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要是窦太师不暗藏一颗凌驾于帝权之上的心思,依照ั万岁爷对嫡长子的宠溺之心,何苦要废弃太子和皇后?
他神色如此,郗泽已经隐隐约约明白。倒也没多大的感慨,只是想着天家寡恩薄情,蘅言能得皇帝以诚相待,已是不易。
蘅言稍稍用力,挣开他的禁锢,不言不语的出了浴桶,再漠然的拿了香樟木架子上的绸巾擦身子。
那人是她的夫,也是天下人的君。
不会,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另一个胖些的年长姑娘挑挑眉,不大信:“能够入宫当宫女的,都是出身不错的姑娘,称个贵女倒也不为过。我听人说过,凡是在宫里面儿当差的,姿色好点儿的,能被万岁爷瞧上临幸了,就是小主了。要不,就是安安稳稳的等到เ二十多岁出宫,许配个ฐ好人家。我瞧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出了宫了?”
蘅言出了厢房,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偏阁陪庄太妃用晚饭。
皇帝仍旧闭着眼,冷冷淡淡的答她话:“孩子的生母不论是谁,他父亲终归是朕。朕的孩子,自当一视同仁,你无须担心。”
及至最终,那人是恨她疏ຕ远她,看见她都厌恶的至冷之人。
皇帝正在翻看折子,也不知道又看到什么不顺心的了,地上扔了几本儿不说,御案上放的那ว些也是乱七八糟的。正瞧着的那本,隔了老远就能瞧见朱笔划了好几道。
蘅言弯腰去捡,却被皇帝斜剌里伸出的手给截住。
现如今呢,甭说是她啦,就是窦家,也是那秋后的蚂蚱了——
高玉打了个冷战,觍着一张脸笑:“大总管,你这是吓唬我呢!这不里面儿这会儿不都笑语阵阵了么,想是夫人有法子,万岁爷早消了火了。”
第二天殿选时,蘅言入殿,皇帝一眼相中,已经吩咐留牌子了,却见那ว小姑娘忽然肚子疼,没规没距的跑了出去。龙颜大怒,撤了她的牌子。
她总全是看清楚了。
“万岁爷该不是随后又走了吧?”
素满“咦”了一声:“咱大邺宫妃位子,从皇后,皇贵妃,往下依次是贵妃,妃,贵嫔,嫔,贵人,才人和美人,怎么有了这夫人的位子?”
“朕一刻也离不开你了,这可怎么เ办呢?”
蘅言勾了勾唇,坏坏的笑,反客为主的先坐了,摆手让姮妩坐下,“姐姐想做娥皇,我却不想做女英。”
蘅言“嗯”了一声:“哪儿是疼啊,简直是遭罪。”
他眼中赤\裸裸的都是要将她一点儿点儿拆了,再吞入腹中的**โ,而且这个姿势,实在是——蘅言别ี过脸去,不去瞧他的眼,囔着嗓子说道:“万岁爷饿了,就叫常大总管传点儿东西吃吃。”
这可真是个折磨,对皇帝来说,肉在嘴边不能吃,简直就是遭罪。对蘅言来说,这种羞死个人般的折磨,简直是——
萧朝歌犹不死心,她瞧了眼皇后。
论才,论貌,这一个小丫头片子,哪儿及得上她十分之ใ一?太皇太后是年岁大了,对小丫头片子上心。凭着她萧朝歌的貌与智,只要略施ๅ手段,万岁爷岂不也是她的囊中ณ之物?到那个时候,甭说她要这凤座,就算是她要的是这天下,还怕得不到么?
蘅言打了个冷战,重重咳了一声儿。
叫她这么一琢磨,觉得心里面儿放下一大桩子事儿似的,浑身舒坦。
这么一想,倒也心安了,乐呵呵的去了朝阳宫里。
“万岁爷——”萧朝歌哭望着他:“有了新า人笑,就不念旧ງ人哭么เ?”
蘅言点点头,从他手里面儿接过茶盘子,忙道:“福叔您去歇会儿吧,今儿个的茶奴婢伺候老祖宗吧。”
皇帝在床前的一处紫檀束腰高茶几旁坐了。蘅言忙服侍着倒了杯茶,皇帝接过茶杯撇着茶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话:“你觉得呆在宫里面儿服侍朕,同出宫嫁给个寻常人,相夫教子,平顺过一生,哪个更为ฦ你所喜?”
蘅言连声咳嗽,只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实在是难受得紧。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觉得很难过,这个难过最起先还是只有那么一点点,慢慢的,好像难过委屈能蔓延似的,她只觉得委屈的厉害。悲伤一旦爆发,就如同山洪,一泻而下,再也控制不住。
五福捧寿鞋,那是上了身份的姑姑才能穿的鞋子。穿着这双鞋,甭说是在内廷走了,你就是往宫门那处去,守门的瞧见你,也得叫声“姑姑”。
从建章宫到寿康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天上雪沫子正飘着,皇帝ຓ没让传龙辇,也没让别ี的人跟着,独带了蘅言一人。
皇帝的手顺ิ着她右腰侧的曲线往上慢悠悠滑动,薄凉的唇竟吻在了她肩背的那颗痣上。半个身子压着她,蘅言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半晌,秦姮ย妩“唔”了一声,总算是下定决心了:“既然已๐经入了宫,我也没什么เ后路可走,与其红颜变枯骨的耗着,倒不如拼上一拼,”她挑眉,
殿的姮贵嫔,还有,还有朝阳宫的皇后,您,您就饶了奴婢吧。”
她刚坐下,崔吉祥就带着人来了。
不过么เ,敬事房里掌燕寝起居注的执笔太监可是倒了大霉,倒也不能说倒霉,谁让他舌头太长呢?拔了正好。
凸(゜皿゜メ)靠!这女的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老跟她过不去?她在掖庭里好好儿的当差,被皇后给弄到了寿康宫里,托皇后的福,她如今被万岁爷整的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然后好不容易按照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意思到了御前,结果她又巴巴的跑来训斥ม她!也不知道龙精治不治缺心眼儿,治的话只求皇上多陪她睡几回,说不定就好了。
秦姮妩好像是遭了雷劈一样呆在原地,半晌了还没回过神儿来。女儿家的闺名最为秘密,谁没事儿将自己的闺名说给外人听?从前万岁爷赐她“姮”字的时候,她还想着自己定是有着姮娥至美,今儿听蘅言这么一说,细细想来,只觉得胆战心惊。
皇帝强压下用手里茶碗砸她头上的愤怒,顺ิ了顺气儿,忽然想着,自己้让她到跟前儿伺候,究竟是对还是错?会不会有一天被她给气死?至于她这个问题么?啧,还真是个胆儿大的傻姑娘,这种直愣愣的傻白问题也敢问?傻子都瞧得出来他喜欢朝歌吧?原本想着这姑娘挺聪明的,谁知道聪明不到正地儿,白搭!
皇帝发了话,给她一个ฐ小时的时间挪窝!她哪敢耽搁,忙急着去寿康殿向太皇太后辞行。
刚退到门口,万岁爷又发话了:“回来。”
“澜珽哥哥,我舍不得你。”
开国际玩笑,她要是有胆子坐上去,明儿个脑袋就该搬家了。
太皇太后气得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兰轩,你是要为那个女人杀了你皇祖母吗?”横了一眼被吓傻的素满:“还不赶紧ู的,传太医。”
原本铜茶炊这样地一般人是不许进的,谁敢进去,李德福立马拿簟子将你抽出来,但蘅言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却仗着自己的“身份”溜进去,李德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皇帝ຓ倒也挺给她面子的,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老祖宗调↑教出来的人,都是心比比干多一窍,是朕疏忽了,你起来吧。”
他凝眉瞥了皇后一眼,皇后只是低着头,抱着手炉,永远都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皇后是他还在藩地时的发妻,风刀霜剑的都走了过来,又生下了嫡长子子詹,所以他向来敬重皇后,只是朝歌的事,皇后却多次出言相阻,昔年的稳重贤惠难道随着荣华富贵里的浸淫都消失了不成?
太皇太后也没太在意,又接着说道:“姮嫔和蘅言都是秦府尹的闺女,虽蘅言是个ฐ宫女,可到了年龄也是要放出宫许给个好人家的,怎能就在宫里白白被欺负?没的传了出去,说咱大邺๐和后梁一样,九千宫女十万太监都当畜生一样对待。皇后啊,你身子不好,这事……”
东暖阁里“叮咚”一声响,素满姑姑忙带着蘅言掀了绵帘子进去,见太皇太后已经沐浴完了,由着“梳头张”给她捂着头发。蘅言随着素满姑姑恭敬的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叫了声“老祖宗吉祥”。
皇帝ຓ看了她一眼后,抱着蘅言出了偏殿。
姮妩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那ว一眼,就像是能将她推往地狱的利剑一般,几乎能将她一点一点的凌迟了。
既入地狱,又何惧生死?
恩宠既得不到——她望着手腕上湛绿青碧的凤求凰镯子——那她便要这世间女子至尊之位。
用过晚膳后,姮妩略略拾掇一番๘,带着侍婢前往建章宫,求见皇帝和那位夫人。
蘅言刚从阵痛中醒过来,这会儿正靠在凉塌上歇着,皇帝ຓ在无倦斋里批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