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顺从那个办公室门前走过，迎头碰上初三时的物理老师，他心头一惊，有点拘束的叫道：“汪老师”，“你好”两ä个字却像鱼刺卡在喉头上，半天只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吐出。他还保留着学生时的矜持，在老师面前依然必恭必敬的。汪老师一副师者的表情，还像对自己的学生似的，“福顺啊！当老师了”。福顺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回答。他感觉到เ在这位老师面前很是压抑，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找个借口赶快逃，“汪老师，我去办公室了，再见啊！”。说完，他像鹰爪下逃命的兔子，转身就跑。
转头的瞬间，三年前的一幕，借此情景浮现在脑海ร。那时，他还是初ม三的一名学生，并且是一名好学生，就在初ม三下半年分重点班时，生了一件让他很丢面子的事。按成绩他分在了一班，并且分班名单也在公示栏里公布了，正当他与分在一起的同学们相拥相抱时，一件很意外的事生了。他被更换了，就在刚公布名单的地方，就在他的名字旁边，作了注，调入二班，另外一名学生相应的调入一班。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福顺一下子懵了，他不知所措。呆坐在坐位上，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同学们为他鸣不平，找到เ班主任，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班主任摇着他胖乎乎ๆ的脑แ袋，笑着推脱，这一切都是学校的安排，与我无关，我也不清楚。连班主任都不替他做主，福顺ิ一脸的无奈。刚才的兴奋早ຉ已跑的无影无踪。此刻๑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渺茫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的同学怂恿着，去找学校领ๆ导，与他辨理。为什么已经公布的名单霎时就给更改了，这对学生也太不负责了吧！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种做法。他认为即使找了领导也会无济于事的。既然他们打算换你，就说明人家早就给领导打好了招呼。别ี的都不用说了，自认倒霉吧！他对着那些好心的同学苦苦一笑。说了声，谢谢你们！然后就一言不的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书收拾了一大包，沉甸甸è的。他的脚๐步也异常沉重，每走一步都有种上刑场的感觉。他感到เ身后好像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并且还指手画脚地说着，这个ฐ人太软弱了，被人家调了班，连找找都不找，十足的傻瓜。要是换了我非得跟领导理论理论，不为ฦ别的就为个ฐ面子，就问个为什么。
他背着书包走向那间教室，那间他要去的，不，是被调换了的“新班级”。要到那ว间教室，就要经过初ม三教师办公室。那一刻汪老师就伫立在门口，像是蓄意等他经过，也好像是个偶然。汪老师见福顺ิ走来，对他说道：福顺，又分到二班了，福顺ิ，不顺啊！那语气冷如冰霜，直刺福顺的心窝。他没有言语，甚至他连解释的权利ำ也没有。一个“分”说的多好，好像是加上这个字一切都是公平的。可谁来分的呢？还不是那些领导吗？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根据各种关系来分配学生。学生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些玩物而已，一切都是人为。而他也只是领导眼中ณ的一粒棋子，他们想把他放到那ว里就是那里，而他别ี无选择。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什么分到，难道你长着两ä个大眼没有看到เ刚才生的是吗？分明是人家把他拨弄过去的。他心中喊着汪老师的大名，汪为仁啊！枉为人！对事实视而不见不说，反而以此来挖苦学生，这还能ม算得上是个老师吗？这还能算是个人吗？
他开始感到自己的腿轻飘飘了，迈步不再从容。脑海里回荡着“福顺，不顺啊”这句话，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被巨เ大的震动后残留在下来的余音。他想哭，可是欲哭无泪，他心里一阵阵地酸楚，委屈的泪徘徊了许久硬硬地又咽回到เ肚子里；他使劲地挤出一点微笑，以示自己้的坦然，可是他做不到。脸上的肌肉就像是被冰冻了一样，木木地，不听使唤。
有几个ฐ要好同学陪在他身旁，他们与他谈论别的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富顺，最近又听小说了吗？你可是咱们班的评书表演艺术家啊！初二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听你说评书。富顺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又一位说：福顺，你的头太长了，得理了。说着用手去抚摩富顺ิ的头。福顺知道他们的好意，他很感激。有他们的陪伴才让他感到一颗孤寂心有了寄托。否则ท他真的会崩溃的。今天下午放学就去理。最后他做出决定。他们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时，中考的步伐已经临ภ近了。3+2x的x也已经公布。学校是为了升学率才分了重点班。后来他了解到เ与他更换的那位学生是一位老师的女儿。她因为想继续跟着原来的数学老师，才央求母亲找到学校领ๆ导，与他更换了班级。福顺并不想抱怨什么，只是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侵犯。如果他们征求他的意见的话，他可能也会答应的，可事实恰好相反。他们根本就没有给他表意见的机会，尊重更谈不上了。因为在领ๆ导们看来这件事太小了，甚至根本就算不上一回事。至于学生的自尊，学生的权利他们是从来也想不到的。可对于一个ฐ学生而言，就不同了。这一点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全部。他是一个完整而又独立的个ฐ体，他有自己的自尊和应当受到尊重的权利ำ。领导们的做法恰恰剥夺了学生的这一权利，使他的自尊受到了戕害，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受到了欺辱。最后他只好宽慰自己，在哪里不是学啊，自己偏偏不信一班就一定比二班好。而他偏偏要证明给那些人看，他暗暗下了决心。
2
晚春黄昏，风冷飕飕地吹在福顺刚ธ理过的平头上，他感到很是清醒。同时也感到เ了一阵冷颤。自行车在沙子路上驶过，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诉说他的心里话。
放学后，他就径自去了学校旁้的理店，不巧的是正赶上小镇停电。理师傅说：“你还等吗？不如明天再来吧！”福顺ิ态度很坚决地说：“不，我等到来电。今天务必把头理了。”那语气好像十二点来电å他就等到十二点。理师傅不解。问他：怎么有什么别的事吗？非得今天理吗？是不是斗气了，还是挨老师批评了。富顺并没有正面回答理师傅的问题，而是拐了个弯儿说：这几天感到头太长了，厚厚地，像个大帽子，弄得头里不舒服。所以想理个寸头。清醒清醒。
不觉得可惜吗？现在都流行小分头了，我看你留个中分顶ะ不错的。理师傅说道。
不了，还是推个平头凉快，眼见着就夏至了。对了，那ว样洗头也方便。还能剩下洗头膏。
都像你这样，我们理的不就得关门啊！理个板寸老长时间才能长出来，我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啊！说完，理师傅笑了。受理师傅的感染，富顺也跟着笑了。
电是接近黄昏的时候来的，公路对面的小村已是炊烟缭绕，人们已经开始点火准备晚饭了。理师傅操刀在手又问了一遍：真的理成平头。像是下最后一次通告。是的，平头。福顺ิ毫不犹豫的回答。你不觉得可惜，我到为你感到可惜，留这么长不容易啊！理师傅不无惋惜的说。富顺不再回应，慢慢地闭上了双眼。电推子鸣叫着在富顺的丛中驶过。一片片的头落了下来。像是麦收时的收割机经过麦田à，所过之处无不成了短短地麦茬。头渐渐地轻了，仿佛剔去不仅仅是头，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重负。白天的屈辱也仿佛随着逝落的头消失了。富顺ิ睁开眼时，理已经结束。镜中的那个小伙子，让他惊异，那ว是自己吗？平头板寸，小伙子怎么这么精神。他仔细地又看了一眼，笑容像一朵花在他的脸上盛开了。对这个造型，他很满意。
3
李夫和李母早ຉ已๐经摆上饭等儿子回来了。见儿子进门，李父便给福顺拿了筷子。李夫和李母都是地道地庄稼人，都没有上过几年学，儿子能上到中学，已让他们很高兴了。不比别人，起码比他们老俩儿是强多了。他们从来也不问儿子在学校里的情况，他们似乎ๆ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多问，因为问也没用，自己也帮不上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按时准备好儿子的一日三餐。别ี的都不在他们的能ม力范围内了。对于这个小儿子他们还算清心。打小没有给他们惹过麻烦。放学后总是先做作业，再出去玩。这让他们没少了嘟囔他的大哥福键。两ä个孩子性格正好相反，福键贪玩，中学没有上完就退学了。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他们认为人该吃那碗饭都是命里定好的，人是强求不得的。福键下学后，就去了外地打工。一家人的希望全都落在福顺身上。
福顺还算争气，小学时，年年都捧回奖状来。李夫和李母把它们贴在墙上，当作家里的荣耀。每年拜年，大家都指着奖状夸耀一番๘。这时李夫和李母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可进入中学后，福顺这个ฐ小山头，就显不出高了，像是遭遇了洪水灾害，一直都在下面淹没着。初一的成绩不是很理想。直到初二、初三，随着理科物理、化学的开设，他的才华才真正得以展现。物理初二一开，他就取得级部ຖ第一的成绩。这一下子就奠定了他在班级前几名的位子，就在刚过去的期末考试中，他以物理、代数、几何三科满分的成绩，把那些人远远地摔在了后面。这让那些一开始还遥遥在上的留แ级生刮目相看。这一切，李氏老两ä口是不知道，他们也很少打听这些事。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的很好。就像小时侯给他算的卦，此儿将来必有出息。他们对这个却是坚信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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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默默地为儿子夹菜。嘴里不住地叨唠着，“怎么回来这么晚，菜都快凉了，多吃点”。福顺心里有委屈，又不好对父母说“去理了，娘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福顺能理解母亲是为ฦ自己担心，所以宽慰了一下母亲。
没有电，等到เ这个时候。富顺解释道。
那ว不会等到เ明天理吗？哪天理不了头啊！李母略带嗔怪地说。福顺没有回答，他不想让父母看出他的心事，为自己担忧，他拼命地扒饭代替回答。
他从来都不怪父母。但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的父母也有钱有势。那些人还会看不起自己吗？还会欺辱自己้吗？他并不想被别人高看一眼。只是希望能平等地对待。所以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一闪就掠过了。纵使自己不受欺辱，他也不希望别的同学会那样，可这次却生在自己้的头上。
晚上，月凉如水。福顺的枕头湿了。泪水顺着他的脸夹流下来，像失去控制的水龙头。想到班主任的推委，物理老师的冷漠，他哽咽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是的，初一的时候，有几个ฐ小痞子拦住他的找事，他被打的鼻青脸肿地，他没有掉一滴泪。此刻，却不同了。他受了委屈，他的自尊遭到เ了凌辱。他并不在意什么重点班。可那些人为ฦ什么不征求他的意见。就擅自更改已๐经公布了的名单，让他空喜一场。如果征询他的意见，他可能会同意，可他们没有那样做。正因为如此，他才受到了伤害。而这伤害又无处诉说。跟父母说，无济于事，不但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弄得父母也担忧起来。只能自己消化，只能把它化作无言的泪，一滴滴地流尽。
老师，一个神圣的字眼，一个光荣的称号，从小学到中学在福顺心中都有着很崇高的地位，此刻๑，他开始怀疑了。他一直认为老师能够给学生以公平，能做到公正。可那ว只是他的想象。自己受了委屈，他们却不闻不问，一味推脱不算，还来取笑他。还有那些领导，不顾他人的自尊和人格，像棋子一样的把学生拨来拨去。更可恨的是那些身为老师的家长，为ฦ了自己孩子的一己之私，去伤害别人孩子的自尊。他又想到，如果自己的父母有权有势的话，他们还会……
那晚，福顺失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可他清醒地认识到เ中考的步伐已๐经临近，他不能如此消沉。倘若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了中ณ考，那他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别人不但会把他看扁，说不定还会造出个李甭顺ิ来呢！
５
清晨的阳光，分外耀眼。而福顺平头的光芒也不压于那ว高悬在空中的太阳。同学们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盯着他的平头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在他们眼前又会升起一个太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