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身体被毁坏的时候脑子也被毁坏了吧。
有很多帐要和他算，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用膳，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一笔一笔仔细清算。
“几日？”景帝听到这话话里的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
景帝的后宫不像他的祖辈们那么庞大，这倒不是由于他清心寡欲，仅仅是因为ฦ他还很年轻，想来等过个十年八年，他的后宫也会充斥各色美人。不过就算不是很庞大的后宫，三宫六院的一圈轮下来，时间也已过去十天半月。
“还早，继续睡。”拍拍他的背，直到他不再动弹，才悄声下了榻。
景皇朝的早朝卯时正开始，持续时间不定，事少的时候半个多时辰就完了，事多的时候就有得折腾。这一日的早朝结束得极早，却不是由á于无事可奏，而是因为皇帝的挥袖离去。
“一口一个先帝的时候如何如何，太后摄政的时候如何如何，他们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御书房里传来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皇帝在用此宣泄他的怒意，随身伺候的人已经退到เ了门外，依然个个战战兢兢恨不得能ม够马上消เ失不见，就怕一个不小心皇帝的怒火就会烧到เ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事每隔一阵就会生，不过因为ฦ年前事多，生的频๗率是越来越高。
景帝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那ว么随心所欲，内有太后，外有权臣，他的皇朝还不能ม由他恣意妄为ฦ，就连年前最大的祭祖事宜，事事都有臣子敢顶嘴，祖宗家法，历朝惯例，一条条压过来，硬是逼得皇帝收回他的命令。祭祖尚如此，更别说其他事项，稍微想有点小小的变动就会引得众臣高呼“陛下三思”，然后开始长篇巨论地反驳皇帝的想法是多么得有违祖宗家法，是多么得荒诞不可行。
就算朝中有他的心腹，也因为ฦ根基尚浅，在这样的朝会辩驳中ณ无法占得上风。而且那ว些老臣们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往往敢以死相逼，稍不如他们的意，就长跪不起，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若皇帝执意如此，他们只能以死进谏，就怕死后无颜去见先帝，摆明是笃定了景帝不敢杀而胁逼。偏偏景帝的确是不能杀，不但不能杀还得小心安抚，甚至做出让步来以示礼下老臣。不是不敢杀而是不能杀，那些老臣们个个ฐ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牵一而动全身，就算是要换上听话可用的臣子，也得按捺住性子，一步步慢慢来。虽然明知如此，但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怒气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上涌ไ，不能杀就只能挥袖而去，尽管很清楚那样做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怒气积多了自然需要宣泄，御书房的瓷器很可怜地成了他泄怒气的器具。景帝ຓ并不在乎他此时靡费的泄行径会不会传扬出去引来非议，反正他从来没有打算要做仁君明君，他自小的愿望不过是要站在那至高之处，俯瞰他的江山他的皇朝，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๐。
满地的碎片昭示着皇帝此时的无奈皆无能。
“进来收拾干净。”景帝吩咐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收敛起所有的怒气，准备开始批阅奏折。
理政如下棋，一角一隅的得失算不得什么，最后的成败还要看全局。
卫衍在皇帝醒来的时候其实已经醒了。
但是他没有动弹，今日他不轮值不用早起，再说皇帝也说了让他继续睡，他自然乐得不动。
若是和皇帝一道起来，肯定又要被皇帝逼着给他理襟系带，帮他整理衣物，那种事情不是宫女们的职责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做，弄不好就训斥他笨然后命他反反复复地整理直到皇帝ຓ满意才罢手，开始的时候以为是皇帝想出来的新的羞辱方แ法，偏偏等他帮皇帝穿好了衣物皇帝就反过来帮他穿衣，一边动手一边还要笑意吟吟地夸赞自己有多聪明顺便贬斥他有多笨。
他是他的侍卫他的臣子又不是服侍他穿衣的奴仆，为什么一定要擅长做这种事情？再说有帮别人穿衣这种嗜好的皇帝也未免太奇怪，若被人看到恐怕他的处境会更凄惨。所以卫衍或者早起或者晚起尽量避免和皇帝一道起来。不过早ຉ起通常不太可行，他一动皇帝ຓ也就醒了，时间充裕ษ的话还会压着他胡闹一番๘才肯心满意足地起身。一来二往的卫衍开始学会在早晨埋头苦睡，只等皇帝ຓ走了才敢爬起来，反正只要前个晚上皇帝满意了第二天通常都会很宽大地命他继续睡。
当下卫衍又迷迷糊糊了一阵才彻底清醒。闭着眼睛侧耳倾听，室内悄无声息，显然皇帝已经上早朝去了。
坐起身来，除了腰间的酸麻以及隐秘处稍稍的胀痛感之外全身并无其他地方แ不适。
身体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事了吗？从一开始的热到如今的稍有不适，也不过才短短数十日，身体却已经适应到这个ฐ地步，卫衍撑着额头默想了片刻才下床。
听到เ他起身的声响，候在外面的宫女们一涌而入，很快穿戴洗漱完毕。卫衍按着他往日的习惯先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用过早膳后，休息片刻，无事做，继续练剑。然后估摸着时辰差ๆ不多了，先去洗了个澡换套衣物，准备陪皇帝用午膳。
午膳据内侍来传是在昭仁殿用。昭仁殿是皇帝寝宫的附属宫殿之一，皇帝ຓ有时会在那里处理政务。
卫衍沐浴更衣后很快赶到เ那里，然后在殿外现了皇后的凤辇。虽说是在宫里，皇后出行的仪驾从简，依然很庞大，宫女内侍在外面站了满满一圈，其中还有一些他很熟悉的面孔。卫衍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既ຂ然皇后在里面，皇帝恐怕不会再有空找他麻烦，飞快地扫视一眼四周后，迅和侍卫们站到了一起。
皇后谢氏是谢家本代家主的嫡长女，德才兼备，知书达礼ึ，比皇帝稍长两ä岁，是先帝生前指给皇帝的妻子，在年初ม皇帝ຓ亲政的时候与皇帝大婚。婚后皇帝虽然没有专宠于她，不过向来很是敬重。既然皇后在午膳前来了，想必皇帝ຓ一定会和她一起用膳，他就可以少吃一顿食不下咽的午膳了，卫衍暗暗庆幸着。
此时只有皇帝和皇后两人的昭仁殿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皇后，你逾越了。朕的臣子不用你费心，朕会自己调教的。”
景帝ຓ用这句话冷淡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对此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虽然他强要了卫衍，虽然他时常想着以后要怎么处理他才好，但是将他收做侍君或者男妃弄进后宫这样的念头却从来没有有过，没有原因，就理所当然的将这个处理方แ法置之脑后。就像那次卫衍不肯被人伺候着清洗还敢逃跑，他虽然亲自动手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记牢了那ว些规矩最后却又不用他遵守一样，没有原因，理所当然地就这样做了。
“陛下，此事若传扬出去……”此事若传扬出去，自然是有碍君王声名有损皇家颜面，所以皇后并不死心继续进言。
“皇后，你统率后宫，母仪天下。什么话可以信什么话不该信还要朕教你吗？”景帝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隐隐的威逼之ใ意，这话开始说得严厉起来，“时辰不早了，朕就不留你用膳了，你回宫去吧。”
传扬出去？也要有人敢传才行。当头上的脑袋在吃饭和说话之间只能二选一的时候，人们通常都会选择安安稳稳吃饭的。
“臣妾告退。”皇后没有办法，也不想继续劝下去激怒皇帝，只能ม不甘不愿地告退。
皇后出了殿门后眼角扫到了某个ฐ站在角落毫不起眼的人身上，仔细看了一眼后才上辇。这般姿ู色也能ม入皇帝的眼，皇帝ຓ恐怕只是想尝尝鲜，没有给他任何名分的打算，就算是得宠也不会有多长的时日，或许她反应过度了，毕竟皇帝的寝宫不比后宫，传来的消เ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未必全部可信。
卫衍以为他能够逃脱这顿午膳，可惜很不幸，皇后走了，内侍们开始传膳，最后他依然坐在皇帝ຓ身边食不下咽地陪同用膳。
卫家的家训是食不语，说实话没有在用膳时有说话习惯就算有也不善言辞的卫衍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陪膳者，不过景帝ຓ并不在意，惶恐也罢不安也罢拘谨也罢，习惯了也就好了。他偶尔会淡淡地问几句与膳食有关的话，卫衍小心地回几句没有意义的废话，再加上有心腹内侍高庸在那里插几句，这顿午膳很快过去。
净手漱口以后换到他平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宫女很快奉上茶。
“卿恨朕吗？”景帝ຓ端着茶盏，掀起茶盖划了划盏口边沿,呷了一口后突然问道。
卫衍吃了一惊，抬头看他一眼，醒悟过来又迅低下头去，手中的茶盏一时没端稳晃了一下，差点将茶水洒出来。
“臣不敢。”除了这三个字，卫衍不知道能说什么。被那样狠狠羞辱后，怎能不恨，但是恨又能ม如何？
不是不恨而是不敢吗？若他说不恨，他倒是真的不敢相信。那样对待他后他还能说出不恨这种话，需要多大的定力和心性。
景帝沉吟片刻，继续问：
“卿忠于朕吗？”
“臣心可鉴日月。”皇帝问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皇帝终于对那ว事厌倦愿意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臣子来对待？无论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忠心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