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天,很阴、很沉。
风在黑暗里使劲地怒吼,声音凄厉。
枯树枝上,乌鸦时不时出鸣叫,也许是冻得受不了。
树旁้的土砖房显得格外瘦小,屋里的微弱的灯光已经没有了力量。
“爸爸,该吃饭了。”小女孩跑到床边喊正在躺着的男人。
“吃饭?吃什么饭?”男ç人一骨碌地立起来,对着小女孩吼了一声,一脸阴沉。小女孩吓得跑到了一个ฐ老太太的怀里。眼睛渐渐湿起来。拼命地盯着男人。双手拿着两ä个衣角在嘴里含着。
“八贵,大过年的。像什么话。看把孩子吓成啥样?”老太太对着男人轻轻责骂起来。
“像什么话?过年,过什么年?我有这个心思过年吗?别ี人一家大小团团圆圆。我呢?都生两ä个了,白生了!我八贵到底作了什么เ孽?我一个人做事养着四个ฐ闲人。”男人吼了起来。
“你吼什么?你今天又怎么เ啦?我喊你一声爹。大过年的。”女人气起来。
“你也有资格说话?我养猪养牛。我娶你有什么用?一个男孩都生不下来。生了两ä个白吃饭的。我还要养你老娘,我娶ດ了你全家?你全家团圆了,好过年呀。我呢?跟你们女人吃饭,过年,我的老娘,老爸呢?他们在另一个房里吃年夜饭!”
“我去叫吧。”老太太站起来。
“妈,不要去了,我叫了。他们不来,他们要跟安生过。”女人忙站起来阻止自己้的母亲。
“那ว这样,我家里也要人照看。等下太黑,我老了,也看不见。还是先回去吧。”
“妈,”女人开始大声喊起来,喉咙也不听使唤,“你不要走呀,你回去吃什么,大过年的一个人,饿着肚子,像什么เ话。”
“没事,我老人家的,没做啥事。晚饭不吃也无妨,反正平常都习惯了。”老人拉开门,走了。
“妈,”女人哭泣起来,“你好歹吃了年夜饭再走。”
“傻孩子,大过年的,哭什么เ,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好好带着,别吓着。”老人螨姗的步履,渐渐远去。
腊月的冬夜,格外的寒冷,格外的凄凉,格外的漫长,除夕夜就在漫漫长夜的凄风凌雪中慢慢流逝.明天的大年初一,雪也许还是没个至尽,也许停了,风是绝对停不了的,永远都停不了.熹微的黎明晨光踹破凄冷的冬夜,也刺疼了温馨的暖春.
说起老人挺令人同情的。
老人出生名门世族,排行老七,从小识字,知书达礼,十八岁嫁到钓鱼台。丈夫本是富农出身,也是书香门第,当时也称的上是一方แ才子,写的一手好书法,也有一肚子的才华。而他却沦落为一个ฐ败家子。那年倒霉碰上了共产党,村上划地主ว,硬把他给拉了进去,没过多久,他就白白的把命葬送在了所谓的“无产阶级”人员的囚板之下。从此,一家一贫如洗,除了空空的房子,只剩下一个妇人,两个尚幼的女崽,一个待嫁的养女。养女是丈夫大老婆所生,大的死了,她就一直跟着后娘,本来老妇人有个儿子,因为划分地主,她便偷偷地含泪给了别人做儿子,后来这个儿子也一直没有回来,连死都没能ม见上最后一面。
养女出嫁的那ว天,她含泪对养女说:“你出嫁,娘没啥送你,娘对不起你,这口木箱就做你唯一的嫁妆。”
“娘,你千万别这样说,女崽对不起你,你不是我亲娘,却比我亲娘还亲,要是我遇到别的后娘,别说是来给妹崽(女儿)送嫁,就是能活到现在,我就算大幸了,妹崽没遇到เ个好爸,遇到了个好娘,妹崽已满足了。”
“好了,妹崽,从今以后,你就不用再过我们一样的穷生活了,家穷,你也知道,现在好了,以后,丈夫会疼你的,他家要好过的多。”
“娘,”养女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泪水润湿了大半脸庞,“娘”她蹲下抱起只有3岁的小妹,“妹子们现在还小,以后的路还长,自己要好好保重,妹子,你们要好好听娘的话,不要顽皮,姐走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乖๔,姐会常回来看你们的,少秀,你是老大,该懂事了,妹还小,疼妹点,帮娘做点事,不要只顾ุ贪玩,春梅,好好带小妹。”她突然转过身“娘,给小妹取个名吧,都不大不小的了。”
“怎么เ把这事给搁下了呢,就叫春花吧,那年你爸遭难,给老三娶名‘春梅’,是因为她命不好,梅花偏开的迟,生在白花盛开的春天,注定要受苦,希望老四以后命好点,春天的花会艳的。”
“娘,我走后,你们还是加入集体吃大锅饭吧。”
“不加不行呀,你爸造孽呀,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叫人家欺负,算了,加就加吧,总不能叫女崽都饿死呀,只是,只是看到一些东西,想起你爸,心里不是滋味。不好受呀。”
“娘,甭哭了,今天是女崽的大喜,应该高兴。爸死了,是他活该,死了也好,一个败家子。”
“算了,今天不说不高兴的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几个年头。家里只剩老人跟春花。少秀嫁给了本村的保安队长,春梅嫁到几十里之外的夫家。男人本是地主,后来跟她一样。男人是个ฐ老实人,也是一个孝顺ิ的人。就这样,女儿都相继走了,现在就剩下小女春花了。就在那年的春天,春花嫁到了只有几十步之遥的八贵家里,八贵家可以说纯正的贫农家庭,父母健在,兄弟四个,排行老大,祖传世代屠夫,家里一日两顿,早ຉ餐一碗稀饭,中饭一顿ู咸菜糠米饭。兄弟四个ฐ都没读过什么书,前面三个国小2年就辍学回家从农,只有最小的安生国中毕业,安生毕业后并没有从良,而是走上了流氓之路。支撑这个家的是老大,为ฦ了这个家,为了安生读书,八贵跑过武汉做鱼生意,东安烧过砖,挖过煤ศ卖过瓦,还去过海ร南替人淘金沙,差ๆ点没能回来。
这一晃来到了19๗8o年。
那时,八贵从海南回来到江华编竹。正忙着……
“爸,你怎么来了,大老远的。”八贵放下手中的竹子。
“这天也真热的,八贵呀,来,过来,爷有几句话跟你说。”
“爸,有什么话,你说,我在听呢。”
“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家。”
“回家?爸,我还有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你有事?什么事呀,你的事比我的事还大,没事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好玩呀,你以为ฦ我没事做?”
“爸,什么事啊?你倒是告诉我,我好安排一下再走呀,最起码和老赵打声招呼。”
“好吧,你去跟老赵说声。”
“哦,等下,以后你不用来了,回家跟我学杀猪,把这都了结清楚。”
“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呀。”
“在家,我和你妈都商量好了,祖传下来的手艺不能ม丢呀。你是老大,你传下去,这是规矩,你不想干,我们也不强压你干,你自己决定。”
“好吧,听你们的。”
“你们都大了,该有个家了,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一个人,要怪就怪我和你娘,这是我们的错。”
“爸,说什么เ呢,怎么เ能怪你们,家穷,谁愿意呢。”
“八贵呀,回家我们给你娶ດ房媳妇。等你们取了媳妇就把家分了,兄弟多,分家是迟早的事。”
“哎”
就这样,八贵娶ດ了春花,那年八贵3o岁,春花2๐1้岁。紧接着便分了家,家产只有:
一间土房一台灶,
十个泥砖一张床,
要数其他仅嫁妆,
半斗喜米姐家装。
就这样,除了安生之外,另外两个ฐ也都成了家,八贵生了两个女儿,其他两ä个也都是女儿。
“出去躲下吧,现在抓的紧,生了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