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与七阿哥毕竟受了伤,禀明了皇太后之ใ后,就由上书房的侍读老先生代替了四阿哥与七阿哥,负责给公主和格格们讲学。这些大儒人品学问都是极好的,只是性格都古板了些,又因着教导公主、格格们,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少女们跟前,更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只闭着眼睛照本宣科,弄得九公主ว在讲堂上总是昏昏欲睡。舒兰的耐性纵然比九公主强些,但老先生们摇头晃脑念经似的宣讲,也让舒兰不免时不时地出神。
当我在宁寿宫门口看见她把十阿哥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十阿哥的后背,以图安慰放声大哭的十阿哥的时候,我现隐藏在兰格格内心那些极柔软、极细腻、极温情的东西。我对这一点实在不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把最美好的感觉小心地收藏在心底,而不轻易外露呢?我得承认,就是这样一些被兰格格小心严密保护起来东西,让我渐渐对这个奇怪的少女产生了好奇而探究的心理。
康熙ກ皇帝不疾不徐地迈步进了金帐,才略转过身淡淡道了声:“罢了。”皇子们和众臣属似是战战兢兢地扑簌簌起身。皇子们与康熙皇帝ຓ亲近的大臣排成两列ต,低着头顺ิ序进了金帐。舒兰远远看着一排背影消失在金帐里,才转身默默离去。
阿瓶有些犹疑地道:“主ว……主子……”
秋只得服侍着舒兰重新า梳妆,收拾齐整了主ว仆二人就离了营帐,一路向四阿哥的营帐行去。刚走了一半儿,舒兰却顿ู住身形,秋不解地问道:“主子怎么了?”舒兰在她手心里比划了个:“三公主。”秋道:“主子可是想约了三公主一起去探视四阿哥?”舒兰笑着点头。于是主仆二人转身向三公主ว的营帐行去。走了一半,却迎面碰见了三公主跟前服侍的奴婢,告说三公主刚刚ธ出去,也不让人跟着,不知去哪里了。舒兰叹息一声,打消了念头,继续向四阿哥的营帐行进。
舒兰颓然坐在了圆凳上,她很茫然。当她决定吐露秘密,不再维持本已习惯的生活而让白晋去汇报她能ม说话的时候,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的。这个方法妙就妙在一箭三雕,第一有足够的动力可以让康熙皇帝回营。第二,康熙ກ皇帝既然回营,皇太子也就不能留恋在围场,自然随后就会回来。第三,皇太子如果不继续围猎,那ว么八阿哥什么流箭的布局就不很符合情况,自然就会收手。纵使她这次突然开口说话有些突兀,要是再给她多一些时间,她会布置得更自然完美,既然眼下的情况已然是这个样子,思来想去,只有她此时开口说话是最稳妥的方แ法。毕竟康熙皇帝一直以来都派白晋在医治她这个哑巴๒格格,如果有了白晋的协助,应该不会引起什么เ波澜。这样的安排是舒兰在有限的时间里能ม做到的最好的选择,谁都不会受到伤害,谁都能够得到保全。
四阿哥也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就譬如我这次从马上摔下来,看似很不走运,其实也许就避过了一些灾祸,安心在大营做个塞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邢六合辞了秋,一溜烟儿地小跑着来到了湖沼边只见阿瓶一人在湖沼边,却不见了舒兰的踪影,邢ฦ六合赶上前,把肉桂接了过来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主ว子呢?”阿瓶向半山的山梨树丛努了努嘴儿,道:“八阿哥正带着主ว子赏梨花呢,不让奴婢跟着,只让奴婢在这里等。”说罢瞟了一眼邢六合,见他要去寻,阿瓶拦了他道:“我看你也别去讨那ว个没趣,我都没见过八阿哥这么冷冰冰又凶巴巴๒的样子呢。”
太阳越来越绚烂,舒兰则ท画得越来越入迷,额上了一层薄汗,面颊鼻尖都微微红,延展出玫瑰一样的色泽,然而舒兰的眼睛里却有一重极少有的热情绽放开来,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力。
舒兰洗漱完坐在床榻上,由着秋服侍穿衣,眼睛却瞩目在已๐经熄了的宣德炉上。宣德炉器型古拙、仍有余温,未燃尽的残香在灰烬下闪烁着星星点点耀目的红亮。阿瓶一边挽好竹节纱帐,探了探舒兰的目光,一边躬身道:“启禀主ว子,奴婢素า知平日主子不喜焚香,只是见昨日主子酒醉,怕主ว子睡不稳,秋姑姑才让奴婢燃了这安息香。请主子勿责怪奴婢。”
鹿王的举动很是触动人心,四阿哥在一旁对康熙皇帝ຓ拱手道:“皇阿玛,儿臣有个ฐ不情之请。儿臣见这鹿舐犊情深、颇通人性,希望皇阿玛赦了这鹿。”
赵德昌在一旁道:“主子爷要不要生火暖一暖?”四阿哥重重一摆手,掀起袍服坐在了毛毯上,靠着大树盘起了腿,深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闭起了眼睛。
三公主以为是九公主年纪大了自然就更通人情世故,可是当三公主给德妃娘娘拜寿的时候,九公主一脸得意地拿着一个绣屏,一边若无其事地瞥了三公主一眼,一边反复在德妃眼前显配,道:“啧啧,看看这个ฐ就知道兰丫ฑ头是个手巧ู的,这样的活灵活现,就好像能直接从画屏上跳下来一样,看得我心里都痒痒的,可惜就是没学会这个劳什子。”德妃娘娘则ท抿着嘴儿,用手指戳了一下九公主的脑แ门,道:“你这张嘴啊。”三公主心下明白,这是九公主在为ฦ七夕乞巧输给自己的兰格格抱不平。
四阿哥转身瞪了高平一眼,道:“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转着腰子1地说话了?”
四阿哥睇眼看到舒兰有闪避之意告退之意,不容舒兰摆字,开口道:“兰格格,白大人,上午我们兄弟在此地钓鱼,我不慎丢了一块扇坠子,不是多值钱的玩意,但好歹是德母妃赏赐的东西,回头回了京不好跟德母妃交代,能否烦劳兰格格、白大人帮忙找寻找寻?我在这里多谢了。”
白晋第二日一早赶回了大营,康熙ກ皇帝传旨ຈ即刻觐见。白晋见到康熙皇帝就细细汇报了目前勘探出的西山周边地形地貌,康熙ກ皇帝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开口问询,问题往往切中要害。白晋胸ถ有成竹,认真作答。
舒兰心下疑惑,放下了草算本子,敛了袍服刚刚准备起身去探探十阿哥,十阿哥就已经又一头闯进了营帐,张着臂膀抓住了舒兰的双手一个ฐ劲儿地摇晃:“兰丫头,你是个ฐ心灵手巧的,这次无论如何得帮帮我。”
扎营的二道湾子背靠西山,在山林掩映间,康熙大帐上的攒金帐顶隐隐可见。营地前面由于地势低洼,热河在此积水成湖,一片片水沼绵延相连。湖岸是一片片密密的松树、榆树、香樟树、野栗子树和酸枣树。湖面上稀稀落落地分散着一丛一丛的芦苇和野莲,这一片树林湖沼栖养着大量的走兽水鸟,黄羊、狍子、鹿、野兔、狐狸、野狼不时出没,湖里有大鱼,野鸡、鹧鸪、斑鸠、鹌鹑、野鸭、野雁时不时呼呼啦啦飞起来能遮蔽半个天空,倒真是一片难得的景致。扈从侍卫架着的海东青,听着百鸟鸣叫已๐经忍耐不住,数次振翅欲飞,但没得皇命,扈从侍卫始终不敢撒手。
九公主蓦然醒悟过来,再也躺不住,坐起了身子,手心里都是湿汗,对舒兰道:“惟愿皇阿玛福寿无边。”舒兰晃晃悠悠地在车轿里坐着,后背挺得很直,眼睛却弯弯地看着九公主,笑颜如花。
而眼前充斥的是一片片深的浅的绿,密密匝匝的野花开得灿烂耀目,空气潮湿而温润,一路沉默行路的卤薄仪仗都显得轻快起来。如画ฑ的美景勾住了戍卫们的眼神和嗅觉,白晋能从他们雕刻一般的脸上看出来,他们的余光被留在了漫野里,而鼻子总是偷偷地耸动。白晋并不责备他们,因为他也觉得分外地轻快愉悦。
康熙皇帝放了茶盏,对荣妃道:“云妞儿,这阵子政务忙,也没有抽出空来跟你说话。”
三公主ว点头道:“这些日子我总想着小时候大阿哥带着我们一起钓鱼、爬树、掏鸟窝,如今我离得虽远,但我一样也忘不了。如今,大阿哥已๐经是带兵打仗的得胜将军了,到时候如若是大阿哥送亲,自然还要多多烦劳。”说罢还是施ๅ了一礼ึ。
等了半晌,秦石柱也没回来,十三阿哥狠狠骂道:“这个ฐ躲懒โ的杀才,难不成种竹子编框子去了。”十四阿哥一心溜着鱼,看着鱼劲儿也不大了,回头道:“十三哥,看样子差ๆ不多了,咱甭等秦石柱的网子了。”
一屋子皇阿哥纷纷离案起身,熊赐履老先生也呼了口气,立刻๑站了起来,伏地请安告罪。康熙皇帝谁也不理,只来到了熊老先生面前,亲自扶了熊老先生起身,道:“先生大儒请快快起来,朕不让先生声张是朕的不是,朕知这样很难为先生,先生何罪之ใ有?朕这些顽劣的儿子就都拜托先生了。”康熙皇帝ຓ也不称呼名姓,一口一个“先生”,感动得熊老先生泪流满面,一股脑地又跪地说了许多报答君恩的话。
康熙皇帝捧着长史多禅的脸,道:“多禅……你是喀尔喀部台吉的女儿,没有人比你的身份更能打消噶尔丹的顾ุ及……我将封你为公主。”
厨子央告道:“看你说的。我的心里不就你一个ฐ。”
张老爹张忙道:“哪里哪里,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来年必都高中的。”里屋,传来一阵极严重的咳嗽,石头取了水,一掀门帘ຈ进了里屋。
舒兰愕然。十阿哥反而自在起来,不住嘴地叨唠:“小九明明弹得一手好琵琶,呼巴๒拉地转了性儿吹起了埙,吹得又半死不活的,好容易这几日未得四哥荼毒,偏偏她也好上了这个ฐ……”
四阿哥靴子也没来得及穿上,跪在场院里偷眼瞄了一下皇太子,又低垂了眼帘,抿紧了嘴唇不言语。
九公主略一思忖:“狐什么เ山什么,湖光山色。”舒兰向九公主竖起了拇指。十阿哥叫道:“小九,行啊,有你的。兰格格比划得也好。”九阿哥赶紧拽了拽十阿哥的袖子,十阿哥一甩手道:“怎地?”九阿哥眼睛一立,十阿哥气呼呼地不再吭声。
九公主缓步上前,歪头看着十阿哥,红润的嘴唇向上微弯,玩笑地奚落道:“十哥这是催着开宴了?”
四阿哥深深打量舒兰,反复在她的表情上确认她的怒意并不是来自揭其短,而是一种满不在乎ๆ的豁达。一个ฐ具有如此胸ถ襟的格格,显然已经被这个ฐ宫廷束缚住了手脚๐。看着舒兰有些倔强的眼神,四阿哥不怒反喜,哈哈大笑道:“兰格格的气度不输男子。只是旁人看来,温良贤淑、端庄有礼ึ兰格格,却有旁้人不知的真情真性。承蒙兰格格不弃,鄙人有幸略悉其中真味。”
德妃娘娘一摆手,道:“睡不实,想透口气。你不用惊动别人,我略站站就回去。皇上睡实了,不敢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