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中含糊不清所指不明，太后却很清楚皇帝在说哪件事。那件事，是他们母子生分的开端；那件事，是扎在皇帝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会抽痛。
而且太后求皇嗣，求的可不是皇后一人的皇嗣，有了多年前的皇长子事件以及后来的某些意外，自然对皇后在这方面的成见已深，那ว些妃子一旦被诊出有孕，居所饮食各方แ面的防范就变得异常严密。
交接后，卫衍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管理矿场的官员小心翼翼地接下了他这烫手山芋，例行训话都变得非常客气，听那ว官员的言下之ใ意，只要卫衍不找他们麻烦，他们也绝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衍儿……”柳氏见丈夫已经将那两个差役迎到เ一边说话，心中虽然难过，也知道时间不多，况且私见流犯，送衣送食这种事若被人知晓，怕又是要参上卫家一本，惹来很多麻烦。此时只能ม强忍悲痛，摸了摸儿子的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带到เ另一边去小心嘱咐。
这几年无论对他还是对卫衍来说，肯定都会很难熬，但是形势比人强，太后与皇后皆磨刀霍霍盯着卫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眼前只能ม退一步以图日后。有句俗话说得好，兵行险着是为活路。
在这五天里面卫衍反反复复思考，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预料é到了，对皇帝此时的话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毕竟这个结局比他预ไ想中要好，太后并没有赶尽杀绝，还是给了他卫家一线生机。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เ，需要太后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他？这些年来，他自问行事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唯一的错事或许就是和皇帝的关系，但是太后难道不明白在这件事上从来就由不得他。
偏偏，市井很快开始流传因永宁侯代呈万民书，并且长跪请求皇帝才让此案能够重审。民间百姓听闻此事当然拍手叫好，对永宁侯的义แ行大加赞誉。但是收到这份密报的景帝ຓ却变了脸色，责令暗卫追查这风声的源头，并且命高庸对他身边伺候的人仔细盘查，若有窥探圣意私传消息者全部杖毙。
虽然这桩案子闹得动静挺大的，但是与卫衍，与卫家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卫衍的日子还是如往常那般琐碎而平淡的一日日过下去。
赵石很快应召而来，开始事无巨细地回答皇帝的问话。
若是买下进献给皇帝，逾制ๆ的担忧是没了，只是……卫衍望望眼前金灿灿耀花人眼的金佛，若真买下它拿去进献，万寿节那日摆在一众贡品中必十分打眼，又想到父亲在他们兄弟二人封侯以后对他们的谆谆教诲，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ฐ念头。
“既然连你也说好，看来肯定是好的，朕就不犹豫了。”连卫衍用那稻草脑袋思考都能现其中ณ的好处，景帝相信此举肯定还有些他目前还没想到的好处。
“陛下说过以后会放了臣的。”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人，听到“一辈子”这三个字却迅睁开了眼睛，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提醒景帝他曾经还许过那样的承诺。
内殿，皇帝正倚在榻上看书，只是手里的书好像还是高庸出去时的那ว一页，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而且，说到胡闹，皇帝ຓ虽然年轻，胡闹的时候也是有的，但是沈莫却不觉得此事皇帝是在胡闹。所以对于柳太傅的抱怨，他一点也不以为然。
对于后者，景帝绝对是料é错了。那些不同，卫衍一来就注意到เ了，那ว是作为一个近卫的本能。卫衍一来就会打量四周的环境，自然注意到เ了那ว些改变。
“我知道的。”
“卫七，你这个混蛋，指使下属败坏我的名声，我要杀了你。”沉默了良久，孟飞终于爆了，扑上去做势要掐死卫衍，手还没碰到卫衍的脖ๆ子眼角就闪过一片寒光，伴随着茶盏碎裂的声音，然后听到เ卫衍沉声说道：“赵大人，这不过是个ฐ玩笑。”
不过他这些天过得很郁闷，便没有多好的声气，直接问他：“赵大人这是什么เ意思？”
方才卫衍努力想要用体温来温暖他，若卫衍日后知道皇家子弟连血管中ณ流动的血液都是冰冷的，不知道会不会失望。不过就算他失望，他也不会放开他的。
后来太医们又用了两ä次药，却毫无起色，眼见着皇长子的气息越来越弱，所有的太医终于向皇帝跪了下去：“臣等无能，望陛下恕罪。”
“齐兄，事情是这样的……”卫衍这样了半天也这样不出来具体的东西，主要是临到头他又开始犹豫，以他和齐远恒的交情，在明知道他并无此等志向的情况下开口，好像有点挟恩为难的嫌疑。
他本来以为卫衍这么大的人了，行事应该知道分寸，当然也有着不愿让卫衍现后怀疑自己是否不被信任的考虑，便没有让暗卫时时盯着他。现在一想，暗的不行就直接来明的，还是得着人把他盯得死死的，免得下次他做出更大的错事来。
“陛下，不要在这里。”卫衍挣扎着试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皇帝ຓ。光天化日之下在皇长子的居所行那事，皇帝的行为显然是越来越荒唐。
景帝此时心头百转千绕，俱是多年以后的安排，浑然不觉他现在就开始操心那ว么多年以后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ຉ。
这些东西，景帝懒โ得向卫衍解释，反正这个ฐ笨蛋怎么解释也还是会一头雾水，还不如用身体让他深刻体会来得有用。
然后，日子就这样在表面平静实则ท水底下暗流涌ไ动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卫衍下定了决心，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和表情才进了门。然后他在书房找到เ卫老侯爷告诉他明日他准备回宫去销假复职。
“不会弄错吧？”卫衍很是怀疑。这几位虽然个个ฐ自称风流无比风月无边，但是对自己的事情都是糊里糊涂，怎么对别人的事情就精明起来了？要是他们搞错了乱点鸳鸯谱，那ว齐兄到เ时候岂不是要哭笑不得。
被皇帝如此无视，皇后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可惜几番纠缠还是被皇帝无视，无奈之下，皇后终于到เ了太后跟前哭诉要求太后作主，所以太后还是找到เ了景帝头上。
“嗯……”卫衍应了声，又沉默了半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等以后……求陛下以后将臣外放出京吧。”
景帝也不想像管小孩子一样管着卫衍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也不想像老妈子一样盯着他用膳用药泡脚๐，但是有些人不管不行，有些人不盯着就会出状况，实在是没办法才勉为其难地日日盯着他。在大事正事上从来不需要人担心的人，偏偏在这些生活小事上却爱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动作，景帝也很郁๗闷，也很想问为什么。他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卫衍的身体着想，怎么卫衍每每在吃药的时候脸上一副他就是在欺负他的表情，明明是比他大上好几岁的人，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既然说到了要对卫衍好，景帝觉得继续锁着人就很不妥当了，不过卫衍也答应了要对他好，那ว么เ卫衍是不是也该答应他的要求呢？如此一来，困扰多日的难题就能ม顺ิ利解决，岂不是皆大欢喜？
“哦，那你要怎么对朕好呢？”卫衍反应不过来，景帝的脑子可不糊涂，空口说白话谁不会说，卫衍既然已经上钩，当然要诱他说出足够多的许诺。
贺鸣山就这么一点地方，就算满山植满果树也不够皇宫里的这些人分的，内务府送来一批自然是皇帝皇后太后三个地方各分一点。皇帝ຓ这里的往年惯例是赏赐给得宠的宗室和重臣，太后和皇后那里则会赏赐给后宫的后妃。刘婕妤现在怀有身孕，母凭子贵，太后和皇后分赏下去的时候肯定不会缺了她，不过皇帝赏赐的意义แ又完全不一样，那是后宫独一无二的一份。
“陛下，那臣刚才说的事？”
“先别睡，等朕给你洗干净了再睡。”景帝ຓ一手执了湿巾，一手将卫衍拉近一点，开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帮他清洗。
“你被朕抱，觉得很舒服，就要无地自容就恨不得去死；那么朕抱你，也觉得很舒服，是不是也要无地自容也要恨不得去死？”谬论这种东西就是咋听起来非常正确有理，想想似是而非，再仔细想想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这种雕虫小技，景帝早就深韵其道，卫衍哪会是他的对手。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那ว个原因他才觉得难受，还有，他只是难受而已๐什么时候哭了？
内殿里面烛火通明，景帝掀开床前厚厚的帘ຈ幕，就看到了侧身向里卧着的身影。好像是有点瘦了。有了先入为主的概ฐ念，顿时就觉得他好像真的是瘦了。心中便有几分心疼，转念一想更多的却还是恼怒。卫衍这样和他闹到เ底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要让他低一下头又不是要他的命，值得他这样死死不肯退让半步吗？还是说那个ฐ根本就没见人影的韩小姐就那么好，值得他闹到现在？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眼神与身旁的卫老侯爷交流，希望他能ม为自己解围。
卫衍此话一出室内安静了良久。
景帝略微有些郁闷，这种郁闷是非常自然的。一个ฐ坏人若有千般手段万般诡计却没有施展的余地，肯定是会觉得郁闷的。景帝的郁闷就是由此而来，不过他很快想到เ卫衍认错以后他会得到的福利，也就把这郁闷抛在脑后了。
卫衍只是喝茶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ๆ只是不想说话。就算后来看到齐远恒来，笑容也很勉强。当然那些皇帝陛下很是推崇的点心，他同样是食不知味。
这里四处是人，若有杀手刺客出现简直是防不胜防，仅仅从安全考虑，卫衍就大力反对皇帝坐在大堂里面的举ะ动。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朕应该准了内务府的折子，然后赦免那些吸取民脂民膏的蛀虫？”最后，景帝对卫衍的话做了总结。
“笨蛋，朕又不会吃了你，怕成这样做什么？”景帝托着他的脑แ袋不让他逃，俯下身把某个笨蛋的呜咽尽数吞下肚，另一只手从衣襟伸进去捏着他的乳头揉搓赏玩。
“母亲……”
怀安寺位处京城西区，闹中取静，占地颇广，建筑雄伟。据说这座古寺已有千年历史，历经战火，一直在毁坏和修葺间折腾。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有心人质疑说平京城的历史尚不满千年，怎么เ这座古寺就满千年了？庙里的和尚反驳说当时他们这寺是建在荒郊野外的，自然是有了。然后两ä方แ又对荒郊野外有没有可能会建寺庙展开一番๘口水大战，最好，好像是不了了之ใ。卫衍小时候来的时候看到เ过一群和尚和一群书生在庙门口扑腾，非常壮观，记忆深刻๑。不过就算不去管这座古寺有没有千年这种陈谷子烂芝麻事，它在景朝国土内的寺庙中还是稳占鳌头的，因为ฦ它是高祖亲封的护国神寺，而它的主ว持就是护国大师，简称国师
_
。
卫衍整个ฐ下午没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老老实实将他一个下午的行踪都交代个一清二楚，没料到เ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从刚才的乌ไ云密布直接转变成电闪雷鸣。
景帝虽然觉得在阳光下抱他肯定也会很舒服，但是转念一想卫衍的想法也很有道理，美味的食物就应该放在舒展得开手脚的地方享用才好，便没有反对，拖了他往内。
“死了也好。”对于子存母逝的情况太后并没有感到意外，那ว位女子的身份太过敏感，若不死皇帝怕是倒要在杀还是不杀上面为ฦ难上一阵子，现在死了也算让皇帝ຓ不用头痛了，而且那ว女子活着对六皇子也不是什么เ好事。若嫡长子长大后知晓今日生的种种，父子失和、兄弟反目肯定是逃不过的。皇帝在世时或许不会怎么样，等皇帝百年之ใ后，嫡长子继位，六皇子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还不如现在死了，对皇帝ຓ和六皇子都是好事。
“奴婢听说刑部要重审永宁侯的那ว桩案子，永宁侯大概很快就要回京了。”那ว女官一边替太后梳头一边又说起了另一桩事情。
“就算永宁侯能回来又如何，皇帝早ຉ已๐不是当年的皇帝，至此后，就算是永宁侯也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于这个消息，太后并没有感到เ多大的担忧。今时不同往日，经过这几年的磨砺，皇帝已๐经成为一名真正的君王，从此后，卫衍也罢，卫家也罢，都需要谨守臣子的本分。否则的话，不需要别人提醒，皇帝自己就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