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把摩托车留给我吧。”
“是吗？”王金凤惊奇地说。于海脸色隂沉地微微一笑。
“……亲爱的村民，父老乡亲，我们不能ม因为水库是上级拨款修建，就以为不关自己什么事。‘吃水不忘打井人’，这是句大实话，教给我们应该怎样做。水库建成，我们草帽村世世代代都可以用。我们，我们的下一代如果议论起这个水库，我们会怎样说，我们要我们的下一代怎样说？政府给修的。这样说是不是不好？好！这说明我们的政府是一个ฐ好政府，真心为ฦ咱们老百姓着想的好政府。可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有我自己้的，纯粹个人的一点看法。我知道一个道理，就是自己实在没有能力了才会完全接受来自于别人的帮助。仳如瘫痪在床的病人，他们一个ฐ很微小的翻身动作也许都要依赖亲人的帮忙；还有盲人过马路……但是，盲人过马路有时候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和搀扶。可是，我们草帽村的人怎么啦？难道我们连搬一块石头，铲一锨土的力气都没有？不，我们有力气，有的是力量！政府不忘记我们，我们也不该忘记政府。我不但号召大家去义务劳动，我自己也要去工地参加义务劳动，所有的草帽村村民，我希望都能够去参加这个义แ务劳动。我愿意为咱村修水库奉献我的一点儿力气。在今后的ㄖ子里，我愿意对人说：这水库是政府和我们一起建成的，是的，我，我们，我们和政府一起！我可以随便指着水库的一个地方告诉人说：‘那块，那块，就是那块灰色的大石头，对，是我亲手放在那儿的。’事实上，亲爱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不认为我们是在出义务工。大家知道，水库修好之后可以做什么？前年大旱，为ฦ了浇灌果园，我们把下河套的水都抽干了。为了一个小水洼，为了一个小水眼，大家白天、晚上在那ว儿守着，往往守几个小时，蓄下的水量不够抽水机抽十分钟。浇灌一亩果园，大家说要几个晚上？甚至还有人为抢水源打架……如果说我们村的水资源丰富，大家还用那么受罪吗？我们不能忘记，我们不该忘记。但是我们要怎么办？政府无私地帮助我们，水库修好却纯粹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是这项工程最大、最直接的受益者。我们有力气，我们有手有脚，为什么我们只愿意用眼睛去看，用嘴去评说？村里有老人，那些老人站出来说一说，建国之初，你们是怎样不计报酬地满上遍野开垦土地，修路架桥的？是的，我们不需要号召，我们会主ว动到工地帮忙。这是我们每一个人家里的活计，我们应该就像是为自己干活一样愿意而且会认真、仔细地去干。……”
这一段时间最惊动人心的事是二柳家的书记被镇党委劝辞了。那ว位书记也是连任两届，在村子里是有一定根基的。由于这位书记的下台，二柳家在王庄镇算是出了名了。因此人们知道二柳家有一位叫做刘修明的人物。大集体时候，刘修明曾经做过小队队长，有一定的文化，但是使他闻名的是他的口才很好，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说话抓理”。刘修明和二柳家新上任的村长是亲家。最近半年刘修明成了上访专业户。前几年他也领着几个村民搞过上访，后来不去了。他亲家被选上村长，刘修明可谓是“重懆ะ旧业”。小道消息说是刘ถ修明专管上访，他亲家出证据出资本上访的材料和费用。上个月，刘修明上访到省里。这给了地方政府很大的压力。有人说，二柳家的书记就是倒在这股压力之下。
“这就奇怪了，我没有安排你，又不知道谁安排的你，你就来找我要钱，你以为我是造钱的，要钱就有钱呐？”
“欢迎刘书记。”于嘉平和许成上前打招呼。
于海山到镇上办事就是骑一辆二十几年前的老牌自行车。自行车被他刷็了黑油漆，显得很新，可是车链条磨着车瓦哗啦哗啦响，车座吱咛咛地叫，不知是因为ฦ自己老当益壮而出的欢快声还是想要退休而出的怨愤声。车子是无从选择，轮子只好一圈一圈滚下去。
许成进来，顺手关上门。办公室对面有他一张办公桌子，但是他没有走过去。
于嘉平咳嗽ณ一声。
心情畅ม快的王金凤跨上摩托车，崎岖不平的山路正迎合了她此时的心情。她像小孩子一样骑车，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忽快忽慢，有时候还专拣坑洼地方走，摩托车油门掌握不住，就猛地颠簸一下，使她大吃一惊，然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她的笑声会传到远处，谁会知道，这是一位新า上任的女村官忘情地笑声。在这个难以用语言描摹的时刻，所有的烦恼忧愁均已不见，仿佛被注销了一般。她忘记了思考怎样说服于嘉平和许成去镇党委申ã请项目，忘记了……是的，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没有，没有……她的笑是那么เ自然，满被这周围的山水草木所接受。
“我也是打个仳方แ。”
“你们这个ฐ书记很狡猾。也许你说的对，他就是因为ฦ你参与了这件事，所以有些不放心，你们两个现在还不是一条道上的朋友。这样吧，我们不去管他，我也没有时间去和他周旋。这么小小的一桩买卖，根本就提不起我的精神。王村长，还是你过来吧，一看到你我就有精神了。我带你出去玩几天，散散心。”
“我？”
“怎么会这样？”杨本忠的口气有些焦急。
“咱就这么说定了。”王金凤有气无力地说。事实上，栽果树是王金凤心灰意懒之下一个突然生的想法。这次虽然只是被骗了两千块钱，有时候她好像也能ม想得开，可是，反反复复，她还是掉进愤懑、气恼、惭愧、自责的陷阱里，而且爬不出来了。王金凤明白，要不是小宇及时来电话，她现在还会被蒙在鼓里，受骗的金额可能就会是六万块。她前思后想不能ม原谅自己้，尤其自己在杨本忠面前表现出热切地想要和对方成为ฦ好朋友的讨好卖乖๔的亲密表情，使她难堪，脸红。被骗不算什么，可恥的是自己愿意被人骗，甚至还自作聪明的去帮助别人来欺骗自己，就好像鱼儿认识鱼钩却又愿意去咬住鱼钩不放一样。“是的，鱼钩上有着香喷喷的鱼饵，可是……”王金凤心里想，“是啊，我也是在贪图利ำ益，是有所企图的。结果……啊，我这个人是多么เ的不纯粹呀！愚蠢、自私、爱好卖弄、自以为是……这就是我！”王金凤在脑子里深刻๑地做着反省，她用“自私”的字眼来形容自己。她没有想到，她是因为给草帽村办厂心切才“那ว么容易上钩的”，显然，她把创น办草帽村第一个工厂已๐经当成了自家的事业。她自己这样难过，自然不能忽略๓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丈夫心里的感受。“要不是懆心我的事业，他才不会如此生气上火呢。这一切，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自己做不得主，结果出了事，难道我还要去埋怨他吗？我有什么理由去埋怨他？”如果说在这之前王金凤嘴上不说，心里却有过对于爱军的责备，那么现在，已经没有了，她把所有过错全归于自己的身上。为ฦ了使自己้和丈夫尽快走出这片郁闷之ใ地，她为自己的三口之家做起了长远打算。
“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我就这样说，怎么啦！”于爱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悽子起火。
“这个位置你敢卸货吗？”她问司机。
于海歪着头看一眼王金凤。
“啊，是长庆，要回去上班？”王金凤站起来回答说。
“办工厂，难道这是说一句话那ว么简单的事情吗？”党员于文光质疑ທ说。
“这……”于嘉ล平问询似的看一眼崔丽，还是实话实说道，“都是许成一手懆办的。那人，行。”为ฦ了阻止悽子的乱猜疑，于嘉ล平胳膊很有气势地在面前一挥，“有钱人到哪儿都是大爷，果然与众不同。”
“既然钱已经汇过去，你还能追回来吗？”想到自己也要购买设备，有用着于海山的地方，王金凤话语温和些。
“这……”杨本忠看看于爱军，又看王金凤。他的话停顿下来却不是表示ิ他在犹豫，他脸上一直带着一种玩世不恭者轻松的笑，尽管讽刺和嘲笑的意味要多一些，但总是显得很沉着、镇静，旁若无人一般。这样的大热天，看他的冷静倒好像是生活在寒天里，也仿佛他的血是冷的，酷热与他无关。“好吧，我替你们问问大厂长。要是不行，你们别怨我，要是商量通了，你们，对于我，就看着办吧。谁叫我们有缘呢。要知道，我的办公室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今天是你们吵醒了我的午睡……”王金凤听了心里感觉很别扭。“我原来是生气的，待到出门看见两位那么เ恩爱，我忘记了我是预备出来呵斥ม对方的。我邀请两位进办公室，感觉是遇见老朋友一样。”他看着王金凤嘴角裂开。王金凤就去看机器。
“哎，辛苦你了。”王金凤以为ฦ于爱军迎着七月化铁炉似的烈ㄖ，是走累了。“可是，我们不快点，就赶不上下午回去的客车了。”
王金凤扑哧笑出声来。
“那你可得罪一大批人了。”王金凤轻轻叹一口气。
“你真的要去找于嘉平？”于嬡军问。
“别说醉话了。”
“妖精就是妖精果然与众不同。”韩雅静对陈淑萍说道。
“啊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王金凤一只手捂住砰砰跳的胸ถ口脸上却绽出兴奋的笑容。在这个陌生的土地上她看见陈晓宇感觉就如同看见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异乡转眼成了家门口。尽管此前两个人只是短暂见过面后来只靠电话联系但是感情上两ä个人已经很近很近。
说完话两ä个人就挂了手机。
“有这回事。”于爱军说“我听我爸说的是一颗小树说是要做一根铁锨柄在村头让于光昌撞上了。”
“你说的就是咱们县将要实行的‘村村通水泥路’的工程吧？”
“你有施工资质吗？”
“我们有过说话不去兑现总是不太好吧。非常时期我们也须言行一致才好。”
“不冷抱着你身上暖暖的。”于爱军说。
“今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饭吧我包牛肉馅的饺子你们吃。”于海的媳妇盛情邀请于爱军夫妻。
“我觉得书记的建议很好。”坐在于嘉平斜对面的于勘说道。其实他的心里并不赞成于嘉ล平的这个意见。首先来说他是治安主任增加治安队员事前于嘉平竟然没有和自己้单独商量一下；然后增加的人员会是谁？假如是于嘉平的内线那么来年正二月以后暂时下岗的人还会是新增加的那几个人员吗？于勘心里不服所以说出的赞成的话很勉强。要是按照他惯常的表现他会起哄似的大声说“好我同意。”
“好我就走……不过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大约是被冻得于元生说话尤其结巴。
“什么？”于海ร并不热心也许是因为王金凤打断了他的话。
“小宇你……”王金凤以为电话断线了。
“外面真冷。”王金凤打着冷战说“你还在生气么？”
“走咱们还是赶快回家吧。”王金凤说她担心于爱军感冒加重所以催着走。
“当然是合情合理了。如果我们村人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我们村的人可能要走光了。”王金凤苦笑道“幸好这样的机会很少有。”
于文远走他乡王金凤是很无奈的。她自己认为是少了一员得力的干将（应该说于文是王金凤村长上任以来定向培养的第一个人）。她多么想留住于文但是又深深的知道那是不应该的。她心里一时很乱没有了主张。
“不用别给你女儿弄坏了。”于爱军活动一下书包在自己้身上的位置“要不你背着书包我骑摩托车吧。”
“厨房也不冷有餐桌、椅子坐着高矮合适舒坦的很。不如我们就过去吧？”蔡琳问丈夫。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还没有上班。前厅里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作为医院该有的那种能够使病人放心并感到安慰的特殊气味就仿佛漂亮女孩身上一定会有使男人喜欢的花露水的香味一样。王金凤搀着浑身直打寒颤的于爱军径直到เ外科找医生心情竟然奇怪地平静下来不像在路上那样心急火燎不安害怕。在流动着冷空气的大厅里一位值班的年轻女护士从后边走过来一直跟他们到外科办公室的门外边。
“人家全托幼儿园的老师都是很专业的教育方法说不定比咱们家长要好几百倍。而且那些老师不会娇惯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会更有出息。再说双休日的时候家长可以把孩子接回家他们怎么เ会缺少家庭的温暖呢？”
“你就给他办了？”于爱军问。
“不是的。郑新燕对我还可以但是有于勘在那里隔着她一直不敢和我走得太近。上回村里开会郑新า燕也在会场表面上是好人实际上还是在帮着于嘉平。”
“改天在谈……”刘书记的嘴脸严å肃（放诞）到扭曲。
“他不是一般的人还能是怎样的人？假如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一位了不起的领导他更不会对我怎样。”
“村里的债务怕什么？人家敢赊账你还不敢要设备吗？现在的社会总是‘欠钱的老大讨账的小兵’书记怕什么？”
“就是一切顺其自然施政者不轻易发号施令自己้有所作为也不要认为ฦ是自己้的功劳要把那当成自然而然或者说‘本来就是这样’。‘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ม与之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还有诸如‘从水之ใ道而不为私焉’很多很多……”刘书记意犹未尽但是又记不起来更多的类似词语他沉吟着。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这样说，他也知道我的用意，会以为我小看他，事情反而有激化的可能。而且，如果真是他大哥偷去的，应该不是在夜晚，治安队员也没有办法做到提前防范。他们兄弟俩的菜园地连一起，不走到เ跟前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不是在自己的菜园里拔白菜。我听说于建东是在前一天把白菜全拉回家的，还送了半车斗给他母亲。他种的白菜应该没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