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玩笑，施耀东不乐่意了，他甚至有些恚怒地瞪着周德海ร，抱怨说：“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市委书记同志，亏我同你称兄道弟的，指望彼此能同心同德、携起手来努力将咱们阅江市的展推上一个新า台阶。弄了半天，哦，感情都是你闹着玩是吧？有福未必同享，有难绝不同当，周老哥，这不会就是你的为人宗旨吧？”
施耀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是我老婆和大姨子的公园卡，她们在同一个ฐ单位、阅江卷烟厂工作，福利真的不错。我们这些干部自从被‘阳光’以来，所有收入都得透明，那ว里还能再办这玩意儿呢？”顿了顿，叹口气，“按说我一个堂堂市长，真不该干着这瞒天过海、偷渡陈仓的事情，可是现在公园、旅游点的票价简直太不合理了，动辄十几二十块，有的地方稍微办个什么活动，呼呼呼，门票价格一下子就连翻几个筋斗ç，涨到七八十块，想想啊，还真不划算。你别笑，觉得我吝啬吗？好像也不是吧？”【看人吝啬与否，有人说可以观眉辨识，如果是那种“一字眉”，即两条眉毛看似好象连成了一条线，那么这种人便小气得紧。但是这种看法是不正确的，评断一个ฐ人是大气还是小气，应该看鼻孔，如果这个人脸容正向面对着你，而且尽可能ม保持同一高度（也就是不抬头也不低头的情况下），鼻孔不外曝，便是“以后钱也小气、事事必计较”的性情；如果能看到鼻孔，就是“没钱也大方แ”的类型】
“今天也不是双休日，我来这里，难道还能玩啊？”胡江朝着两位领导点头哈腰之后，重又恢复了先前的自信模样，气度变化之ใ快，便是周德海也颇็觉有些不适应。也对，打从推行“省管县”制度后，阳社县的人事安排已经容不上阅江市插手了，县里的大小干部ຖ既已获得“解放”，实在没有必要再向以前一般，在市领导面前“抬不起脖ๆ子”。
“是啊，不少领导将城市弄得乱七八糟，可是所谓‘问责制’形同虚设，有谁去全面考核和问责过他们？这些人，拍拍*โ*，或调任或升迁，依旧生活得潇洒自在。”周德海点点头。
“走这边吧。”一位同志骑着单车顺着旁边的花坛小路过来，看见两位领导，慌不迭下车，恭恭敬敬地点头致敬，施耀东并不认识他，微笑着以示还礼，然后拉着周德海走上花坛中ณ间迤逦曲折的彩色碎石路，“通天的老总，几年前才从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岗位退休，乘๖着国家大力扶持房地产展之际，运用各种人脉ำ，建起了通天公司。你听听，通天通天，多么豪迈大气啊。”“是退休的副秘书长？那么说起来，现在也有六十多岁了？”“没有，那时不是进行机构改革么？他的工ื龄恰好满了三十年，能够享受提前退休但待遇不变的政策益处。算算看，现在也就五十多岁，正壮年啊。对了，他的相貌和你一点都不像，可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共同点。你们的两侧腮帮子和嘴角之间，都有两道比较明显的竖皱纹。”看见一位身穿黄制ๆ服的环卫工ื人走过来，施ๅ耀东往边上侧了侧，空出道路，周德海跟着往边上挤了挤【这两道皱纹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唤作“捧场纹”或“贵人纹”，意味着但有危难之时，往往会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在经意和不经意之间替其排厄解困。需要澄清一个概ฐ念：贵人并非仅指有权势的人，能提供帮助的人，一概ฐ可以被定义为“贵人”】。环卫工ื人聚精会神地清理着地上的烟头、纸屑，下意识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却没有抬眼看看身边的两人，自然也没有认出本市的党委和政府领导。
“去年可是出了人命吧？而且似乎有黑势力牵涉进来。”赵大权颇有些委屈地耸耸肩：“是出了人命官司。一名拆迁户提着菜刀和拆迁人员对峙，因为过于激动，挥舞菜刀的动作幅度没有控制好，结果一刀劈上了自己的颈่动脉。这些事和我们通天公司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啊，从我们老总白手拼打天下开始，所有的业务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更不要说和黑社会有什么勾结了。您知道么？我们老总，不仅被评过全市‘十大杰出青年’，而且还在省、国家拿过‘优秀企业家’、‘先进民营企业家’、‘纳税模范’等殊荣，一个ฐ被如此众多光环围绕的人，怎么会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咧？”
“砰砰，砰砰”，忽然有人敲门，声音显得低沉而谨慎，然内中似犹透着几分自信和不舍。周德海愣了愣，看了看妻子，走到门前，问了一句：“谁啊？”“啊，是我。”“你是哪位？”说话之际，他将眼睛贴上猫耳孔，仔细往外看去，一张略有些膨胀变形却笑容盈盈的老脸映入目中，神情晦暗，看不出是狡谲还是忠厚。耿和华催促一句：“有人来访，你就开门吧，小心兮兮的，可别ี让人笑话。”周德海拉开门，对方立时点头哈腰地问了一句：“您是周书记吧？我是本市通天房地产公司的职工ื。”周德海上下打量他，此人年约四十，脸色红润，保养甚好，蓝白柳条的衬衫被膘肥油厚的将军肚高高撑起，显得富态十足【提醒读者，肚子挺起来，也就是有了所谓的“将军肚”，并不就意味着此人会大富大贵。人的体形亦可分为五行属，其中有一种“土”形，也叫做“龟”形，便即肚子鼓，腰背也鼓，看起来好像乌龟一般，才是富贵体态。所以文中的赵大权也仅仅是一位房产公司的公关经理而已，算不得甚么富豪】。他眉头微蹙，不及说话，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已经递到了跟前：“鄙人姓赵，叫做赵大权，冒昧来访，还请周书记多多海涵见谅啊。”那ว张名品妆饰得忒也豪华，周德海看了看，“赵大权”的名姓之下，分别列示ิ着“通天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公关部ຖ经理”以及“通天投资公司咨询部主任”两个头衔。他不喜欢同房产商来往，在他的印象中，这些人非但贪婪成性，而且都是些擅长投机钻营之ใ徒。
曹爱国和周爱华慌不迭站起：“周书记，您别忙，我们，我们这茶杯还是满的咧。”“是吗？哎呀呀，耀东同志，你看，我想为群众服务一把，一时半刻地，竟然还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周德海故意揶揄。
“啊，好象是阳社县的办公室主任。”施耀东说话之ใ际，侧着身体，将墨镜顺ิ着鼻梁往下略拉了拉，透过人群的缝罅，想要看清楚轿车牌照。因为年纪的关系，他有着比较厉害的老花眼，隔着偌远的距离，也将上面的字母和数字看得清清楚楚。
施耀东摇摇头，你市委书记方แ是领导班子的一把手，我政府尚得在你的领导下，哪能我先上呢？他笑了笑，拍拍书记的肩膀，半抚半推地“请”他先进去，自己挪动**โ挨于旁座，顺手将门带上：“周书记，您说的那位老同志，是我们市的计划展委员会副主任刘正东啊。前年机构改革的时候，他便已经退居二线了，手下没有分管的处室，也没有具体的业务职能，不过还是个热心人，按照我们的话来说，叫做‘侠肝义胆’，对于对市经济展始终保持关注咧。这一次能拿下第六代液晶生产线的项ำ目，刘副主任居功甚伟，所以在您来这里之前，经过市常委班子的一致同意，决定破例提拔他半级，享受副市级的待遇。”顿了顿，他补充说，“自然，这个决策也按照程序上报到了省委组织部，非常顺利地得到เ了相应省领导的批准。”
赶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他遇上了纪委的书记罗风云，两人聊了起来，罗风云听说周德海的女儿已经出国深造了，又是羡慕又是感慨，说自己的女儿可就没有这么出息了，眼瞅着大学即将毕业，就预ไ备着和恋人结婚，然后过着普通的家庭生活。“这个男朋友是她高中时期就开始谈的，按算起来，现在也有五六年的光辉历史了，双方แ感情比较深厚。”“高中就谈了？”“啊，初时瞒着我们，后来被我们知道后，当然会去拦阻，可是那丫头死活不肯和恋人分手。最后我们实在无奈，便和‘小两ä口’谈判，提出一个条件：如果她们保证能考上一本线的大学，就不再反对她们交往，还有一个必要前提就是，男女双方必须ี忍住生理欲求，在高中阶段，绝不允许生任何性行为，包括接吻和抚摸。”罗风云叹口气，苦笑着说，“怎么办？我纪委的一套工作方法，对女儿全然不起作用。周书记，你是不是觉得我蛮失败的？”
说着话，她摸出口袋，里面有一张照片，里面一对母女相依相偎，对着镜头摆出胜利的姿势。其女儿的额头河隐藏之间，隐喻露出一条横纹【这个ฐ位置是“司空”和“中正”所在，若有横纹，则代表在二十四和二十六岁这个年龄段感情有变，未婚者容易结婚，而结婚者可能ม会离婚或生婚外情】。
周德海ร摇摇头：“罗书记，说实在的，我觉得你们非常懂得‘改堵为疏ຕ’的道理。唉！你女儿早ຉ早ຉ就能谈恋爱，我女儿呢，恰恰相反，简直就是个ฐ斋婆，对男生一改拒而远之。我和她妈有时候都在讨论，该不会等她到了三十岁的时候，还是老闺女一个。”
“哟，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她常常对我们说，女人没有男ç人也能生活得多姿多彩，现在的女人，就应该独立。唉！罗书记，她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开心得紧ู，我和他妈在一边听着却是提心吊胆。”周德海伸出两ä根手指在脸颊๐轻轻顶推，摇摇头，“不是我冥顽ื不灵，她想出国深造虽然是好事，但我始终认为，女孩子家读到研究生就可以了，不要非得再去攻读什么博士。你读了博士，出来的成就便会更大吗？我看未必。男人有几个愿意娶ດ高学历女人的？他们也都害怕啊？”作为回应，他也从自己口袋摸出一张女儿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脸型略显果字的女孩，颧骨颇高，而且左右额头异常饱满【左边额头叫做“日角”，右边额头唤作“月角”，如果比较饱满突出，而且配合得高高的颧骨，那么往往会成长为女权主义者，从不认为ฦ自己会是男人的附庸，或需要男人作为自己้的人生伴侣】。
罗风云叹口气：“周书记，我可不赞成你的这个观点，读了博士，眼界视野毕竟不同，我就盼望女儿能戴个ฐ博士帽回来。”“谁说读了博士眼界ศ就广了，依我看，只会越读越窄。”“周书记，我依旧ງ持保留แ意见。”“哈哈，不争了。罗同志，吃饭，吃饭。”周德海低头喝着稀饭，心想这位罗风云还真是不懂奉承，且脾性颇为ฦ倔强。
十点钟在洪江码头的雨农饭店有个ฐ会议，地点是政府办公厅安排的，几位要的市委市政府将在那里同中央检查组的同志会面，商谈相应的“圈地”案情。想起那些人抱持着“尚方宝剑”而来，即便圈地事宜几乎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干系，周德海ร还是不免感到有些紧张，他拨了个电话给施耀东，询问材料准备的情况。
“哦，都差不多了，老哥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吧？”施耀东嘴里笑着，打着哈哈，不过周德海何等江湖，立时明显感到里面蕴藏着的紧张情绪，隐约而拨动，起伏难定。他叹口气，看了看窗外，似乎ๆ想起什么，于是拨通内线电话，通知黄秘书过来一趟。黄丽海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很快，他抱着一个ฐ资料é袋出现在周德海的面前，低声问：“周书记，您有什么吩咐？”
“哦，早上遇到了纪委的罗书记，她也要参加雨农饭店的会议吧？说自己的车送去修理了，其余的车吗，都被副书记和其余专案组的同志在使用，挪不出空档。”“是从我们市委办公厅再给她暂派一辆车吗？我这就给后勤处打电å话。”“不，不用，她预ไ备跟我坐同一辆车走。”周德海摆摆手，“听说她有些洁癖，我车上不是不干净，不过小张有时候会趁我不在的时候躲在里面抽烟，你想办法找一瓶类似空气清新า剂๘的东西，朝里面喷一喷。”
“知道了，周书记，您还真是细心啊。不过说罗书记有些洁癖，那是误解，女同志有几个是不讲究卫生的呢？”黄丽海笑着转身欲走。
周德海叫住他：“等等，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啊，这是您让我准备的关于第六代液ຂ晶屏生产线项ำ目的资料。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以为您急着看，所以虽没有搜罗齐全，还是带过来了。”周德海想了起来，点点头，问：“还差多少？”
“差ๆ不多齐全了，有几分文件需要从改委调阅，大概下午就能送来。”黄丽海不慌不满地应承着，作为ฦ市委党政一把手的秘书，他对于领导交办的任何事项ำ皆不敢怠慢，总是争取尽可能高效高地完成，这也是他素来引以为傲的一点。
“那好，等下午都收起了，放我办公桌上。”周德海看着黄秘书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论说起来，从前任市委书记到เ如今，黄丽海ร也担任秘书好几年了，他揣摩着倘若此人工作能力确实不错的话，那么在后面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给此人一个上升的台阶，也就是俗称之“说法”。对于坊间传言领导提拔自己身边的秘书乃是所谓“任人唯亲”的说法，周德海并不完全苟同，的确，官场之上确实存有类似不良、颇引人反感的现象，但是有许多秘书跟在领导身边多年，朝夕揣摩“领ๆ导的艺术”，经年积累็下来，阅历和经验都变得甚为厚重，完全有能力在某个ฐ“官位”挥出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