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影子在强光下变得很浓。像凝聚起来的一滩墨水一样。
易遥回过头望向脸涨红的唐小米。
“你问医生去啊问我做啥啦?又不是我给你开的药。奇怪伐你。你好交掉来后面人排队呢。”女人的尖嗓子听起来有点像林华凤。
过了一会儿易遥的肩膀抽动了两下。她说妈你看到我不见了会去找我吗?
易遥含着眼泪觉得爸爸是永远不老的英雄。
易遥看了看表九点半。于是她披上外套。拉开门出去了。
齐铭抬起头。不知道多少个冬天就这样过去。
易遥倒是没注意到男ç生在边上涨红了脸。只是随口问了问也没想过她竟然就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全部告诉自己。毕竟是在微妙的年纪连男生女生碰了碰手也会在班级里引发尖叫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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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遥收拾着桌上的碗。
齐铭从车上跨下一只脚撑在地上前面是红灯。所有的车都停下来。
十五岁的时候他听到易遥说我的妈妈是个ฐ妓女。她是个很烂的女人。
还是早上很早光线来不及照穿整条冗长的弄堂。弄堂两边堆放着的箱子锅以及垃圾桶都只能在雾气里浮出一圈浅浅的灰色轮廓来。
“照ั这么เ久你是要去勾引谁啊你?再照还不是一脸倒霉相。和你爸一样”
“我爸是够倒霉的啊”易遥回过头来“要不然怎么เ会遇见你。”
一只拖鞋狠狠地砸过来易遥把头一歪避开了。
她冷笑了一下然后背上书包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林华凤的声音“你再要摔就给我朝马路上朝汽车轮子底下摔别妈逼地摔在弄堂里你要摔给谁看啊你?”
易遥回过头来带上门淡淡地说“我摔的时候反正没人看见倒是你打我的时候是想打给谁看我就不知道了。”
门被易遥不重不轻地拉上了。
剩下林华凤在桌子前面发抖。端着碗的手因为用力而爆出好几条青筋。
窗外的日光像是不那么เ苍白了。稍微有了一些暖色调。把天空晕染开来。
有鸽子呼啦一群飞过弄堂顶ะ上狭窄的一小条天空。
远处似乎传来汽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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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地理。
黑板上一张巨大的世界ศ地图。
穿得也像是一张世界地图般斑斓的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教鞭在空气里挥得唰唰响。
易遥甚至觉得像是直接抽在第一排的学生脸上的感觉一样。
不过今天她并不关心这些。
右手边的口袋里是上次爸爸给自己的四百块钱。捏在手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汗水弄得有些发软。
而左手边的口袋里是一张自己从电脑上抄下来的一个地址。
放学看到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齐铭时易遥告诉他自己有事情打发他先回去了。
齐铭没说什么เ站着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推着车走了。
背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白色的羽绒服被风鼓起来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光。
易遥看着齐铭走远了然后骑车朝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骑过去。
也是在一个弄堂里面。
易遥摊开手上的纸照着上面的地址慢慢找过去。
周围是各种店铺卖生煎æ的剪头的卖杂货的修自行车的各种世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织成了一张网甜腻的世俗味道浮动在空气里。
路边有很多脏脏的流浪猫。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易遥。偶尔有一两只突然从路边的墙缝里冲出来站在马路正中定定地望向易遥。
终于看到了那块“私人妇科诊所”的牌子。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古板的字体因为悬挂在外已经被雨水日光冲刷去了大半的颜色剩下灰灰的样子漠然地支在窗外的墙面上。四周错乱的梧桐枝桠和交错杂乱ກ的天线将这块牌子几乎要吞没了。
已经是弄堂底了。再走过去就是大马路。
其实应该从马路那一边过来的。白白穿了一整条弄堂。
逼仄的楼ä梯上去越往上越看不到光。走到二层的时候只剩ທ下一盏黄色的小灯泡挂在墙壁上楼梯被照ั得像荒废已久般发出森然的气息来。
“还是回去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四下出没着却又每次被母亲冰冷而恶毒的目光狠狠地逼回去。其实与母亲的目光同谋的还有那天站在李宛心背后一直沉默的齐铭。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脏突然抽紧。
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他怎么说话了吧。
白色羽绒服换成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裹在英俊挺拔的校服外面。
易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裤子裤腰从皮带里跑出一小段像一个口袋一样支在外面。副班长以及唐小米她们聚在一起又得意又似乎怕易遥发现却又惟恐易遥没发现一样的笑声像是浇在自己身上的胶水一样粘腻得发痛。
易遥摇摇头不去想这些。
抬起头光线似乎亮了一些一个烫着大卷的半老女人坐在楼道楼ä。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散放着一些发黄的病历卡挂号签之ใ类的东西。
“请问”易遥声音低得几乎ๆ只有自己้听得见“看……看妇科的……那个医生在吗?”
大卷的女人抬起头上下来回扫了她好多眼没有表情地说“我们这就一个ฐ医生。”
一张纸丢过来掉在易遥面前的桌子上“填好然后直接进去最里面那ว间房间。”
47
天花板上像是蒙着一层什么เ东西。看不清楚。窗户关着但没拉上窗帘ຈ窗外的光线照进来冷冰冰地投射到周围的那些白色床单和挂帘上。
耳朵里是从旁边传过来的金属器具撞击的声音。易遥想起电å视剧ຕ里那些会用的钳子手术刀甚至还有夹碎肉用的镊子之ใ类的东西。不知道真实是不是也这样夸张。尽管医生已经对自己说过胎儿还没有成形几乎不会用到เ镊子去夹。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易遥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冰冷的白色床单从身体下面发出潮湿的冰冷感。
“要逃走吗?”
侧过头去看到医生在往针筒里吸进一管针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麻醉剂。如果用麻醉需要再加两百块。没那ว么多钱。用医生的话来说是“不过忍一忍就过了。”
“裤子脱了啊还等什么啊你。”医生拿着一个ฐ托盘过来易遥微微抬起头看到一点点托盘里那些不锈刚ธ的剪刀镊子之ใ类的东西反射出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