会。有个ฐ大学生问我：“赵先生，你作为一位中国教授，评论一下我们德国如今为ฦ什么再也出不了歌德、康德、贝多芬、叔本华、高斯、黎曼、尼采和瓦格
纳这样的天才?”
我想了想，说：“这是一个ฐ很有趣的问题。同样，我们民族也存在这个ฐ问题：今天的中华大地为什么再也出不了老子、孔子、庄子、李白和杜甫?”
上个星期，我同科隆大学历史系施密特教授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原因是多方แ面、多层次的。其中有：
第一,ไ今天，为ฦ人生世界而疯狂的人越来越少。这里所说的疯狂不是指精神病院围墙内病理性质的、无所作为的和一事无成的精神错乱，而是指健康的、富有创造力的疯狂和梦样状态，这
包括天才的幻想、激情和联想等。当然这种疯狂状态往往处在天才和疯子的交界ศ地段，微妙得很，有它们的脑科学原理。
西方แ哲学史上第一位哲人古希腊的泰勒斯ั因专心仰观星空，不慎失足掉进了井里，女奴嘲笑他只热衷于认识天上的规律，却看不到脚๐下的事物。在女奴眼里，泰勒斯便是近乎于疯了。今
天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中ณ国、德国都少。
这种人看来远离现实生活，思想行为都很出格，古里古怪，好像是个废物，被普通、正常人嘲笑。其实不然。有年冬天，泰勒斯根据他对天象的观测，预言明年油橄榄会大丰收。于是他
用很低的租金租用了各油坊和全部榨油设备。第二年油橄榄果然大丰收，需要榨油的人只能ม照付哲人泰勒斯所索取的高价，因而心不在焉的泰勒斯了一笔财。他这样做，只是向世人女奴、
行政官吏、作坊工ื人、手艺人、放羊人、面包师、石匠、木匠和商人……表明，哲学家只要愿意是不难致富的，只是他们的抱负并不在此。
这也说明天才的幻想和他头脑里非现实的东西最后是能够回到现实世界的，且干涉极广大，至深远。今天，不论在中ณ国，还是在德国，像泰勒斯这样为真理而疯狂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第二，巴赫、歌德和贝多芬的时代是重生存、轻占有的时代。我们的时代则ท相反，是重占有、轻生存的时代。物欲越多，占有得越多，精神就越萎缩，精神追求的空间也越小，贝多芬和
瓦格纳、歌德和席勒就出不来。
第三，天才常常是自己้给自己制ๆ造大苦闷、大忧郁๗、大孤独、大压抑和大过不去的不安分人。于是他们只好从创作中去寻找泄的口子，杀出一条出路，否则不是进精神病院，便是自杀
。
今天，我们都变得很现实，讲实惠。养尊处优，过于肥胖，挤掉了大苦闷、大忧郁、大孤独……的神圣地盘。我们很懒โ，不愿自己้同自己过不去。我们贪图轻松、安逸。其实，科学、艺
术和哲学创造最需要的就是疯的状态梦样状态。这精神状态远远偏离了正常或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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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精神病学家莫兹利hmaudsley，1้835๓—19๗18是研究精神错乱的先驱。18๖74๒年，他的著作《精神疾病的责任》responsibຘilityinmentaldisease出版，主ว题是论述精神病、犯罪
与刑事责任之间的关系。他说出了一句名言：“犯罪使得不健全的倾向有了泄的途径；如果他们不是犯罪人，他们会疯。而他们没有疯是因为他们是犯罪人。”很精辟!
这说明犯罪与精神错乱有同样的原因。当一旦具备了这样的原因不是犯罪，就是疯。
最近几年，莫兹利这句名言总是萦回在我脑际。
今天，我想把它改写成如下命题：
科学、艺术和哲学创น作使极少数异常性格的天才或卓越人物身上的巨大能量有了泄的口子；如果他们不去创造。他们有可能会疯或犯罪。他们之所以没有成为罪犯或精神分裂症患者
，是因为ฦ他们成了科学家、艺术家和哲学家。
我相信，天才的创作和精神错乱ກ有同样的大脑解剖学和脑化学筑构源。
这一思路，将像一条红线，贯穿我的全书。全书便是这一命题的详尽展开。
我想起德国历史上的俾斯麦和希特勒。如果俾斯麦没有成为统一德国的宰相，完成这一大业，他有可能会成为精神分裂症患者。而希特勒正是因为ฦ没有成为大画家和伟大建筑师，才成了
人类历史上的最大罪犯——他破坏了千百万幢建筑，杀死了上千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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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人物因才华盖世，心理或精神能量极大，他一定要找到一个能量释放的口子。一般有三个口子：
第一，创造世界，建设世界；
第二，破坏世界，摧毁世界；
第三，成为精神分裂症患者，即疯或者自杀。
英国著名心理学家埃利ำ斯hellis，1859—1939是我感兴趣的学者。1้975๓—1978年，我在中ณ国农业科学院图书馆当书库管理员，利ำ用近水楼台，偷偷读了他不少书，并做了笔记。其中一
本是《英国天才研究》studyofBritishgenius，192๐2年，英文版。
埃利斯ั分析了天才和犯罪的关系。在调查975๓名杰出人物后现，至少有60人占1้6%ื强曾多次坐过监狱。还有一些杰出人物尽管没有蹲过大牢，但有过犯罪行为ฦ。
1977年1้2月底，在零下8摄氏度的书库，我在读书笔记本上写下了上述三个能ม量释放口子。这是受埃利ำ斯启的结果。今天我把它作为ฦ一条题记，放在这里，一来是为了纪念那段图书馆管
理员的经历，二来是明确把它作为本书的主旋๙律提出来。作为胎观，直到เ今天成书，它在我的脑海中断断续续酝酿了将近30่年。
我要感谢我那段管理员的默默无闻的日子，我一直耐得住寂寞，包括6๔年住在靠海ร边的牧羊人小屋。冬夜，时有狼嗥声传进我的耳膜……
当时我没有自杀或疯，因为ฦ我在读书，思考。小树的根部在悄悄深入土层下越冬，等待春天到来，吐出叶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