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闻到了肉体烧焦的味道，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身上着了火。他不觉得痛，也不觉得热，反而一阵阵发冷。他任由火烧着，只是浓烟熏得他的眼睛发疼，不由得留下了眼泪。
高元一抬脚就跌了个狗□，僵硬的双腿早就不听他使唤了。他也懒得在站起来，干脆ะ翻个ฐ身，向上看着林琰。
“我爹就是普通的老实男人，怕老婆，不爱讲话，不喝酒，不好赌，唯一会做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卖胡麻饼。他做的胡麻饼很好吃，全长安都知道。在饭桌上，不过我娘做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总是很开心地吃下去，然后趁我娘不注意，把卖剩的胡麻饼塞给我和高艺。”
“但是这个村子从不跟外人通婚。同姓不婚的道理谁都明白，他们并不愚蠢，为什么เ这么做？”
走上又破又旧ງ的渔船，高元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其实他有一个秘密，不过马上就会暴露了。因为乘渔船到เ灵玉岛大概要一个时辰，他一定忍不了这么久。
高元没有回答，默默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却食欲全消。他跟林琰本来就没什么เ见不得人的，不能ม私下见面也应该无所谓才对，可是心中总是弥漫着无可抑制的遗憾。
“那你不害怕黄金被别人偷走吗？”
高元故意装ณ出失望的样子，大大叹了口气。鸨儿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戳着高元的额头说：“若是能成亲，谁会偷偷摸摸来这里相会？那个ฐ女人虽然每次都打扮得像个丫头，但她绝对是个有钱人家的夫人，错不了。”
“有一角刻着‘怡’字。”
林若光已๐经在房门前等着他了。今天早ຉ上他们三个一起去了无赖们经常聚集的八仙酒店，到了那里就把还在睡梦中的黑三抓了个ฐ正着。林若光先带着他回来，曹文和高艺继续寻找瘦猴的下落。叶姑娘站在大牢门前没有进去，黑三的叫骂声隐隐从牢门口传来。
“他呀，他是林府副总管，名叫花万月。”
因为只要高元在屋里老人就想说话，但是他只要一开口就不停地咳嗽，少女便怒气冲冲地把高元赶到了屋外。
林琰：那我就是大唐的尼禄·沃尔夫。
“哈？你不要这么เ嚣张！”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你纠缠这种事。”
“我才不想跟你这种反反复复的小人说话呢！”
争吵就在这里结束，两ä个人都不再说话，高元只能听见他们焦躁的踱步声。
没想到这么เ快就被高艺发现了，他后悔没有告诉林琰保密。高艺的反对不是没有理由á的，而他就算到เ了今时今日，仍然不能反驳。那些摆在眼前的东西，他反而不想去看、去思考。以后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吧，他只能ม这么得过且过地想。不过他知道如果今天他死在这里，他绝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就算你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你弟弟也不会活过来的。”高元看着马荣丰的脸说。
“闭嘴。”
“他死了，被你亲手杀死的。”
“我说了闭嘴。”
“你找你爹报仇也没用，因为你的仇人是你自己。”
“别说了！”马荣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责怪到เ别人身上。”
马荣丰伸手扼住了高元的喉咙。“你再说，我现在就掐死你。”
“你在杀他之前，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吗？”
马荣丰的手加大了力道，这次他不再警告高元了。
高元涨红了脸，眼前的事物纷纷开始跳跃。他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他……死之前……跟你说了吧……不要……哥哥……不要……”
马荣丰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脸变得如同灰色的石像一般。他渐渐放开了手，晃晃悠悠地向后倒退。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困惑，眼神不停地四处飘荡，最后终于定在高元脸上。但是高元知道，他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ฐ已经死去的少年。马荣丰俯视着他，眼睛里有着从未对别人显现过的温柔与哀伤。
“对不起，阿康，对不起。”马荣丰ถ捧着高元的脸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控制ๆ不了我自己้。每次我闭上眼睛，我都能ม听见她说‘我好恨，杀了他们。’我不想杀人，但是不这么做，她就会怪我，在我耳边不停地重复。”
高元战战兢兢地问：“她……是谁？”
“我娘，她是我娘。你不知道吧，你每天见到的娘，其实不是你的亲生母亲。白天她在上面，是高高在上的村长夫人，晚上，她就被扔到เ又黑又冷的地下，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你们见到เ的，都是温柔又慈爱的她，只有我才见过那个ฐ恶鬼。她每天都对我说自己有多恨那两个人，要我杀了他们替她报仇。就算那ว个混蛋已经把她杀了，那个ฐ声音还是挥之ใ不去，每天都在我脑袋里重复、重复再重复。只要能让我不再听见那ว个声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原来马荣丰的亲生母亲才是村长夫人，而生下其他四人的，应该就是村长二十年前从山洞里救出的女人。二十年来，他白天就把那个女人藏在地下，夫人留แ在地上，晚上则交换过来。丈夫不爱自己，只当她是个摆设。白天为丈夫和他的爱人作掩护，晚上则被扔到冰冷的地下，头顶就是丈夫和别的女人亲热的场景。这样的生活足足过了二十年，难怪她的怨恨如此之深。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将自己的满腔怨恨灌注在自己儿子身上，让他背负自己的痛苦。
“那……那个ฐ混蛋为什么要杀她？”
马荣丰的愤怒立刻暴涨到เ极点。他用力抓住高元的肩膀，指甲â几乎要陷进去了。好像要回绝那份痛苦一般，他闭上眼睛，很久以后才再次睁开。“他妹妹死了，所以我娘也没用了。他就在那个傻子面前掐死了我娘，然后跟傻子抬着他妹妹的尸体到村外。他甚至还还杀了那个渔夫给她陪葬，却把我娘的尸体就那么孤零零地扔在屋里。那天晚上傻子居然跟我炫耀这件事，我气疯了。我把他绑到架子上，告诉他如果他不闭嘴，我就烧死他，可他还是喋喋不休。我想吓吓他，就把他藏在那ว，我想如果爹发现他不见了，会叫人找他的，他们会找到他的。但是那ว个混蛋，他心里只有他自己和他妹妹，根本没有别人，他什么都没发现。你知道吗，咱们都是一样的，在他眼里，都跟稻草没什么分别ี。”
“但是你跟他有什么分别吗？”高元直视着马荣丰逼问，“你们两个有哪里不一样吗？”
除了悲哀二字，高元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男人。如此孤单，如此寂寞，如此痛苦。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出口。他一心想要杀死那个ฐ让自己้痛苦的元凶，以为这样就能ม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是在不经意间，他已经变成了跟自己้最恨的人一样的怪物。而他的出口，在他失手杀死马荣康的时候就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分别？”马荣丰呆呆地重复着。他使劲儿地摇头，却说服不了自己้。终于，他松开了手，眼睛里再也没有刚刚的温情与悲哀。他从自己้的幻觉中醒来了，又变回那ว具行尸走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元，然后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我曾经想做渔夫，因为我喜欢船，喜欢大海。小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呆在海边，只有在那里，我才能ม呼吸，才能ม喘口气。后来阿康出生了，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几乎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从来没注意过。有一次他掉进海ร里了，我正好在海边闲逛，就拉了他一把。从那ว个时候开始，他就整天粘着我，不论我对他多冷淡，他都一直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地叫。明明怕水怕得发抖，还坚持跟我到海边。”
高元静静地听着马荣丰ถ回忆以前的事。似乎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但听起来就像是隔了一辈子。
“很可爱吧？”他问。
“嗯。”高元点点头。他想起了那个有点没心没肺的少年，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的哥哥，希望能长得更高、更壮，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信任的人杀死，对未来充满憧憬。
“后来我们在山上找到เ了一个ฐ山洞，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呆在那里好几天不回村子。白天在我们在山上跑来跑去，捡石头，打野兔。有时候我雕点儿小玩意给他玩，都是很粗糙的东西，他却总是爱不释手。那个时候我可从来没想过今时今日会在这里做这种事。”
马荣丰站起身，缓缓地走近高元。他看起来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有一次，我爹提起了给我娶ດ亲的事，阿康气得好几天没跟我讲话。我逗他说‘你想让哥哥一辈子不娶媳妇吗？’然后阿康就哭了，他说他要当我的新娘，不许我跟别人成亲。”说着，马荣丰解开了高元身上的绳索。高元揉着酸痛的手腕，惊讶地望向马荣丰。
“到此为ฦ止吧。”他说，“再这样下去，恐怕阿康永远都不跟我说话了。”
“你……”高元有很多问题要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马荣丰指向门口说：“对不起，但是你该走了。”
高元恍惚地走门前，伸手推门的时候，他好像听到เ马荣丰ถ低声呢喃了一句：“阿康，我来了。”
高元心里一惊，急忙转过头。火焰如同贪婪的舌头，吞噬舔舐着柴堆，吞没它所及的一切。马荣丰却像投进爱人的怀抱一样，缓缓地走进火中ณ。高元想叫一声不要，却发现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做。杀害三十条人命，马荣丰ถ得到เ的惩罚不会比被火烧死更少。
是啊，该结束了，高元想，等到村长得到เ应有的惩罚的时候。
我小时候的愿望是做公交车的售票员，
然后——
公交车都改成无人售票了……
ㄒoㄒ~~
☆、幸福时光2
身后的门砰地一声打开，紧接着高元就被紧紧搂在怀里。“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林琰的大手将他小小的头颅ๅ包裹其中，轻轻地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