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归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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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怨焚香香易失,当窗永夜诉星关。

伊倩偷偷用衣袖擦拭眼沿,仍旧ງ背对他说话:“连大哥可否与我一道,去给那个婴孩祝๩福?”

伊倩道:“即使杀了连大哥,对于改变索罗羌的现状却毫无作用。况且世上没有东西比生命更可贵。索罗羌的爱与善表现在时刻๑关注每一条生命,它能遍及一匹马、一头羊,更何况一个人?几十代以前的仇恨,我们作为后辈,只能化解,不能加深。对仇恨的淡忘,亦是对生命的尊重!”

只见猎人们手挽大弩,利ำ箭“嗖嗖嗖”脱๳弦射出。李枚这边数人中箭坠马。连云笙怒极,纵身飞驰入敌阵,一只手端起置于马头的盾牌挡住飞箭,另一只挥起大砍刀见人就砍。他力气过人,刀又锋利无比,中ณ他刀的人全部断为ฦ两截。有个猎人挥刀迎来,与连云笙的刀两相撞击,连云笙力大,将对方แ的刀撞回去,刀背正正击中那ว猎人眉心,即时昏厥坠马。

梨花镇是个ฐ赤贫的小镇,除了青稞酒,可算一无是处。过往的商人多数是干丝绸、香料é和瓷器买卖的,这些东西镇上的人根本花销不起,她成了商人们唯一的买家,从他们口中ณ,她也了解到遥遥的葱岭外有个山国叫索罗羌,哥舒勒就逃往那儿。她是一个弱女子,就算再有钱,也很难越过那仿似天涯海角的葱岭去手刃仇人。她曾想过等,等大唐军队再度远征葱岭,将索罗羌铲平。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自大将高仙芝之后,再无大唐的马蹄能涉足葱岭。况且她的仇恨只在哥舒勒,没理由要整个索ิ罗羌陪葬。因此,她开始另一种等法——等有杀手经过梨花镇,然后重金收买他。这些年来,确实有不少自命不凡的杀手路过梨花镇,他们都是过往商贾的私人保镖,功夫再了得,一听见葱岭,便是黄金千两ä也不干——很可能ม没到เ达索罗羌,人就被风沙埋了。况且前往西域各国做生意的商人很少走葱岭那条路,如果专门到那儿去,可要大费周折,但索ิ罗羌又在那ว儿附近,诚然是一对矛盾。到底这仇几时能ม报得了?直到今天,她遇上连云笙——一个血气方刚而又富有冲劲的男人,点燃了她复仇的希๶望!

“你本是落落大方的公子,我却生外,与樱童一样叫你‘客官’,乃ี因你那把胡子与你的年岁不甚相称,情非得已之ใ下才这样称呼你。而奴家早就不是姑娘,你却依然叫我‘姑娘’,教我何等尴尬!”徐夷光说的是难为ฦ情的话,面上表情则并非如此,仍然从容自若,更带有几分挑逗,仿佛在说:我这面蛋儿谁也看不出已๐上了年纪。

队伍后面有个第一次走货的少年,叫阿朴,实在奈不住苦闷,冲着前面的连云笙喊道:“连大哥,还有多久ื才能歇脚?我快憋慌了!”

杨雨下跪泣道:“连兄弟,请你救一救索ิ罗羌的神๰木吧!”其声极为哀恸,襟前一间地尽湿。

连云笙搪塞道:“杨兄弟,我刚好有要事离开,待我办完正事再回来替你排忧解难,如何?”因为心虚,后半句话说得不甚顺ิ畅,声音亦不如前๩半句洪亮。

杨雨道:“等你回来,索罗羌的神木已烧成木炭了!”

连云笙进退两难,权且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杨雨道:“大食教要索罗羌只信奉真主,不许信奉其他神灵,他们要将神木林铲平,修建清真寺。连兄弟,不,连大侠,你一定要给我们出头啊!”

连云笙暗想:大唐与大食国早在高仙芝将军的年代已势成水火,倘若因修建寺院一事与之争执,于己不利ำ,于国也不利。然而眼下,大食教徒横蛮恣肆,公然毁灭一个国家的精神信仰,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心乱如麻,到最后还是觉得,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止大食教蹂躏索罗羌,相反,只会使两国矛盾越加激化,对索罗羌害处更大。

不过连云笙一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脱身藉口。

杨雨等人见他态度冷淡,也不苛求,径自离去。这正中他下怀,拨转马头出城。哪知后面又传来伊倩的呼唤:“连大哥,你要走了?就这样扔下我不管么?”

连云笙长叹一口气,只好又回过头。伊倩身穿黑色貂袍,显得肤色洁白无຀瑕,靓丽绝伦,教连云笙眼前一亮。百步之遥,犹可见到เ她脸庞上那两ä潭湛蓝色的幽水,潭水满溢了,晶莹的泪珠仿佛把襟前๩的雪地也染成湛蓝ณ色。

徐娘第一次出现时,穿的也๣是黑色貂袍,可她身上没有一处是湛蓝色的。

不知为何,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令连云笙不得不下马,冲过去搂紧她,好好吻她,传递最亲昵的温度……

大食教众恶势汹汹冲往神木林,索罗羌百姓纷纷拿来铁器沿途阻拦。大食人手上有利ำ剑,居然大开杀戒,地上除了尸体,便是殷红色的雪。如果索罗羌的百姓敢将内里愤慨宣泄出来,大食教区区十数人哪是对手!一个只能ม爱不能ม恨的民族,可怜到连痛击敌人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他们全身经络乃ี至意志全麻痹了。

大食人点火烧着了整片神林木,索ิ罗羌的天空旋起滚滚浓烟,白昼成了黑夜。令大食人震惊的是,神木焚烧时仍余香不止,焦死的枝条仍保留着原先的韧劲。他们终于相信“神๰木”这名字毫不虚假。

杨雨手抱出生十几天的儿子,徐徐步入火场。他的妻子紧跟其后。杨雨脸上淌着泪,有几滴落入正酣睡的儿子额上。

“儿啊,别怪爹娘๤狠心。神木死了,索罗羌也剩下没多少日子。爹娘希๶望你只见到生生不息的火焰,而不是尸横遍野的索罗羌。世界ศ越简单,人越幸福,儿啊,好好睡吧……”

神木林中,人们看见两团熊熊的火焰,最终与神木融为ฦ一体。紧随其后的,还有数以百计不忍看到神๰木被焚毁的人们,当中ณ有杨福和杨乐่的身影。

王宫外,国王杨遂怅眼远望行将毁于一旦ຆ的神木林。之ใ前卫兵来报,索罗羌百姓与大食教众展开激斗,死伤无数,他听了也๣只是“哦”一声,沉痛尽然搁在心底。

而后,接连有百姓跪在王宫外面恸呼:“陛下,您快去救救神木吧!”

杨遂冷静非常,甚至置若罔闻。百姓奈不住愤懑,纷纷头磕石阶,继续恳求。但又如何,愤懑过后,百姓个ฐ个满脸涨红,接二连三瞪目暴毙。愤恨的代价就是死!

“陛下!”中阁宾杨照于杨遂身后失声下跪,“一个民族๣的灭亡,先是文化的灭亡。今日຅索罗羌神๰木林付之一炬,预ไ示陛下的子民终有一天会遭到เ同样的灭顶之ใ灾!”

杨遂神情怆然:“国弱已然,如之若何?要是高仙芝将军在就好了。”

杨照用膝盖跪着走来:“陛下,人不自救,谁能救之ใ?”

杨遂袍袖一挥:“杨阁宾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杨照坚持要说:“神木是索ิ罗羌最高的精神๰寄托,她是我们的守护者。没有她,我们也活不下去。我们没有能力活着反抗入侵者,但不代表没有其它方法!为了身不受辱,索ิ罗羌数以百计的百姓纵身投向火海ร,以示与神木同生共死!”杨照ั的话是带着悲愤之情道出的,他的脸຀色渐渐红。

杨遂不忍见他如此,俯身扶他。杨照始终不起来:“大食人无视我们的尊严,肆意凌辱索罗羌,我们再不反抗,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无往不前!”

杨遂道:“反抗,只会让索罗羌的百姓更加痛苦……”

杨照ั立即打断ษ他:“世上没有一种痛苦,比得上受辱而又强迫自己不反抗。陛下,可曾记得高将军当年为索ิ罗羌留下什么?”

杨遂怅然合眼,轻轻摇头,许久ื才道:“这样有用么?”

杨照ั道:“大食人占据不了我们的思想,他们永远没有胜利,索罗羌亦永不消亡!”言语间,喉咙处鲜血上涌ไ,竭力含着不吐出。

杨遂若有所悟,说道:“事已๐至此,我身为国王,理应为索罗羌做点事。杨阁宾的意图我明白,一切准备尽交付于你安排。我在这儿静静等他们来!”

杨照笑了,转身告退,脚步踉跄,口中ณ鲜血渗出,却不减喜颜。

大食人看完神木林烧作飞灰,洋洋得意来到เ王宫,见是杨遂,狂傲至极。其中一个懂得汉语,说道:“相信真主吧,几株朽木怎能成为ฦ你们的神?”

杨遂不语。以前曾有大食教传教士来到索ิ罗羌,杨遂听过他们传教,知道真主的伟大。他号召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们要奋起加入圣战,而圣战是一场反抗压迫的战争,而不是侵略别国的战争。正与邪分别ี在此。眼前๩这些亵渎真主ว的罪民,谁都有资格教训他们!

杨遂嘴角浮ด起一丝微笑,殷殷地接请大食人入宫。王宫的装ณ潢非常普通,当然无法与大食国的王宫相比,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是——索ิ罗羌的王宫将成为一座坟墓。坟墓不需要华丽ษ,只需要阴深和冷酷。

大地开始融雪了,寒意穿衣而入,只有伊倩和连云笙互相感受着对方温暖,无惧寒意的侵袭。

不知何时,普光站在二人身后,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连施主能忘却前尘旧ງ事,珍惜眼前人,诚为ฦ善哉。请连施主和这位姑娘赶快离开索罗羌,这里将有灭顶之ใ灾!”

连云笙很讨厌这个ฐ人,沉声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走!”

伊倩心头一凉:“连大哥,你不是改变主意,留แ下来和我一起吗?”

连云笙抚着她的秀:“伊倩,你听我说,我有件一定要办的事,办不完,我将吃不下睡不安!”

“是去找那个徐娘么?”伊倩的泪波在打着转儿。

连云笙深深吸一口气:“是的。”

“她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是的。太多没有答案的问题๤都与她有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找到她。甚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就忍心扔下我一个ฐ留在索罗羌?”

连云笙脑血充盈,思绪如麻:从索ิ罗羌回梨花镇路途艰险,试问一个弱女子怎抵受得住?况且在自己尚未搞清楚对伊倩是何种感情之前,不应再优柔寡断,以致节外生枝。

“伊倩,我要办的事难于上刀山下火海,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受这种无谓的苦!”

“连大哥能受的苦,我为ฦ何不能ม受?”

“你是索罗羌圣洁和美丽的化身,不应该相随我这种登途浪子!”

话语间,一声巨响贯彻云霄。三人循声望去,声音是从王宫处传来。伊倩怵然:“陛下……陛下他……”

当年,高仙芝离开索ิ罗羌时曾留下十车黑火药,索ิ罗羌历代国王将它们视为珍宝,严加封存,以期他日御敌之用。岂料百余年后的今天,它们成为索罗羌上下决不屈服于大食国的证物。

普光急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大食国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廓二十里外,如果索ิ罗羌国王敢阻止大食使臣烧毁神木,军队马上动手铲平索罗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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