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墨看着月亮出神。
君醉楼的客人特别，是以午市一向比晚上更忙些。但是忙归忙，楼里的小二却不会错过分毫。没钱的大堂里坐，品级高的往雅间里让，断然是不会弄错的。
“我……是谁？”涩哑地吐出句子，女人疑ທ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永安四年，殷碧涵官拜正二品尚书令。与赐封户部尚书不同，朝中几无反对，诡异非常。
即使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本意，殷碧涵还是这样回答。不是冷冷的，与她一贯轻暖柔软的声音没有任何不同。
户部之下四司，分别为户司、度支、金司和仓司。金司是殷碧涵出身之地自不在话下。仓司与金司往来甚多，本来就交情不错。而度支郎中近来也频频๗示好，颇有些靠过来的意思。加上尚书老迈渐不管事，所以说户部ຖ有一半已经入了殷碧涵的掌握也并不过分。
之后，还有更古怪的事情。
殷碧涵露出常用的温和笑颜，似乎与同时没有丝毫不同，只是眼底深处闪着一丝幽暗的光。
在她耳边絮叨了半天，怎么突然转到这里。殷碧涵从诗集上抬眼，看着他。
刘原。
“外面那些事，是你做的？”与殷碧涵语调出奇地一致，李济安问的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胸口压着一块石头，闷得他怎么都喘不过气来。石头下面，彷佛有些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到เ处流窜却找不到出口。身体像灌了铅，重得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李玥吟跟着宫侍跨进正殿的大门。
李济安回以一笑，“我也正想去看五儿。”这一次，笑得更亲切，也更像一个妹妹。
几乎就是一个官吏该有的反应，上官慕却怔了怔才跟了上去。
一般来说，待办的事项ำ会先由尚书都省分各部后，再由各部分到เ所属各司，遇到处理不了的再附了意见送回各部。如今耗去殷碧涵最多时间的，正是分一事。
至于殷碧涵时常被李烨召进宫清谈抚琴之类，更是惹不起旁人丝毫兴趣了。
李烨正看着她。
“和云哥哥有关？”
“四姐，”李玥潇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跟她说了。”
殷碧涵凝视着流云，摇摇头没说话。
流云朝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搂住她，依言闭上了眼睛。
“你动心了。”姬筠卿微微向后仰，神情和身体同时放松。只有仔细看，才能现她眼底闪着一丝冷光。
“过来。”殷碧涵不以为ฦ意，甚至都没挪动过身子，朝承墨招了招手。
流云跨进了书房。
樱草所指的殿下是哪一个自不待言，倒是他的用心实在可叹。
她并不想争辩，也不会拿那些“感情不受理智控制”作为ฦ借口。她的确是喜欢李玥吟，也的确从心底疼惜着李玥潇。
“……什么意思？”殷碧涵微怔。
李玥吟微皱着眉，担心地看着李玥潇，问道：“五儿，你怎么เ样？”从边关历练回来的皇子不仅穿着上更似个ฐ武将，连声音里也似乎多了种坚硬的东西，虽然不够温柔却很能令人安心。
殷碧涵知她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开口问，“能说给碧涵听吗？”
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殷碧涵顿时脚步一顿，略皱了皱眉，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向两人的方แ向。
荼靡睁开眼睛看着她。
李玥潇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然后转头看着殷碧涵不解，“小涵？”
大夫解释得清楚，殷碧涵也再无可问，抿了抿唇直接走到เ床边。
“双儿。”殷碧涵看着墓碑，抹去之前的沉重，双眼再度回复温柔无比的清澈，“我虽然没能爱上你。但是在我有生之年，我会一直记得你。”
汤瑞德并不知其中过往，只是看到殷碧涵竟然如此坦然，如此堂堂正正地将自己和什么灭门血案连在一起，也是一怔。理直气壮地承认，至少比站在对面藏头露尾的那些顺眼多了。
殷碧涵走进花园，看见当初李玥潇扭伤了脚的凉亭里站着一个ฐ人。
他那光洁细腻的下巴，粉润的唇，明亮的眼睛。
“这怎么好意思。”宋启皱起眉开口拒绝，声音里甚至漏出些嫌弃。
“二姐，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เ？”李玥吟微皱起眉，在一旁插口问道。
“你想活下去。”殷碧涵俯视她，带着一种居高临ภ下的轻藐。
不久，秋千慢慢停下来。少年轻轻跳下秋千，向一边的凉亭走去。他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肌肤雪白如玉，一双黑色眼中含着盈盈水光，宛若清晨沾着露珠的花朵，清新娇嫩得只让人想捧在手里好好呵护。
黄四品着自己那话，也的确觉得不像样，于是笑着解释道：“朝里各位大臣谁都是普通，唯独这位太女太傅姬ภ大人却是特别不一样。您不知道这消息传来西市来之后，有多少男孩子整日在我们楼ä前晃悠，就想着遇见您，让您荐进姬府里做小厮去呢。”
“戍边大营住的这几个月，的确多玥吟助益颇大。”李玥吟答得诚恳。
承墨将托盘放在她面前，却没有立刻离开。
流云眉尖一蹙，却突然对着她笑了出来。那一笑如春天百花绽放，异常妩媚娇艳，只是眼中却精光闪闪。
那熟稔的语调令殷碧涵也不由朝姜朔多看了眼。
相当宽敞的屋子里，点着好几支蜡烛。房间布置该算不错，只是如今却有些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只因为ฦ到เ处都铺满了东西，桌上，床上，榻上，到เ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布料。殷碧涵站在门口，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布匹，问：“你把库房里所有的布都拿出来了？”
虽然跟在殷碧涵身边不久，但是那么多事情都过了手，说她一点都没有察觉显然并不可能。宋启知道殷碧涵在西市有不少的买卖。虽然她的作为不合规矩，但是并未滑进以权谋私的范围里，所以宋启一向当作不知道。如今殷碧涵既然当着她明说了出来，宋启也不好再装糊涂ิ。但是同样的，点头应承却也不是那ว么简单的事情。
既然认出眼前的人是谁，老贾只怕她有意追究哪还能ม拦住她。她巴不得她立刻就走，甚至后悔起自己刚才为ฦ什么没有拦住。
荼靡没说话。
“殿下，碧涵是女人，碧涵也有夫郎，当然明白。”殷碧涵笑得平和，答得天经地义，“我如果出去沾花惹草，绝不会让家里人知道。自然不是因为我怕他，只是怕他知道之后会难过。夫君娶回来，就是捧在手心里疼的。”殷碧涵笑了笑，看着朱墨兰明显怔愣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因着什么缘故娶ດ了个不能ม得罪的夫君，即使再讨厌，白天在人前总要做做戏，但是晚上我却绝不会踏进他房门半步。”殷碧涵说完，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看站在朱墨兰身后的两个ฐ小厮。
也罢，其实……
流云回头冷冷看她一眼，倒没有挣脱她的手。
亏她竟好意思在这里问他想不想她。
李玥潇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她走到他身边，继续唤他，“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