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他几乎给了我世间所有的一切，而如今，我最后能回报他的只剩一个承诺，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承诺，他亦能瞑目地去了。
我不语，只望着他，他亦不言，静默的对峙。
“是。”李贤躬身施礼，而后起身出殿。在经过明崇俨身边时，两ä人目光相交，李贤怒目而视，那神情暴怒得恨不能将明崇俨抓起狠咬几口。
我双眼稍稍瞥了下他奉上的纸疏，上头所列名单与我所料十分相近，却也有几个ฐ令我意外的名字。
“太平……”李显最是不舍，拉了太平的手便不放开。
“为ฦ李唐王室代万民祈求静美安好？恐怕她们是在为她们母亲的过错而接受惩罚吧？天下人都知道她们是萧淑妃与王皇后的女儿。您恨萧淑妃与王皇后，一直恨着，仇恨是您唯一的动力。”李弘语调森然，“只是，逝者已๐矣，母后您与她们上辈的恩怨纠葛，实不该再延续无辜。天大的罪过已该随着王皇后她们的逝去而烟消เ云散。而她们是我的姊姊，她们身上亦流着李室的血液ຂ，不该有此劫数。红颜薄命，便是如此吧。”
“是，臣告退。”狄仁杰躬身施ๅ礼，他仰，仍是浅笑如水，映着淡淡阳光，却有一抹怅然若失浮上他的眉间。
“太平！”我轻呼一声，再也顾不上皇后威仪，飞奔下高台，向场中ณ跑去。
东方微白，我起身，轻眨了眨眼，阿真仍躺在我的身边，犹如醉卧尘香，昨夜似只是我的一帘幽梦。
此次朝中不少大臣对我前来主持封禅大典颇有微词，认为女子祭天与礼ึ制不和。而后我上奏，将朝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赐爵，四品以下的官员加阶，如此一来，成百上千的官员便得了我的恩惠，他们除了对我感恩戴德，哪里还记得什么เ礼制ๆ。
我撑着腰，徐徐走了几步，叹息道：“你知道我不信这些的……太医说，我此次脉象滑腻，怀的极有可能是女孩，我怕只怕……”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夭折的小公主，她静静地躺在我的怀中ณ，是那般的冰雪可爱、玲珑剔透，但……我嘴角微一抽搐，很快惨笑道：“莫非这世间果然有轮回转世么……”
果然是……
6行有些不安，但仍镇静地说道：“陛下，这诗是内侍监命人写的，后来他又使人将诗流出宫外，在民间广为传诵。而写这诗的人也是内侍，此事过后，内侍监便秘密将他送出宫去，再也没人见过他。”
我想怒斥他，大胆，你竟如此轻浮，敢羞辱皇后！只是他冰冷如铁的手指传来的轻颤却使我无言，我犹豫起来，想奋力甩开他，身子却一动不动。
李治将目光投向远处，神色冷寂，唇边浮起一抹幽深笑意，却是再也不看我一眼。
御医身躯又是一抖，提高声量说道：“陛下双目浑浊晦暗，印堂紫，面色青白，是因阳气过耗、伤了元气所致！”
“关中三年大旱，由á于数年颗粒无收，从关中到汉阳，白骨遍地，再加之连日来的烈日毒照，腥腐恶臭之气弥漫四野，许多人身染恶疾，不出半日便暴死，弃尸街头，饿殍满地，难民四处乞讨，其惨状令人不忍再睹……”狄仁杰上书道，“臣建议实施黄河改道之ใ工程，即刻动工。”
“不必多礼。”我轻扶起她，心中ณ暗叹，自是年轻好，芳华正茂，令人称羡，“一段时日不见，兰儿出落得愈动人了。”
李治下旨ຈ大宴我的亲戚邻里，更特别ี下诏并州八十岁以上的妇人可授正五品的郡ຉ君，有官名而无职务，虽是如此，却已属破例，给了我这个皇后十足的体面。
“娘娘太心急了。”狄仁杰也敛去笑意，他目光中ณ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停顿ู片刻，才静静说道，“我先前便说过，凡事太近，缘份必尽。”
感业寺数年，而后又入宫，这些年我皆在深闺宫阙中度过，见此山川ษ勃、云海茫茫之美景，已觉新奇，犹如离笼之ใ鸟，言笑轻松。
“怀英，你知道么，我有一女，她与你一般年纪。”她似知晓我所思所想，轻轻打断我的话语，“数年前，因形势所迫，我只能与她分离，此生，怕再难相见……”
“你在做什么？”母亲捧着一盅暖暖羹汤立在案前。
她犹闭双目，在我的凝视中没有哀乐地躺着，似庸懒不肯起身，碧鲛轻纱曼拢，抚向她如清泉般流泻的九尺青丝。
一旁香炉中凌香燃尽，早朝也近尾声，已是巳๑时。昨晚只睡了二个时辰，此时我不免疲惫。
“罪有连诛，没有什么无辜。褚ຘ遂良官爵被削，柳奭、韩瑗除名，于志宁免官。褚ຘ遂良的两个孩子彦甫、彦冲也一同流放爱州，可惜走到เ半路上即暴毙。褚遂良应当庆幸自己的早ຉ死，才不至于亲眼目睹子孙的凄惨结局。”我缓缓摇了摇头，神情里颇有遗憾之意，“以上三人皆被抄家，所有近亲不论男女老幼皆流岭南，男ç子为奴，女子为ฦ婢，同连坐被贬的官员长孙氏和柳氏共有十三人。本朝原有七位宰相：你、李勣、于志宁、褚ຘ遂良、来济、崔敦礼ึ、韩瑗，如今除李勣与早逝的崔敦礼外已๐或贬或杀，清除殆尽。”
我心下微惊，双眉紧ู锁。
第一次，似乎ๆ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ว时，我正要入宫，他独立在我身后，不言不动，立于阴影中，静如泥塑，似乎连呼吸都不再有。我静静站在他身前，将母亲的匕赠于他，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他从后拥住我，他的体温细腻地熨ຖ烫着我的尖锐，他终于说了长久以来一直埋藏于心底的话：“我爱你……”
“嗯？”我嘤๒咛一声，微睁眼，一双熠熠的眼眸近在咫尺，眸中ณ赭色透明的琉璃之光变幻婉转，流泻着别样情意。
母亲的声音遥遥传来，宛如清风流转：“媚娘，从此，她便是你的姊姊了。”
“谢，谢皇后娘娘！”芍药见我要去扶她，骇得立即起身。
“欲成大事，心不可不冷。皇后娘娘行动之快捷、处事之ใ果断，朝野皆惊，令得人人震怖，已๐达到了杀人立威之效。杀一儆百，震慑了其他妃嫔。解决了潜在之险，稳定了后宫。”清远带着玩味的神情，注视着我，“后宫之主的权威，至此牢不可破地建立起来。此时的皇后娘娘，内宫外朝眼线遍布，任何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之中，君恩如海加之雷厉手段，从此无人再敢与您争宠，也无人再敢说您半句不是，您的长子也顺利地登上太子之位，此次，您可说是大获全胜。”
我温和一笑，手持锦帕轻轻拭去他的泪。
主持见我忽提起往事，吓得全身抖颤，随即跪伏于地：“这一切都托福于菩萨保佑，以及皇后娘娘的庇护！感业寺能扶持过娘娘，也算是修来的洪福！”
冬意渐近，景色阑珊。
腹部日益隆起，我的行动也愈不便，只得终日半卧于榻上，不敢妄动。
李义府仍是毕恭毕敬地答道：“臣才疏学浅，昭仪过誉了。”
我们相对无言，阴风阵阵入帐，卷过一些轻尘往事。
我正想放下帘子，耳边却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蹄声急切异常，似盖过了眼前的狂风骤雨，震得地面都在隐隐颤抖。
“陛……”我疑惑地上前，还未出声，李治却忽然掀翻那叠奏书，暴怒地砸毁四周一切物品。伴随着物品坠地碎裂的巨大声响，李治厉声叫道：“他们都看轻朕！他们都看轻朕！”
“陛下驾到……”内侍的声音近在门外，眼看躲避不及，怒战一扯放在枕旁้的外袍，足下轻点，窗棂微动，似有风轻抚过，他已不见踪影。
“朕是天子，莫非连决定这事的权力都没有么？皇后杀了朕最疼爱的小公主，如此歹毒的女人，怎可母仪天下？！”李治的脸色略微沉了沉，“朕意已决，绝不更改！”
一往无前，求其所求，与其诚于人，不如诚于己，我无声地笑了，一笑间，是令人冷的天真。
我方才下榻，便随即吩咐林锦：“快，立刻到大殿请陛下过来！就说皇后娘娘要杀我！”
“我想去见陛下。”我忽觉身心疲累，想去见李治。
“说也奇怪，弘儿性子孤僻，从不喜给人抱。若有人硬生生地将他抱在怀里了，他耍起性子来，又抓又挠又咬，令人头疼。”大姊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微微蹙眉，“我虽照顾ุ他起居饮食，他有时都不愿让我亲近。但每次抱他来见你，他都十分乖顺听话，总喜欢粘着你，不吵不闹。”
他冷哼一声，似懒โ得再和我纠缠，右手一扬，盒盖挑开，盒内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大喜？我垂目黯然，我依然是我，仍是摆脱不了这虚弱的命运。
“谁，谁要谋反？”我心中一颤，不禁紧ู紧握住李治的手。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他的怀抱宽广如海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