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吓得掉了魂，哆嗦着手摸了摸王友直的脉门，只觉得脉搏虽然迟数细弱，毕竟还是有，略๓略松了口气，连声催促伙计出来，帮着将他抬了进去。三位坐堂大夫闻讯，慌慌张张地披衣趿鞋，奔了出来，华光连襆头也不曾戴，就这么披头散地跑了来，一面叫道：“圣益何在？”他与王友直平日极谈得来，两ä人可算知心朋友，现下听说王友直生死不知，自然焦急万分。李德裕此刻๑已经稍稍定下神来，努力沉着地吩咐道：“华杜黄三位快些替少东诊治，阿明阿虎看好门户，不可走漏消息，免得给对头趁虚而入。老东家身子不爽，恐怕受不了这打击，我亲自跑一趟，婉转些告诉他。”交代几句，匆匆出门去了。其时王佐躺在床上吃罢晚饭，喝了一碗稀粥，正准备歇息，忽然管家宿直在门外低声叫道：“老爷，李掌柜的来了，你老见他不见？”这宿直从祖上就一直在王家为仆，父亲更是因为跟随王佐出门才病逝的，是以王佐待他一向甚好，不单给他娶妻，还提拔他做管家。李德裕虽然每隔十日便要来对自己้报账，可是却从不在这个时辰来。王佐一听，便知道事情不对，急忙叫请进来。过得片刻，李德裕脚步匆匆，走进了王佐的卧室。王佐毕竟也是经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人了，一瞧李德裕的脸色，便知道出了大事。叹口气，问道：“是不是友直那孩子有什么消息了？”挤出一丝苦笑，道：“你说罢，老夫挺得住。”李德裕给东家这一句话问得愣了一愣，心底叹了口气，暗想瞒也不是办法，早晚要给东家知道的，当下小心翼翼地将今日王友直被不知何人送到药铺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王佐脸色苍白，挣扎着撑着身子坐起，喃喃道：“我去看看他。”刚要下床，两腿一软，几乎摔倒。李德裕连忙扶住，低声道：“现下华大夫他们正给少东家诊治。东家安心休息，一有什么结果，德裕马上来禀报。”王佐用力摇头，道：“我去看看。”一双眼睛半是命令半是乞求地盯住了李德裕ษ，让他拒绝不得。李德裕无法，只得叫两ä个仆人抬来一乘软轿，载了王佐朝济生堂去。王友直已๐经给安放在李德裕的房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蜡黄，口角流血，上衣已经脱了去，右边肩头上一处碗口大的黑紫血肿，整条胳膊都红得亮。华光正在一旁้忙碌，见王佐进来，抬起头来招呼。王佐摆摆手，由李德裕ษ扶着走到床前，一见王友直的样子，眼前就是一阵昏晕，险些一头栽倒。他稳住心神，深深吸了口气，自己先调匀气息，这才伸指搭在王友直的脉门，两眼微闭，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李德裕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忍不住轻声问道：“东家，少东他……”王佐不答，许久ื才睁开眼来，仍是皱着眉道：“好奇怪的毒药！”华光啊地一声，叫道：“果然是毒么？”旋即赧然一笑，道：“学生也想到是毒，正想给少东切开皮肉放血。”虽然眼前中了毒生死不知的是自己的少东家，可是身为一个大夫，眼见自己้判断正确，总是忍不住有几分喜悦。王佐摇头道：“光是放血不管用，要将烂肉尽数刮去才行。”华光吃了一惊，那不就是所谓的刮骨疗毒么？从前传说自己的祖上华佗曾经给关云长刮骨疗毒，没想到เ千年以后轮到了自己，华光满心不安之中又夹杂了几分兴奋。王佐精神依然萎靡，可是口中ณ却有条有理地下着命令，不多时开水、刀械、药布全都备齐，王佐净了手，取起一把开水煮ุ过的刀子，就要向王友直手臂上切去。这一刀还没落下，只听王友直迷迷糊糊地叫道：“颍๓儿，颍儿！”王佐只道他说胡话，本不理睬，却听王友直又叫道：“颍儿，他们要为难颍儿！”王佐吓了一跳，急问道：“他们是谁？”王友直却再也不开口了。其时王妻新春回门，带了他七岁的儿子颍儿去外公家玩耍，已๐经走了两三日了。王佐素来视这个独养孙子如性命一般，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这条老命也别想要了。眼前一阵黑，就要昏倒。李德裕连忙在后面扶住，低声道：“老东家，还是救少东要紧！”王佐给他一语提醒，眼前放着一个儿子都来不及救，哪里还有空闲替孙子担心？略带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叫过一个伙计来，要他十万火急地赶去几十里外的武水镇亲家那里，瞧瞧媳妇和孙子有没有平安到เ达。咬咬牙，手中ณ刀向王友直手臂上落去。刚刚刮了数刀，忽然门外又响起敲门之声。李德裕不愿让王佐分神，连忙跑了出去。开门一瞧，却是王友直平日时常来往的一个江湖客人，名字叫做涂天赐。这涂ิ天赐一进门，便火烧屁股也似地叫道：“你们东家呢？”李德裕怀疑ທ地望他一眼，反问道：“涂爷找我们东家何事？”他会疑心也是有道理的，王佐平日并不喜欢儿子交游广阔，虽然不明里干涉拦阻，心中却是不高兴的，也很少自己้与这些江湖草莽见面。这涂天赐一进门便要见东家，那ว只有一个解释：他早知道少东家出了事情。涂天赐着急起来，顿足道：“事情紧急，别同我绕弯子了！我刚刚ธ往王家府上去，那ว边人说你们东家来铺子里了，我又追了过来。”李德裕ษ不得已，答道：“东家在后面，有要紧事，涂爷有何贵干，不妨对小的说。”涂天赐望他几眼，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要见到你们东家，当面告诉他本人。”李德裕自然不肯，两ä下里相持不下，涂ิ天赐怎么也不肯走，一屁股在堂上坐了下来。眼看已经四更将过，他仍不离去，李德裕怎么เ赶也赶不动，不由á得有点恼怒起来，伸手就来拉他。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跟着便是王佐的声音道：“老夫在此，这位壮士有何指教？”涂天赐一怔，见确是王佐本人，这才道：“圣益在东阿出了事，在下特地来报个口讯。”王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目光炯炯地瞪着他道：“友直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会与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