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怎么做呢？”
简直不可思议，罗斯痛苦地发现，只要被罗丹拥抱一下，她就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如此轻易地就原谅了他的不忠。
现在罗丹ล每星期三和星期六都是同卡米尔一起在新工作室里度过的。卡米尔是美的典型，他对自己说。不管在什么地方แ，只要他同卡米尔在一起，巴黎就带上了罗曼蒂克和放荡不羁的色彩，成为一座美好无比的城市，浪ฐ漫、欢欣，充满生机。他们绕城闲逛，观看歌剧院和卢森堡公园的那ว些塑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存在于美妙无比的巴黎的一切！自从卡米尔开始给罗丹塑头像的时候，罗丹就已经认识到了她作为一名女艺术家的潜力。但是他却从未想到他能找到这样一个趣味相通的情人，一个能真正与他交流思想的情人。卡米尔受过良好的教育，博才多学，她的身上没有丝毫资产阶级的平庸气息，更没有传统的偏见，她的想法永远是神奇和不可思议的。这一切都让罗丹喜出望外。
“什么เ？”卡米尔吓呆了。
一九一七年二月十四日，罗斯ั·伯雷去世。这个女人终于不得不放开了她的手，停止了她对罗丹的占有和包容。
说完，卡米尔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在往展厅走的路上，卡米尔听到所有看过展览走出来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罗丹ล的《巴尔扎克》：“我认为假如巴尔扎克还活着，他一定会把罗丹骂个狗血喷头！”“不，我可不这样看。恰恰相反，我觉得罗丹为迷茫的雕塑艺术指明了一条新า出路。”“什么？你们都在说什么เ呀？我根本完全看不懂那块巨大的白色石头！”……“这并不奇怪，”卡米尔想，“人们期待着《巴๒尔扎克》已经整整十年了。”
想到罗丹ล先生，卡米尔记起她在他的雕塑室里看到เ的另外两座雕像——《正在康复的女人》和《永别》。她与他恢复了关系，但那仅仅是为了完成她的雕像，仅仅是工作关系。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那天，为ฦ了她的《克罗托》，她去他的雕塑室挑选石头，却被那两座雕像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哭了，当她第一次看到这两座雕像的时候，她竟然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另一位雕塑家的作品前流下眼泪。她在雕像里看到了自己，比镜子里的自己้还要理解得透彻！石膏像披着皱褶，两只手好像在托出最后一个吻，脆弱到让人心疼，好像正在慢慢地走向死亡的深渊，却又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在呼喊，呼喊不要扔下她！那是对她多么真实的写照！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痛苦和悲哀，心被狠狠地揪着。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淌在她悲戕的脸庞上，她浑身颤抖。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除了你、我和巴尔扎克，我们什么เ都不用去考虑。”
为了掩饰自己怀孕的迹象，卡米尔开始深居简出；即便是不得不出现在雕塑室里，那件肥大的工作罩衫也能成功地帮助她逃开人们的目光。这些天，罗丹先生回到巴黎去了，他的一个ฐ朋友死了，他得去参加葬礼。卡米尔一个人住在利ำ斯莱特城堡里，思念着他。她从窗户里向外望去，小桥流水让她的心情十分舒畅。她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孩子在她的腹中动胳膊动腿的快乐่。孩子已经有六个月大了，情况一直良好。而她呢，则ท像个快乐的隐士，雕塑、画画ฑ，做她想做的事情。她把手放在右边的肋骨处，那里有点儿发疼，大概是孩子在压着她吧。她想像着孩子的脑袋的位置，柔声对他说着话。这几天，虽然她吃得很少，但是她能明显地感到孩子在很快地长大。她沉浸ฤ在惊喜的等待之中。
这一天，罗丹正在工ื作室里加工《雨果》像，他站在身着飘动的披风、头戴大宽边帽的《雨果》石膏像后面，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雕刻๑用的凿子。烛光忽明忽暗，他的脸正处在浓黑的y影中ณ，两只眼睛却闪烁着光芒。这时，卡米尔突然闯了进来。这时已๐经快半夜了，罗丹ล没有想到卡米尔这么晚还会过来，看到她狂怒的样子，罗丹吃了一惊。哦，原来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答应她，今天要去意大利广场附近的工ื作室和她相会——但在他看来，这并不能构成使她勃然大怒的理由。他正倾全力于创作，同为一名雕塑家，卡米尔对此应该是理解的。
“她恨死我了，”卡米尔心里想，“如果她能够的话，她一定会杀死我的。”她吃力地抖落身上的雕塑碎片，推开压在肚子上的转台，退缩着躲到一座塑像的后面，想结束这场战争。
第二章
“罗丹先生，您雕刻的是卡米尔小姐吗？哦，真的是她，这座雕塑叫什么名字？”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好奇地问。
一八八三年，罗丹雕塑室。
卡米尔站起身来，一直以来的心事和担心总算有了一个还算令人满意的结果，尽管前途还很不清楚，但至少它有了一个值得期待的开始，不是吗？卡米尔的心情好了许多。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哗打闹声，她走到เ窗台边，想知道到เ底发生了什么事。从窗口探出身子，卡米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她竟然看到小保罗在街上被一帮顽皮的孩子追打！保罗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冷傲和镇静。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保罗跌跌撞撞地逃了进来。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好像敌人还在后边追赶。“怎么เ了？保罗？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卡米尔站在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路。昏暗中她的身影显得异常高大，嘴角边还带着幸灾乐祸的坏笑。“让开！”保罗怒气冲冲地回答，“他们没有欺负我，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儿而已！你少管闲事！”说完，保罗头也不回地跑下楼，躲进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
突然，她的目光使他不寒而栗，他拔腿就跑。“保罗，保罗！等等我啊！你等着瞧吧！”这回轮到她在小保罗身后大喊大叫了。但是很快她就停了下来，不再出声。无论如何，今天这个夜晚是属于她的。随便她几点钟็回家，反正母亲早就不理她了。那还怕什么呢？
卡米尔的雕塑作品和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在总体上有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不总是直接表现出来，而是通过一系列的十九世纪法国雕塑家加以表现的。对卡米尔来说，和自然接触是指导她创作的基础。她赋予所有的事物以忠实、宁静与和谐。雕塑作品不是各种片段胡乱地聚集在一块儿，缺乏和谐与美感。她的工作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沉稳宁静，出自纯洁天真的构想而绝不是混乱ກ动荡的构思。在卡米尔的任何作品中，她的情感和智慧都表现在她对事物形体的把握和在选材、构思上的匠心独运。她在雕塑中的每一个ฐ步骤，每一块材料，都能巧ู妙地与整体相融合，展现出雕塑的美感和和谐。
“……在必死的人和不朽的诸神之间，有一种女信使，她们是其中的调停者，并因此而受人尊重。”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俯下身子。但是，他没有唐突地吻这只手，而是停止不动了。他现在想要确定的是她就在他身边，此时此刻此地。“就像你一样！一位哈玛律阿得斯！一位说情者！为了我！”
突然，卡米尔笑了起来：“罗丹先生，别忘了在地狱和天堂之ใ间，还有一座炼狱！”她身体往后一仰，松开了他的手，“一座属于我们两个ฐ人的炼狱！”
第三章
爱情的危机2
她的话让罗丹感到胆战心惊。他注视着她。现在，这里坐着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温柔而又固执的年轻姑娘了。卡米尔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变幻不定。她的脸上升起一种柔和的金黄色，仿佛是年久生成的葡萄酒泛出的光芒。她的发髻松开了，一头秀发一下子披散在肩上。罗丹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女人身上看见过这种天性的背叛！他眼中ณ的卡米尔从来不知道打扮，只是尽量把头发弄得平整和服帖，可她常常连这点都不能做到。只要她一转身，发髻就松垮下来。那些小发髫如同点点的鬼火，在他的眼前闪动。她的目光一会儿显得狡黠，一会儿又变得忧伤。
燕子的叫声渐去渐远，也不再那么เ刺耳了。烛光暗了一些，桌子上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卡米尔的连衣裙变得模糊不清，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夜好像在将他们缓缓隔开……罗丹笑了。
“罗丹先生，您为什么เ微笑？”“我想起了达佛涅，那个为了逃避阿波罗的追求而宁愿变成月桂树的达佛涅，还有普洛克涅，她被她的丈夫所追杀，在逃跑的路上变成了燕子！”“但愿我不会成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ฐ！”
卡米尔停住不笑了，罗丹的笑容也消เ失了。他们又开始四目凝望，陷入了沉默……
晚餐后，罗丹ล陪她回到เ克洛·拜扬雕塑室。一进门，罗丹就粗暴抓住她的手腕，近乎ๆ哀求地说：“卡米尔，不要这样了。这不是你！就这样结束吧，不要再折磨我了！”卡米尔望着眼前这个卸下了伪装，俯首帖耳、面容憔悴痛苦的男人，心中ณ升起无限的怜悯。瞧他那双失望的眼睛，充满哀求的神色，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请求母亲的原谅。他是爱她的，不是吗？爱情与生活毕竟是两码事。她有时候恨极了自己้，为ฦ什么禁不住他的诱惑？为什么要融化在他的甜言蜜语或忧郁哀怨的眼神中？为什么总是那么เ轻易地原谅他的一切，而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压抑在心底？如果她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生活将堕落下流到何等的地步！……壁炉里的火越烧越旺，卡米尔只觉得浑身发热。不容她继续考虑下去，罗丹一下子抱住她的头，生硬地去吻她的嘴唇：“别ี再离开我了，我求你！”她背靠着壁炉，慢慢地滑倒在地，任凭他的抚摩与亲吻。
什么เ都不想了，此刻想也没有用，她根本找不到答案。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罗丹先生！”一句呻吟，卡米尔就再一次让步了，她把一切都奉献给了他，包括肉体，包括灵魂。“我和伊韦特相比有什么区别ี？”卡米尔痛苦地这样问自己，“在爱情的幌子下，我的堕落甚至比她还要彻底！哦，但愿罗丹把我的一切都带走，让我就这样死在他的怀中，永远不再醒来！”
他颤抖着脱掉她的衣服，双膝跪地，一颗欲望燃烧着的心在剧ຕ烈地跳动。她俯下身去，吻着他的面颊、嘴唇，然后慢慢地倒下，靠在他的怀里。罗丹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抚摩着她的乳房，贪婪地感受着这个ฐ诱人的肉体。卡米尔紧紧闭着眼睛，在一种压迫的痛苦和重新า得到เ罗丹的欣喜中，她已经被彻底打垮了。在接触前的瞬间，她全身松软，仿佛真的死掉了。
木柴在壁炉里噼噼啵啵作响，她不经意地从镜子中看到了正在受爱情蹂躏的自己้。两ä个ฐ人在地上翻滚，仿佛不堪忍受火焰的炽热！他仿佛变成了一座弥撒祭台，而她则是上面的祭品。她再次牺牲了，却牺牲得那么快乐。他把她的一切带向了一个ฐ遥远的地方，她宁愿永远也不要回到现实中来……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卡米尔回味着刚才镜子中ณ那抱成一团的两具躯体，突然爆发出无法阻挡的创น作灵感。她要把他们雕成塑像，用石膏来将他们两个人永远联系在一起。这个想法使卡米尔立即激动起来，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端起一杯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就坐在小转台旁，专心致志地雕塑属于他们俩的雕像。塑泥在手中急速地旋转，她觉得自己仿佛在重塑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燃烧成灰烬，然后一点一点地渗进这一团塑泥里。那些飞溅的泥点，是她生命的碎片，那些渗出的泥水，则ท是她流淌的血液。经过无数次的修改、推敲、修饰，完美的《一对人》终于站在了塑台上。卡米尔满意地笑了，她觉得有些东西已经成为了永恒。
此刻๑，展览会门前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开了。卡米尔和罗丹ล带着彼此为对方แ感到เ的骄傲，并肩走在巴๒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上，面带幸福的微笑。在这两ä位雕塑家面前，所有的人都仿佛产生了敬畏。
沙恭达罗
——致卡米尔·克罗岱尔
蓦然地，轻柔地，你把自己幻化成为一枚熟ງ透的水果。
爱情让你的躯体颤抖着，
渐渐地耗去了所有的气力。
你的左臂软弱无力地悬垂在不堪重负的枝头，
你的右手掩藏着内心深深的创痛。
你的头在向前倾倒，恳求得到他的拥吻，
绽放在夜晚的花朵贪婪地吮吸着晨星的火焰。
他被自己狂热的激情之火所淹没，
他搂抱着你，
顶礼膜拜，跪在你的脚๐边。
你的眼中ณ满是几近昏厥的迷惘
狂喜的渴望
对那ว些城堡的幻梦
以及那带着露水的润泽的睡莲。
你是他的月亮，
他的芒果花，
金黄色芳香的花蜜
被历练成了石块。
你的大理石像在律动着
落下而又涨起的浪潮
相遇，融汇，并且扑熄了
那火的海ร洋，然后结成严霜，化为ฦ晶莹的泡沫。
第四章
一个无用的人1
卡米尔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望着窗外阴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