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知道，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是滔天巨เ浪。
不过或许这样的天气，正好适合眼前的场景。
江亦想，是的。谨言一直都相信，也许有一天，自己能真的爱上他。即使这一路的苦难艰辛，也没能让他退缩犹疑。
声音温柔得近乎要滴出水来，他确信，这是他生命里，从未有过的柔情。
因为ฦ是真的爱上了，因为是真的，隔的太远了。
顾谨言从来不曾想过这样充满和少女漫画情节色彩的桥段竟然会在他身上上演。可是，他却只觉得沈重，甚至喘不过气。如果说前几天他还觉得，自己唯一需要等的，只是江亦能看清自己的心以及那份真正的爱情的话，那麽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地了解到，他和江亦之间，最大的隔阂，其实并不是感情的不平等。
江亦看了顾谨言一会，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顾谨言却怎麽看都带著一股心酸。顾谨言抬手硬是把江亦手中ณ的箱子抢过来抱在自己身上，刚抱稳正半蹲下去想把箱子放到เ地上的时候，听到身边走过的两个同事，用窃窃私语，却正好能让他们听见的声音低声调笑说著话。
终於是顾谨言先坚持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脸皮厚度和江亦是没法比，再说，这里恐怕会遇到เ同事，要是被看到了……顾ุ谨言顿觉头皮发麻，如果被看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和江亦的那ว个无聊流言，还要传成什麽样子。
顾ุ谨言一直坐这台电梯，当然知道那ว面镜子，只不过，他很少，几乎是从来没有主动认真地照ั过那面镜子，就是在家里，也很少这麽细细看过镜中ณ的自己。他曾以为是不必要，他是一个男ç人，哪里需要像女人一样，逢镜子必照呢。况且，他有自知之ใ明，再怎麽照，自己้也就是那副样子而已๐。
开始觉得有些撑不住的时候，顾谨言靠著墙慢慢滑下去，蹲在地上，头深深埋进膝盖，大口喘气。裤子膝盖处的地方แ几乎都快被他抓破了。
小臻却一下子跳上床，扑到顾谨言面前：“你还真像个ฐ小孩子，居然脸红了，快三十的人了耶，居然这麽容易害羞……难怪找不到女朋友哦……你不会连那种事情都还没干过吧？”
顾谨言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地：“唔……对啦，如果你想一个人睡的话，我可以睡沙发，没关系的。”
“你就是！我妈妈说了，你爸爸喜欢男人，是个变态！你是他的儿子，以後也逃不掉！”一个平时那麽灵动的声音现在却是那麽尖刻๑。刺的顾谨言耳膜发痛，心底发颤。
“听到没有顾谨言？你以後不要和我们玩了！我们可不是变态！”
田峰动作一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转过身，很是嘲讽地看著易临ภ逍，语气里满是不屑：“又是江亦让你来的？这回又干什麽？打我还是上我？”停顿了一下，田峰咬住嘴唇，然後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易临ภ逍，你果然就是江亦的一条狗。”
易临逍仍然很平静地坐著，看著急欲发火的田峰，眼神里是微妙的宠溺。
而且，还有爸爸。他想到小时候，他不明白为什麽那一晚妈妈会对著爸爸带回来的一个叔叔破口大骂，又抓又打，也想不通为ฦ什麽爸爸和那个叔叔还有妈妈会三个人相对流泪，他不明白为什麽爸爸和那个叔叔会一直低头请求妈妈的原谅，他也不明白，爸爸为什麽会抱著他哭了一夜，口中ณ一直喃喃“对不起言言，可是我真的爱他……”
“不喝酒了，白水就好。”江亦把身子往後一靠，跷起二郎腿。
“你别呆著了啊，我也得去给咱未来市公安局长的女婿敬敬酒了。”张陌拍拍顾谨言的肩，起身走了。
“不过，这麽多人围著他干嘛呢。”顾谨言看著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算是成了警界骨干，也不至於围这麽多人上去吧！
他的声音依旧ງ和从前一样，带著流动的安静。
江亦很奇怪他们双方为ฦ什麽都能像老朋友见面一样，如此地从容淡定。或许是因为，当思念和伤害在到达一定程度以後，心，也就麻木了。无论後来再被伤害多少次，再被思念折磨多少次，也远远不如，第一次那麽痛了。
那麽，究竟是要忍受多少这样的煎熬，才能ม练就成和现在一般无心无情的境界ศ。
江亦看著顾谨言，眼眸澄澈而清明，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那个时候，顾谨言上台做自我介绍，在一大堆自信骄傲的学生里，显得异常平庸。当时他只是百无聊赖地抬头往讲台上扫了一眼，毫无征兆撞入眼帘ຈ的，就是顾谨言带著自卑的闪躲眼神。
只有在最後一句“谢谢”时，他的眼睛里，才有了一点终於ไ得到解脱的光彩。
当时他笑了。这个胆小而怯懦的男ç孩子，比起班上大部分根本没有实力却自负得不得了的人来说，实在是要可爱很多。
或许他的错误，就是从那ว个时候开始。
顾ุ谨言根本不胆小，更不懦弱。如若换一个ฐ人来走完这十几年的路，恐怕，不是被迫半路倒下，就是主动中ณ途弃权。
江亦回过神，看到顾谨言微微睁大眼，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他收回那些肆意飘飞的情绪，笑著点点头：“是啊，好久不见。”
纠缠了十几年的爱恨别离，到最後，也只剩这一句云淡风轻的好久ื不见。
谁能说得清，这样的结局，究竟是好是坏，是悲是喜。
顾谨言微微低著头。江亦看到，他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已经淡了很多，只是仍然盘踞在眼角到下巴的位置，
或许这就是他们现在这种情况的最好解释。爱与恨都在慢慢淡去，唯有情，仍然固执地横亘在那ว里，无论怎样试图掩藏，都还是无法抹去。
顾谨言浅浅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本来我已经努力在躲你可能会来看许桓的所有日子了，许桓的忌日，许桓的生日，清明，端午，国庆，春节……只要是法定假期，哦对了，还有你的生日，我都是不会来的……哪里想到，竟然会这麽巧ู。”
江亦静静听著，说：“你不愿意看见我吗？”
顾ุ谨言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我不知道……我说不清。”
他的脸上开始慢慢显出痛苦的神色：“也许我还是怀著一点，能ม和你见面的心情吧……只是，现在真的见到เ了，我发现我也……并没有特别的开心。”
顾谨言张张嘴，却只是嗫嚅了几下。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努力挣扎著呼吸。顾谨言闭上嘴，苦笑了一下：“看吧……就是刚ธ才那样的……我其实想过很多话要和你说……只不过，现在都说不出口。”
他停了下来，想了想，又摇摇头：“……不，不对。不是说不出口，是已经想不起，我到เ底想对你说些什麽。”
他长舒了一口气，眉头渐渐舒展开，又恢复了最初ม的温暖从容：“或许我就是想再见见你。见到了，自然也就不用说了……也就没什麽可说的了。”
顾谨言笑的温和，就像此时此刻，温暖明媚的春光。
直到江亦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才突然觉得，他的心脏正在一点一点地被绞碎。他之ใ所以没有一见到顾谨言就扑著抱过去，只是因为ฦ，这份痛苦并不是爆发式的，所以，它的发泄也不是爆发式的。它潜伏了这麽多年，所以到เ最後，只能一点一点地排解和释放。
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凌迟之感，其实才是最痛的。
江亦抬起手，很想摸摸顾谨言的脸，摸摸那道伤口。只是他刚伸过去，顾ุ谨言就瞪大眼睛，急忙往後退了一步。他一向反应迟钝，可是刚刚那一躲，却显得异常矫健。
这样颠覆性的改变，竟然是为了躲他。
江亦的手僵在半空中，犹如石雕。
顾谨言在躲开江亦以後，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麽。他站在稍远的地方，平复呼吸，然後沈默。
江亦的声音带著难言的颤抖：“……你，在怕我？”
顾谨言身子一僵，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谁不怕你呢。”
是啊，谁不怕他呢。
顾谨言觉得心酸酸的。
“虽然有段时间，你让我以为，你其实并不可怕……可是，我到เ底还是太天真了。”
“你知道……一个本来不可怕的人如果突然变得可怕，那ว就是真的可怕了。”
江亦听著，只觉得烧著他的那ว把火越来越旺，痛得他越来越烈。
“为什麽……”他问。
顾ุ谨言抬起眼看江亦，声音突然变得低落：“因为你让人看不清。”
恐惧来自於ไ无知。看来只要是真理，不管对什麽来说，都同样能适应。对感情来说，这句话，同样是一条金科玉律。
江亦静静看著顾谨言，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