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站在门口，轻轻皱眉。
楚歌自然巴不得如此，省去了她还要沿路打听皇宫在哪里的麻烦。而接下来的情况，更让楚歌觉得，幸好有流丹ล相随……否则，她根本是无从打探皇宫所在位置地——
所谓“倒霉”，就是，一早起来，就听见流丹进来报告，说是今儿皇帝ຓ召她进宫。
“属下只是觉得……”
如今，辛锋寒，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选择的第一个要攻克的目标。
“是本小侯爷在问你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冲着谁来的，当本小侯爷什么都不知道么？”
“正是。”少年点头，“胡兵破城之后，先帝与皇后自尽殉国，妃嫔投井结环的不计其数；听说，那时的京城血流成河，民众被胡兵屠戮殆尽；珠宝文籍、民女宫娥，将近装了千余大车被运往胡地！这覆国之耻，只要是我大赵子民，没有不痛彻入骨的！”
拐了几个弯，澄静的湖水便出现在眼前。月色波光，明媚清朗，让人心胸为ฦ之一畅。
……为ฦ什么“小侯爷”丝毫没有惊惧的意思？
“已经收了！整整十只大箱，用铜条封住，直接送到了南面的鸣鸾苑去。那刘府的人连脚都没沾地，急着忙着就赶回去了！”流丹说着，银铃似地笑，“难得他们这么快就凑齐十万两，倒象是专门给咱们预备着似的了！”
楚歌听他这样一口一个属下地说出这样话来，心中越觉得好笑，便也故意引他，笑道：“楚郡侯如何就称得上恶贯满盈了？你在侯府里说出这样话来，只怕下地狱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难得今儿小侯爷夜里出来，莫非是急着去鸣鸾苑那边？”少年嘻嘻哈哈地，却听得出话里的恶意，“不对啊，属下听说白日里小侯爷在户部尚书的公子那ว里已经快活过了，怎地还没够么？”
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那女子越银牙咬碎，直接问候起那“刘尚书”的祖宗八代来。怒气冲冲直要将那ว刘家小公子碎尸万断，不然就告到เ皇上那里去，请陛下为小侯爷做主ว。
四周仿佛很安静，有浓香弥漫，夹杂着淡淡的酒味，头晕晕的，正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是醉了吗？
“楚卿，除了帮我对付楚郡ຉ侯这件事以外。你向来能选择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这一次，若你留在京师，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
端木兴轻轻抚摸放在墙角的一只箜篌，仿佛在抚摸心爱女子的纤纤玉手。
“这几日卢太傅都在不断上奏，请求将楚家入罪，将你入狱拿办……你知道为ฦ什么方才我临时命人将你带到这里来吗？若不是因为那个襄阳来的莽汉……”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却不再说下去。
“莽汉？是那个武青？”楚歌不自觉地起身跟过去，问。
“是他带来的偏将，”端木兴的神态已๐经回复正常，但愤恨的语气依旧，“叫邓ฑ隼的那ว个，十足的莽汉一个，听风就是雨，被别人卖了也不知道的东西！他居然，居然扬言说要毁了楚卿容貌！幸亏朕的人及时报上来，不然朕不小心让你们同处一室，岂不危险？”
“毁我的容貌？”楚歌愕然。
“是啊，毁你的容貌！”端木兴回过头，牢牢盯住她的面颊。清风透过窗槛，习习而来，扬起的冰縠纱幔轻柔地抚戏在她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清朗如夜空明月。当真无法想象上面若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会是什么เ样子。
“他，他居然骂楚卿狐媚，说——若早知是你，前儿见你的时候，就该除了这个祸害，至少，也要在你的脸上划ฐ上几刀！”
她居然被说成狐媚？这人应该就是那天跟武青一起离开刘府的大汉吧？那ว次见她的时候不是还口口声声把刘ถ家公子打成猪头任她处置？后来武青应该给他解释了她的身份了吧？但是这和毁她的容貌有什么关系？
楚歌轻笑，“陛下何必上心？不过是武人妄语而已。”
“武人妄语……”端木兴蹙眉，“怕只怕并非仅仅如此……”
对上楚歌探询的眼神，他又道：“这两日朕没有召见武青，听说他昨儿到了卢太傅府上……”
这皇帝介绍起事情始末原因，倒也是利ำ落清楚；再加上自己的了解和猜测，现在楚歌这对朝中局势一知半解的假小侯爷，也明白了个大概ฐ。
原来前儿刘府之事过后，刘尚书果然象小侯爷预ไ料的一样，把事情当成了脱离楚氏阵营的筹码，四处宣扬；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去拜访了清流领袖卢太傅卢敦儒，将楚歌说成是奸佞小人，专门祸ຖ乱人间的妖精入世一般。大意就是说这些日子皇帝迟迟不肯处置楚家，就是受了楚歌蛊惑；又说楚歌容貌美丽ษ，专门喜欢勾搭男子行龙阳之事，他的儿子，原本德行正直，却是深受其害，被楚歌反咬一口云云。
而卢太傅向来刚正清明，听了此事，自然勃然大怒，打探了一番之后，便将在场的两个“人证”武青和邓ฑ隼请来府上，研讨此事。两人对事情的经过说得也不清不楚，但他们所看到的却也证明楚歌的确假冒了“春官”与刘家公子苟且。刘尚书口才了得，把事情分析得越透彻，结果便是坐实了楚歌狐媚惑主的名声，也就有了邓隼誓要毁去楚歌容貌的一段。
而皇帝的耳目今日来报告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因此借着皇帝如厕的机会，把消เ息传了过来。
事情果然是闹大了。这是楚歌听了以后的第一感觉。
卢太傅卢敦儒，她这些天来也有所了解。听说皇帝归政以来，已将从前楚郡侯打压排挤的一批老臣重新重用，其中就包括端木兴当年的帝师卢敦儒。这人被誉为ฦ大赵第一清官，据说是博学刚正，素有贤名的；在楚郡侯当政期间，曾屡次遭贬，受陷入狱，差一点就死在了牢里。不过他终究熬了过去，重见天日之ใ后，自然是大有后福；现在若论起大赵最有声望，说出的话最有分量的人，除了皇帝外，怕也就是他了。
若是他也认定楚歌便是妲己้一流的人物，那楚歌便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了。
而偏偏就是这样清高自诩的人，最容易受人利ำ用。
不过，也许，当初小侯爷定下这样的计谋的时候，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呢？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能够离开京师，过她想过的生活，便是她当前的最大愿望。
“楚卿，”端木兴抓住纱幔的手，微一用力，竟然“嗤啦”一声将整幅浅红冰绡撕了下来，飘飘摇摇洒了楚歌一身，“其实，那莽汉敢这么说，定然是有卢太傅给他壮胆！这些人，怎么เ敢如此？！莫说你我不过是挚友关系，就算你真是朕的男宠，又如何？难道朕堂堂大赵天子，居然这等事也要他们管吗？”
“陛下……”楚歌手忙脚乱地从纱帐中钻出来，咳了一声，有点窘，“外人误会而已，不足挂齿。”
“是啊，是误会，”端木兴蹙着眉，看楚歌的窘态，怒气倒平息了不少，“楚卿，朕一直想问你……从前楚郡侯在时，你做戏给人看，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ใ；如今呢？为什么朕屡次说要为你正名，你都不肯，真的是铁了心要离开朕，所以连后路也不要了吗？
楚歌倒是心中一惊。仔细想了想，慢慢说道：“陛下，你真的以为楚歌有什么名可正么？”
看端木兴眉头越蹙得死紧ู，楚歌叹息一声，把怀中纱幔随手一抛，“如果要正名的话，陛下打算替楚歌说些什么呢？说楚歌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其实是谋害乃父的罪魁祸？还是说楚歌与陛下私交甚笃，出入后宫与陛下谋划商议，连家中侍女都是出自陛下宫中？陛下觉得如此正名之后，卢太傅是会象以前一样请求将楚歌下狱审讯呢，还是直接奏请陛下杀了楚歌这个无父无君的逆臣贼子？”
楚歌这一番话，听着似乎有理，但其实不过是她大着胆子的一番试探罢了。对于皇帝陛下的态度，她觉得还是真的不好捉摸。她想离开，皇帝ຓ真的就会让她离开吗？如果皇帝ຓ是真心要她留แ下，又会是以一种什么身份，什么态度来对待她？
她不知道小侯爷会怎么应对，却想找到เ自己能ม够应对的法子。
让她失望的是，皇帝端木兴眯起了他那双桃花眼，只是轻轻一叹。
风越大了。
半晌，皇帝ຓ靠近了几步，来到เ楚歌身边，伸手，轻轻从她头上取下了一缕冰縠，极其轻柔地在她耳边慢慢地说：“楚卿，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朕真的想——就这样把你幽闭在绿绮阁中，陪伴朕一生一世。”
皇帝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是一个女子，只怕朕早已真的这样做了。”
忽然有些明白，小侯爷的刘ถ府之旅，到底是做给谁看。刘府公子的证词，大概，只是为了证明，她的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