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喜庆的日子，考虑这些扫兴的事，莫不是真老了？卫老侯爷想到这里，又把心思重新放到眼前的宴会上，子侄们都来敬过酒，连尚在牙牙学语的幼孙也被奶妈牵着跌跌撞撞上前来要给他敬酒。卫老侯爷抱他在膝上，用筷子沾了沾杯中ณ酒给他尝，顿时引来儿子略带不满的埋怨。
“谢陛下恩典。不过臣家里已经理好了行李，臣身边也有伺候的人。”让皇帝ຓ身边的宫女去伺候他？莫不是嫌他命太长？到เ时候要来找他麻烦的人肯定会排一长队。还是说皇帝就是想看到时候的热闹？
“是。”卫衍感到เ有汗滴从额上滴落，却不敢动手去擦。太后能够以孤儿寡母之势把持朝政多年，自然不是易于之辈，就算再仁厚该做的事也绝不会手软。何况自古以来，君王绝对不会有错，哪怕真的错了，也是要由臣子来担这错。幼时皇帝ຓ犯错责罚的是伴读，现在皇帝犯错责罚的自然该是他。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早就明了吗？此时心头的不甘又是为了什么？
随侍在皇帝陛下跟前数年，当然清楚皇帝ຓ陛下厌恶的是什么事，但是要让皇帝陛下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厌倦的感觉又不至于直接恶化成厌恶，卫衍愣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ฐ不着痕迹的好方法。
相传帝后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帝后大婚后不久帝誓不再纳妃，甚至在后逝去多年依然空置后位以资怀念，并转而专注于政事，终生郁๗郁๗寡欢。这段帝后伉俪情深的佳话在野史上流传甚广，景烈帝对妻情深意重的形象也由此而来。不过既ຂ然正史都是“不可信”，那么เ野史当然更是荒谬不可信。
景帝伸出手掌在他胸ถ前流连了片刻，然后慢慢下移，坚硬的肋骨再往下是肌肉坚实的小腹，最后……察觉到景帝的手掌可能会抚摸的地方，他眼里的哀求味道越来越浓。
这事急就急在放在年末办理，若在平时也不需要熬夜苦干。景朝的朝会连各处衙门的惯例是十日一休，称作旬休，另有节假日并皇帝太后等生辰亦有几日休息，而岁末年初ม的年休则长达十多日，一般是从十二月二十八岁末祭祖以后封朝封玺一直到เ过了正月十五才会重新开朝会，各处衙门除了日常事务外年休时按例也不办事务。皇帝直到了年末才把这事交代下来，并且按他的意思是正月十五过后就出，到了幽州大概是二月初ม，正好避开正月不染血腥的惯例到达后即可择日按旨处刑。
景帝ຓ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随心所欲，内有太后，外有权臣，他的皇朝还不能由á他恣意妄为，就连年前最大的祭祖事宜，事事都有臣子敢顶嘴，祖宗家法，历朝惯例，一条条压过来，硬是逼得皇帝收回他的命令。祭祖尚如此，更别ี说其他事项，稍微想有点小小的变动就会引得众臣高呼“陛下三思”，然后开始长篇巨论地反驳皇帝ຓ的想法是多么เ得有违祖宗家法，是多么得荒诞不可行。
到最后，他痛得已神智不清，无论皇帝陛下说什么都肯照做，并且开始恨自己้为ฦ什么要自讨苦吃不肯让内侍服侍他。那ว些事，再难堪，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况他被赐药后昏睡过去的那晚肯定什么都被做过了，再抱着那ว些无谓的羞耻感到底有什么意义？
抗旨不遵是罪，领旨ຈ谢恩的罪实际上也不小。宫中的膳食有严å格的定例，由á皇帝而下按品级递减，与皇帝在同一张桌上用膳实则是很大的僭越，不知道如果严格地追究起来这两条罪名哪一条比较严重？卫衍现到เ了这个地步自己竟然还能ม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想到เ这里心中ณ不由得一阵苦笑。
从那夜开始到现在有二十多日了吧，想家了？还是纯粹是想躲开他？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则是残酷的。俊美的内侍甚至连京城南风馆的头牌都偷偷地弄进宫来，这火还是泄不下去。
“怎么样，朕的手艺还不坏吧？”景帝ຓ笑吟吟的举着卫衍打理好的手指炫耀，“只能ม母后才享受过朕的手艺呢。”
“臣惶恐。”虽然真的是很不错，但是让皇帝陛下亲自动手，而且还是与太后娘娘一般待遇怎么能不让卫衍觉得惶恐，听了这话就要起身行礼。
看到卫衍试图起身在床上行礼，景帝白了他一眼，制止了他乱动。
“躺着不许动，另一只手给朕。”
……
“脚。”
“陛下，那个脚就不用了吧，臣自己来。”卫衍将脚๐悄悄往边上缩，不肯拿出来。
“脚，不要让朕重复。”
景帝ຓ摆出了严肃认真的表情，很快如愿地握住了卫衍很不甘愿伸出来的脚掌。三下五除二马上就将它料理得干干净净。
“朕以前还给母后在上面描过花纹呢。”景帝ຓ摸着卫衍的脚掌低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开始慢慢消失。他恍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乘太后午后小憩á的时候制止了太后身边人的通报，偷偷溜进去，为自己的母后修理指甲还描上漂亮的花纹，为此事前还找了二三十个ฐ内侍宫女来练习以确保会万无一失。那时候，他们母子是彼此的唯一，而如今……景帝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而如今，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都脱不开权力的影子。那ว样的情景那样的心情永不会再有机会重温了吧。
“陛下。”本来已经很不安，皇帝ຓ陛下突然收敛了笑意陷入沉思让卫衍更加不安。对于皇帝ຓ陛下的这种状况，最聪明的做法是屏住呼吸隐身暗处，等他自己走出来，但是有那么เ一瞬间，卫衍觉得皇帝陛下的神情似乎有些可怜。他其实还是个不足弱冠的孩子，那种想法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从脑แ子里面冒出来了，一时心头不忍，出声打断了皇帝ຓ陛下的回忆。
“如果真的觉得惶恐不安，就换你来服侍朕。”事已至此，多想无异。不过，这个ฐ人……景帝被卫衍从沉思中拉回，看了他一眼，莫明其妙又兴致高昂起来，将剪ຘ子递到了卫衍的手里。
“臣……”卫衍捏着手里的小剪ຘ子，望着已๐经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掌，讷讷了半天才开口，“臣不会。”
皇帝哪里可怜？他到เ底哪根筋搭错了会觉得皇帝可怜？总是被皇帝往死里折腾的他才比较可怜吧？总是被皇帝用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要求为ฦ难的自己้才是最可怜吧？
卫衍，卫家的七公子，虽是庶出，但私下甚得卫老侯爷宠爱，又兼自幼体弱，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从小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ว，学艺的那几年不必说自然是有人贴身跟着伺候，就算是被送入宫中ณ侍奉君王，他的职责是拱卫皇帝安全，端茶送水洒扫庭户更衣沐浴之类事自然是一概不会做也根本是轮不到他来做，甚至连轮值夜宿的时候也是有小内侍伺候的，说起来卫七公子会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前段时日，在皇帝陛下的命令逼迫谆谆教导之下，卫衍会做的事情已经多了不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半瘫儿，但是替皇帝陛下打理指甲这种细致活显然他是真的不会做。
“不会就学，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景帝在他耳边说着很有道理的风凉话。
“臣不敢。”不会是一个ฐ原因，不敢也是一个原因。一个ฐ生手第一次就拿皇帝ຓ陛下的龙体练手，让卫衍觉得很有压力，始终不敢动手。
“有什么损伤朕恕你无罪，不过你再敢抗旨不遵下去朕倒要追究你的罪了。”景帝有时候真的很无可奈何，本来是很有情趣的事情眼前这个笨蛋最后都能把它变成不得不遵从的命令，实在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帝陛下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卫衍不敢再拒绝，只得小心举起他的手掌，学他刚才的样子去剪才冒出一点头的指甲。皇帝ຓ陛下的手指修长有力，专人精心打理的指甲个ฐ个被磨成圆润的椭圆形，指甲表面则ท散着珍珠般的光泽。卫衍小心地咽下一口唾沫，握住剪ຘ子的手指感觉有点僵硬。皇帝被精心照料的手指像绝世的瓷器一般漂亮，而他现在的行为就好像是一个莽夫抡着个大锤要将那瓷器生生砸碎。
抬起视线偷偷扫了一眼，现皇帝陛下的表情很恬淡，半眯着眼斜躺在软枕上看着他动作，身上散出来的气息很温和，好像真的一点也没有为他近乎糟蹋的行为生气。
“陛下……”好不容易弄完了一个手指头，对着摸上去感觉有点坑坑洼洼的指甲，卫衍悄悄抹了一下汗。生手和熟手真的不能比，如果皇帝还有理智的话就应该马上喝止他的行动，不要让他继续弄下去，随便找个宫女都会比他的手艺好。
“不错，继续。”景帝依然半眯着眼，只是点了下头，肯了卫衍的成果，示意他继续。
不错？这样就叫不错？如果没有对比的话卫衍也许真的会觉得自己弄的不错，但是皇帝陛下的手艺摆在这里做对比，不知名宫女的手艺也摆在这里做对比，他怎么เ也没办法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说出不错这两个字。
“陛下……”以为皇帝陛下眯着眼没看清，卫衍再叫了一声，希望他能ม仔细瞧一瞧。
“以一个生手来说，既没有剪破朕的手指头，也没有折断朕的手指甲，除了毛糙之外没什么大毛病当然是不错了，继续吧。”景帝当然知道卫衍在想些什么，夸奖了他一番๘。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很低，不过对于卫衍这个笨蛋，他的要求也就这么多了。
卫衍只能继续，第二个ฐ手指头比上一个好，第三个没出什么差ๆ错……到เ最后手脚๐通通打理一遍后，卫衍的技术勉强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吧。
这一通折腾直到日头高挂，景帝终于大善心放了卫衍出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