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与吾民》
作者：林语堂
简介
作者林语堂著沈益洪译
丛书名形态项3๑34；21cm
读秀号0000่0่125๓0439๗
出版项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๐0่02
isBn号7-5๓613๑-2362-xcນ9๗552๐
原书定价y2000网上购买
主题词民族性学科：研究地点：中国民族性
参考文献格式林语堂著吾国与吾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๐002
--本章结束
关于《吾国与吾民》
语堂
亢德兄来函叫我写一篇《我怎样写吾国与吾民》。但是现在正在写我的第二部书《生活的艺术》，赶本月底完稿，每日3000่字一段，自9时半至12时半坐在书斋工作，像机器一样，不容少许停顿或出岔，此刻书记在忙着抄改，只好偷闲写一点点，我想拉杂报告一点关于这两本书的消息。
《吾国与吾民》著于民国23๑年春夏秋三季，所以一部是在庐山避暑山居时写的。通共约10่个月。那ว时又是《人间世》最热闹时期，兼办《论语》，所以可算是忙里偷闲的工ื作。自“有闲阶级”之口号生，“忙闲”二字常在我脑แ海中盘旋。什么是忙，什么是闲，越想越糊涂。忙者未必有功于世，鸡鸣而起孳孳为利是也；闲者未必是新名教罪人，删诗讲易作春秋之ใ某翁是也。现在物质主义侵入中国，大概若非谈出口入口通货膨胀之徒，便不足齿于忙人之ใ列。我即异于是。张山来说得好，“能忙人之ใ所闲者，始能闲人之ใ所忙。”皮鞋用机器制造，产量才大，才叫做忙，叫做摩登，由皮匠手制的，而三日甚于六七日做成一双，产量便小，便是闲，便是封建。无奈好皮鞋都是手制而不是机器造的。凡是艺术，都是心手俱闲时慢慢产生出来的。六七日做双皮鞋，才做出好皮鞋，而皮鞋始成艺术。甚矣乎，新旧ງ时代精神之ใ相反也。在我看来，打个ฐ入厂时刻๑卡片按时入厂之厂工，未必便文明到เ怎样，而在家里慢慢一针一针做去的皮匠，未必便野蛮到怎样——如果在生活的艺术标准上衡量起来。皮匠如何一针一针ฤ钉去，本不该我事，我的意思不过说我的著书也是在青山白云■鞵竹杖影中ณ写出来的，也是心手俱闲时一段一段一章一章写出来的。我只知道像皮匠这样一针一针ฤ钉ล下去，其为功为ฦ罪，为革命为faທngeming，皆可勿论。
这样讲离题似远实近。我不能ม按图素骥分甲乙丙丁讲下去，因为半小时内就得再起稿写书。我忙人也，忙人只好用闲适笔调优游自在用野老谈夭方法做文章，不然便急死了。横竖还有1้5分钟็，何妨瞎谈一下。《吾国与吾民》已将出第十一版，此11版系修订而加插图的，尺寸略加大。初版错误都已๐改正。插图用照相，共16页ษ。德文法文挪威文译本早已๐出版，还有几种尚未出版。中文译本已๐请友人在翻译中，不久即可在本社ุ出版。
现在写的是讲生活之艺术，名为thelmportan9g起初我无意写此书，而拟翻译五六本中国中篇名著，如《浮生六记》、《老残游记二集》、《影梅庵忆语》、《秋灯琐忆》，足以代表中ณ国生活艺术及文化精神专著，加点张山来的《幽影》格言，曾国藩郑板桥的《家书》，李易安的《金石录后序》等见辛报说我译浮生六记“全本”上王均卿之当。实则ท此全本出版我在《人间世》为文辨伪。然书局老板意见，作生活之艺术在先，译名著在后。因为中ณ国人之生活艺术久ื为西方人士所见称，而向无专书，若不知内容，到底中ณ国人如何艺术法子，如何品茗，如何行酒令，如何观山，如何玩水，如何看云，如何鉴石，如何养花，蓄鸟，赏雪，听雨，吟风，弄月……。夫雪可赏，雨可听，风可吟，月可弄，山可观，水可玩，云可看，石可鉴，本来是最令人听来如醉如痴之ใ题目。《吾国与吾民》出，所言非此点，而大部分人注目到短短的讲饮食园艺的《人生的艺术》未章上去，而很多美国女人据说是已奉此书为生活之法则。实在因赏花弄月之ใ外，有中ณ国诗人旷怀达观、高逸退隐、陶情遣兴、涤烦消愁之人生哲学在焉。此正足于美国赶忙人对症下药。国有许多读者欲观此中底奥及一般吟风弄月与夫家庭享乐之方法，所以书局劝我先写此书。不说老庄，而老庄之精神在焉，不谈孔孟，而孔孟之面目存焉。这是我写此书之端。
3๑月初动手，写了260่页，忽然于5๓月初一夜在床上作起序来，乃觉今是昨非，起前稿尽行毁去，因原来以为ฦ全书须冠以西方现代物质文化之批评，而越讲越深，又多论辩，至使手稿文调全非。自5月3日将乃ี重新编起，至7月底全书700页，所以在这3月里如文王囚在羑里一般，一步也走不开。
然而并不叫苦，反如受军事训练，一切纪律化，整齐化，严肃化。要在早睡早ຉ起，夜眠必足，眠足则翌晨坐在明窗净几，一面抽烟，一面饮茗，清风徐来，鼻子里嗅嗅两下，胸部ຖ轩动，精神焕，文章由口中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念出，叫书记打上，倒也是一种快乐。夜眠不足，文章便吐不出来。《吾国与吾民》是在打字机上自己打出的，而这书是口述而由人笔记的。平常也无甚腹稿，只要烟好茶好人好，便可为文。
在纽约如何讲品茗供花等等题目呢？原来我带来不少此类书。陈眉公《宝颜堂秘笈》、王均卿《说库》、开明圣经纸5๓册《计五史》全部运来，又有《文致》、《苏长公小品》、《苏长公外记》、《和陶合笺》、《群芳清玩》、《小窗幽记》、《幽影》以至燕儿蝶儿匡儿图我都带来，只忘记带《欣赏篇》、《说郛》、《樵歌》、《寒山诗集》，至悔。哥伦比亚中文图书馆丛书备得不少，但我懒โ得出门，至今尚未去查过。屠隆《冥寥子游》给我全部ຖ译出列入书中了。我最快活的是集中ณ咏命运遣怀一类诗40余，其达观味道实与omarkhayyaທm相等。如白居易对酒诗“昨日低眉问疾来，今朝拉泪吊人回”、“相逢且莫推辞醉，听唱阳关第四声”及“不开口笑是痴人”之句，与omaທr何别？觉隐诗“一脉青山景色幽，前人田产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又有收人在后头”，何尝不警悟？李密庵《半半歌》何尝不冲淡？东坡《述怀行香子词》何尝不高逸？《骷髅赞》何尝不悲壮？……这样把乐天，东坡，石田，子畏……等等诗人请来欢聚一堂，唱和酬咏，倒也可以凑成代表中国诗人人生哲学的《人生曲》，名为thehumansymphony，又名a9๗tasia：话不多谈了。已写过时候，可见宇宙风文本月不该写的，后悔无及。7月1้3๑日早于纽约。
原载《宇宙风》第四十九期，193๑7年10่月
-ๅ-本章结束
1935年版《收场语》中华民国的真相
下列文字不能ม误解作诽谤国民政府，不过欲表明政府当前的艰巨工作在前进过程中ณ所不可不注意者。
但是让我们正直他讲。汉学者倘欲把理想中ณ的中国描绘出一幅画图是容易的，那ว是一个ฐ青花瓷器的中国，那瓷器碗上绘画ฑ着工致的人物，又可以是一幅绫轴的中国，轴上画ฑ着一个逸乐的文士闲坐松荫之下。一个ฐ汉学者很容易说：“假今日本征服中国至数世纪之久ื便将怎样？”一个ฐ中国人便不能说；“便将怎样？”因为ฦ我们生活在真实的中国，不是青花瓷器或精致画轴上的中国，却是逼处于痛楚苦恼的中国，是一个面对着崩溃的帝国与文化的中国，是一个数万万人口的勤劳社会的中国，充满着工ื作与求生的欲望，反抗大水饥荒土匪绑票的奋斗，生活在杂乱的现状而毫无办法，骚扰而没有一定的方向，战祸频仍而不能ม改造环境，多行而寡信，行动而无目的，惨愁而无希望。
一个人既生而为ฦ中ณ国人，感觉到像亨姆莱脱hamlet那ว样喟叹；时代是那样纷乱，我们不幸生而负有拨乱诛暴之责。或如希伯来人的惨呼：“啊，上帝！要多长久ื啊？”这是一种失望的惨呼，不仅仅是性急，而是一种失望基于熟悉当代中国之内情者，固非外人所知也。
又如想象一幅全盛的“中的中ณ国”，她的文学、哲学、艺术的中国，早晚他将临到对于现实中ณ国的迷惑，或许经过长久而痛苦的思索，从过去要求现在的解答，从现在要求未来解答。扬过去而绘画未来是容易的，检阅现在而冀获未来之光明与了解是困难的。因为在光荣的过去与可能的光荣的未来，二者之间，横亘着一个ฐ山谷，你要跨过它，必先下降然后上升。他需要坚强的现实主义而非稚态的信仰，较需要明眼的智慧，强如爱国的热情；因为爱国热情是廉价物品，它可以花几分钱一斤价购得之，盖即为新闻纸上的记载与衙门墙上的布告——无非是纸上空谈而已๐。
中ณ国有句俗语，叫做宁为太平狗，莫作乱ກ世人。中国人人都愿意太平盛世做一条狗，可竟没有这般运气。因为我们生存于不安定的清醒的时代，缺乏็对革命的信任心。盂子说过哀莫大于心死，而现在人们的心真已๐死了。1้92๐6年时代乐观的理想主义至19๗3๑4年已๐让其地位于冷观主义与迷醒者，轻世肆志的冷嘲主义在一切报纸文字和私人谈话中ณ都可见之。
慢慢地艰辛地体认出来，我们的变革愈多，而愈留滞原来的地位。政府制度虽变革，它的骨子仍不变革，那本质上的腐败、懦弱、无能ม，永久ื存留着，根本上是绝望了的。对于一般羡慕马哥孛罗marcນopofo所称道的中国之ใ欧美人士——马哥孛罗称道的中国是那样庄严å宏伟——那现实的中国将令之大吃一惊，而对于中国是失败的承认。慢慢地艰苦地人们将体认我们至今仍被统治于封建酋长的下面，那个得见韩复榘的开明专制政治的省份该是大大运气。他同时行使省长县长推事，陪审官和律师的职权，他随意鞭挞一个人而餽赠另一人以数百元大洋钿，根据他的直观的观相术，给予人民以某程度草率的公道与保护。于是突然觉察现在统治我们的是十几个伪装的专制ๆ君皇代替了一个真正的暴君，而19๗1้1年的革命不过在种族革命上获得了胜利ำ，它不过粉碎了一个ฐ皇统，而剩留下一堆毁垣碎瓦和呛人的尘灰。有时人反愿意仍受专制帝皇的统治，而疑ທ怪曾国藩当时平定太平军之后为ฦ什么不进军北京，恢复汉家天下，而且他当时欲图大计，易如反掌，也有人这样劝过他。但是曾国藩是道地的孔教徒，道德上取审慎态度，而建立新า朝有所谓篡逆之ใ嫌。总是中ณ国人民倒了霉！
徒然的懊丧。但是一个ฐ人生长在中国，临乎崩溃的前夕，怎还能因此徒然的懊ิ丧而被非难呢？作者仍能回忆童年时代的中国，那时不见得是受着很好的统治，那是确实的，但它不失为一个ฐ太平的中国。满清政府的贪婪、腐败和无能，是与现在无异，而有些官吏贪心尤为厉害，但最坏的官吏还受弹劾，受监禁的处分，因为ฦ那ว时还有一种制度。也有好的督抚，也有坏的督抚，但他们是有教育的官吏，而不是啖大葱、破口骂人的军阀。也有好县令，也有坏县令，有几个为人民所爱戴，有几个使人民畏ั惧，但是那些越出了限度的，引起全城镇的罢市，此等案件乃ี上达于朝廷，而县令受到革职迁调或其他处分。是以虽说不完备，总有一个制ๆ度，总有相当赏罚，时势总还太平。
那时没有内战，土匪不致十分猖撅，你可以安安全全从这一省旅行到那一省。
因为老的中国不是像今日那ว样的混乱。捐税的征收虽非基于人民的同意，它却基于习俗与惯例，这就是真正的土地法，而农人们很熟悉春秋二忙所应缴付的一切。那时候还未闻有所谓棺材捐、花轿捐福建南部和交猪捐、产猪捐、小猪捐、猪槽捐、称猪捐、宰猪捐、猪肉捐、猪粪捐。上述名目行于汕头、汉口尚未闻有仁义捐、公益捐，而农人之不种鸦片者处以懒税。那时的农夫还不致售鬻妻女以付税款像有些江北农夫的命运；他们也不致被军人阻止收获，以为不付新า税之报复，像广东番禺县县长于1้934๒年秋尝禁止之。人民不致预ไ缴30่年后的赋税像今日之ใ四川省然。他们不致负担3๑0倍于正税额之田à赋附加，如江西曾经一度实现者。农夫不致被迫缴付税款过所有的资产，因而被捕入狱，以追现款，鞭挞之声，达于户外，惨呼彻夜而不息，如今日陕西农夫然。中ณ国是地球上最失政的国家，而她的贫苦的人民，被卷于暴力的漩流中，不自明了，却是出其不屈不挠的勤勉辛劳而容忍的一切，最后终能克服困难。等到เ他们的最后一文钱被榨取掉，让他们流为乞丐。工作与生活的要求再接再厉地涌进，但仍保持很高兴的心情，而因为他们的老实，因为他们的和气，上帝将永远爱他们。
因为ฦ失却了民族自信心，失却了一切约束，一切礼容，失却了理智的平衡，好像有一种预见凶兆，人们的愚恶本性乃放逸纵肆，使人人自私自利ำ，唯利是图。他的目的将在买一座洋房买一辆汽车安安逸逸躲住在租界里并存巨เ额存款于汇丰银行。这样的国家一定是疯狂了，好像北平高级官吏和故宫博物院保管委员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国宝，直等到把它们出售给最高出价人化成现款而饱入私囊，然后经人告，仍能避居一处而拒绝法院的传讯。这样的国家一定是疯狂了，好像一个ฐ军阀丧失了热河全省并未一加抵抗，却用200辆军用车载去自己的小老婆和私产，然卒蒙中央政府的宽宥。多少军官吃了败仗，掼掉他们的军火，倒是先小心地载走大量鸦片，因为ฦ鸦片可以换黄金，仰仗黄金的魔力，仍能恢复他们的地位。农夫被迫种植鸦片以代米谷，用以维持低劣而不饷的军队。一个著名的农业国家而不得不每年自外洋输入百数十万担米麦。在这一切疯狂中间，人民的利益先直接受其影响，但不能对他们的统治者，压迫者，说一声“否”字。当然政治机构一定有歪曲的地方而全民族大体上一定丧失了道德评价和是非意识。
明显得很，一种固定标准的制ๆ度业经崩溃，道德的标准和政治的标准。
古代中ณ国有一种政治制度，也有一种道德制度，它们的标准适足以维持民族生命，不过到เ了今日，这种标准都已失去了本来面目，祸ຖ害的影响反过于有利的效用。谁要收买忍耐？让他们到中国来，因为忍耐在这里是有求必应的。
又有谁要收买温良谦让和其他基督教的群众道德，这些道德在基督教国家经过2000่年的祈祷ຕ、唱圣诗、说教而尚未学得者？让这些人也到เ中ณ国来，因为在拜偶像的中国此等基督教道德多如恒河沙数。因为前进度的变迁笼罩上民族生命，我们现在已๐非生活于原始的太平、悠闲、谦让的全盛时代，而生活于一个忭急、拜金、自私的时代；一切温良、忍耐、谦逊曾美饰古代生活典型者，不能延缓却只加崩溃。
好像这个民族不能ม自行调整而进至革新的世界，成为更健全更进取的人民，并要求一种新的伦理观察以适合生命进展的新度。她已经丧失了民族精神，丧失了民族自信心，这好像为新า近的事情，而从此民族自信的丧ç失，她变成放纵暴躁，神经过敏，而说了做了许多愚拙的事情，好像一个寡欢的丈夫或一个老年人受着神经枯梗的痛苦。这个民族跳跃波动变迁于夸大妄与忧郁病二者之ใ间，自很容易地变成歇私的里症了。这表显于一般知识阶级者，尤为明显，他们盖惯于生神经兴奋作用，因为ฦ他们具有绝望的过分感觉，他的精神沉淀ຖ入永远消沉的状态中。有许多这样的文人学士深以祖国为耻，他们不满祖国的农夫和苦力，不满我们自己้的习惯语言艺术文学，而很想用一个ฐ巨大的幕幅把整个ฐ中国遮盖起来，只让外人瞧见穿白领ๆ圈说英语的中国人像他们自己一样，至于普通人民仍旧ງ忍受痛苦而过其原来的生活。
于是突然潜意识跃动到前面，统治阶级知道有些人，当然不是他们自己，将把国家沦入覆亡的深渊，他们乃转变而为道德家，一方แ面捧出救国的万应药膏。有几个主张救国之道在研究使用机关枪，有几个ฐ则主张俭约，穿芒鞋草履。另有几个ฐ主张跳舞救国，把西洋生活全盘地介绍过来，有几个则ท主张提倡国货，有几个则主ว张提倡国术以锻炼体格，另有人主张提倡世界ศ语，提倡佛经，提倡复兴孔教经书，也有人主张把四书五经抛入毛厕坑中ณ让它过3๑0年。听听他们的讨论救国之道，宛似听了庸医在死人榻旁开一个榻前会议。
它倘使不是那么可怜，便该是很幽默的。因为政治上的根本改革，应为废除军人干政，肃清贪污即为取消统治阶级的特权，且将有95％受刑事处分。二者对于他们自己都是可惜的，他们现在已变为道德提倡者，正宣扬着旧道德，这固与人无忤。骚动混乱ກ的情形随处可见，一种骚动混乱属于精神的较甚于体质的，那是一种虚伪进步和虚伪爱国心的无方法的疯狂。政府的高级官吏一面起喇嘛法会以祈่祷ຕ救国，一面禁止传俗的龙舟竞赛，斥为迷信。省政府不能在建设工作上切实地有所成就，却颇忙碌于制定男ç女的服装ณ式样，因为在广西，现女子的袖子太短，而在四川，现男子的袍子太长因为在此国难时期我们应该节省布匹，在山东，女子不许烫，在河南的某些学校里，男ç子必须ี剃成光头，在浙江，禁止妇女束乳，在南京，娼妓不得穿高跟鞋和高领旗袍，而在北平则妇女不许蓄养雄犬并牵引过市。
一切这样的紊乱ກ无足轻重的忙碌，这种疯狂的伪善，过分的粉饰和挂虑，似表现出一种愿望未经实现，表现出意志与体面的冲突。风俗和习惯，本为ฦ任何社会的主要骨干，在中ณ国不复被重视；年长老辈不复受年轻者的尊敬，而青年过度严酷地批评前辈；一条深深的鸿沟存在于青年与长辈之ใ间。文化为生活与思想系续的果实，至不甚理解，而批评为ฦ现代文化重要保护人，应该密切注视生命的长流，衰颓地偃卧于巨เ大工作的前面，一种工作巨大过其力所能ม胜任者，而欣愉的高兴的情绪，本为中ณ国的特色者，深自愧惭而掩藏着。一个人好像是营养不足，神经衰弱，不完全而永久ื地失望着。
领袖人才的要求当我驰想于此等紊乱ກ的现状，此等卑劣与虚饰，觉得好像福音天使gaiel的问罗得lot：“中国的好人在哪里，而好人有多少呢？1้00个有没有？5๓0่个有没有？10个有没有？5个有没有？”假使天使来问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是不是这些营养不足、半人格的残缺不全的标本，营营扰攘于无足轻重的琐事者，便是剩留于现代中国的全部人民，因是一个4万万人口的民族自沦于失却牧入的羊群生活？什么เ地方是那ว些好人自惭形秽而隐匿的地方？不过我还记得好人在中国往往把自己躲藏起来，往往把自己้躲藏于酒、女人、诗里面，或其情致较淡则归返自然而过其朴素生活。
我于是又想中国的缺乏宪法保障，这个重大的事实怎样巨大地改变一般的人生观，怎样影响他们的人生哲学，是以人生哲学为ฦ社ุ会政治环境的产物而非社会政治环境根据人生哲学而产生。而经由这个ฐ人生哲理的变迁，从主动的而为被动的，多少美德，多少建设的努力因而丧失，而真实的进步又受其妨碍。
人在中ณ国好像受外来的过误较甚于自身的犯罪，因为ฦ我想起宋江和一批梁山好汉怎样在北宋末朝流为盗寇。因为他们是勇敢光明的盗寇，那些人不能勉为ฦ柔顺，而任侠，因为体质上不需要任何法律保障。我又想起为什么每个大诗人都纵酒归田以示其轻视社ุ会之志，屈原怎样怨愤而自沉于湘江；而李白欲入水中ณ捞月因而落水而死；陶渊明怎样自足于白日掩荆扉、采菊东篱下的生活；又怎样伟大而正直的学者具有正确的是非心者常受到เ贬斥的处分，苏东坡贬至黄州，韩愈贬至潮州ะ，而柳宗元贬至柳州ะ。又想起另一班伟大人物，不耐官吏生涯的烦剧，退隐林泉之ใ间而纵情吟咏；像袁中郎、袁枚、郑板桥，他们都视仕宦为畏途，而自甘于逸静生活，朝捧热粥而吸，夜伍虮虱而眠。我又想起当局势混乱之际，正直学者常被逮捕，他们的妻孥家属遭满门抄斩，如满清初ม叶枝连之惨祸ຖ。于是我方始明白他们需要佛教学说，这是他们一部分所赞成的，也需要消เ极的人生哲学，这是他们全部所赞成的。
于是我又纵观现代而睹许多好人绝足仕途；王国维跳入颐和园昆明池，康有为晚年过其孤寂的自傲生活；鲁迅陷于沉默与失望的悲哀，直等到文学革命的动；章太炎养晦于苏州；而胡适，杜威的门生，秉有更进取的人生观，亦只空想地草草他讲人民的痛苦，并无多大热情，虽他不愿意放弃一切主张而让国家归于灭亡。——胡适有一次在其哲人的愤激之ใ一刻，曾怒吼着：“中国不亡，是无天理！”中国有许多好人他们不能为ฦ国家出力，因为人们的以其恶行加诸别人，而坏人以其恶行加于好人，好人乃弄一件朴素的棉袍子把自己伪装ณ起来。但还有别的好人，不止是5个ฐ，不止是50个，却是千人万人数百万人，他们无声无息地忍着痛苦。这种情形使旁观者也觉得可怜；那么许多好人竟没有一个ฐ领袖抵得上半个甘地的程度；中国的个人比较来得老练，至于政治的和国家的方面、我们还刚刚在幼童时代。于是我将观察其原因，以谋获得一出路。
我将这问题更推进一步而问：为什么เ我们个人老练而政治国家幼稚？为什么数百万好人之中ณ，那么缺少伟大领袖以领导国家脱离紊乱？这些可能的领袖是否遭了暗杀，感受了流行病，或则是中ณ道夭亡？或则是否他们到了4๒0岁已๐未老先衰；是否他们所面对的社会背景太强大，因而渐渐随波逐流腐化起来，转取消极放任态度，最后自归湮没像白居易诗中的美人老大嫁作商人妇。那么那ว些中途夭折之辈倒是幸运儿，他们年纪轻轻死了，留下好的声名。
但是历史看来不承认这样的说法；历史显示和孔子学说肯定：每当困难严å重之际，那是伟大人物变更了国家的命运。但是我又想起中国历史上的沉浮变迁，许多伟大人物被磨折成小人物。那很可以归罪于制度或诿过于一种制度而非可责人。那很容易用唯物辩证法来证明其为ฦ军阀政治的逻辑的结果。那ว很容易表明军阀都是好人，为不良环境之牺牲，受了他们自己地位之压迫，不得不加重税于人民自固其势力，他们的地位又太易于遭遇引诱，几非任何人所能抗拒。但是我又想起日本的维新运动，他们经过同样的阶段，同样军人干政的局面，然在伊藤博文领ๆ导之下，卒能获得伟大的成功。然而你可以说，日本的幅员小，那我们又可以归罪于我国领土之ใ广大。于是我们又想起俄罗斯ั的榜样，挟有等埒半大洲的领土，而其人口又大多数为ฦ与中ณ国相等的贫苦不识字的农民，布尔乔阶级同样的冷淡，上豪劣绅同样的腐败。但是这些老骨头还有旺盛的精力，老俄罗斯摆脱了旧的骸壳而出现了形态簇新的国家，辉耀着新的希望与精神。于是我将说，呸！什么是唯物辩证法！
寻求原由á常导人返求领袖人才，寻求刚毅而诚信的领袖人才，因为像孔子的见解一样我相信伟人以其自身的行为为表率，足以改变全国的风气，如伊藤博文维新的运动。我记得192๐6๔年，怎样的全国热烈兴奋以纪念某大领ๆ袖，同时一个ฐ青健政党出现，好像将拯拔国家出于紊乱与沮丧的现状，怎样的许多青年爬出了学校的墙垣，跋涉数千里加入革命军，视死如归，献身于国家之改造。直至最近，1้9๗31年，又见十九路军怎样一度的激动全国沸腾的情绪，老老少少都把最后一分钱献纳出来，表现一种血气，向非任何人想所能及者，存在于这个民族里头。老大的中国一时好像重又找获了他的灵魂。
后来不久这把火被浇熄了；它闪烁着余烬的微光，终于全媳而留下一片漆黑，因为缺乏监护培养的人。倘令有这么一个人，这死灰不难再度熊熊地燃烧起来，虽至今犹然。
我们的出路我又想到别ี的方面。好像我们的步骤被限于黑暗现实的无望纠结里面，但又好像我们的步骤不致被限。因为这一个国家，他的潜力的可能性还没有被现，却缺乏解放这些潜力的人。这一个国家有优良的斗ç士及低能的官长，精明的商人及庸暗的商业政策，温良的朋友及散漫的社团，优秀的人民及卑低的政客，纯良的民主党员及腐败的民主国家。它只需要一种制度把这一切纳入正轨，只需要一种东西为这个国家所不幸地缺乏的。这东西是什么？马上有许多煊赫的字眼掠过我的心头，像民主ว主义、道德、坚忍、血气、效率、一个优良的执政者……但是民主主义是什么เ？中ณ国人民向来便是地球上最共和最下分阶级最自重的人民。社会主义又是什么เ？我们不是有最进步的无政府主义แ形态吗？它是一种乡村社会主义，自动自治，上面的中ณ央政府所司的职务不过是征收赋税与办理司法而已。即所谓“天高皇帝远”，它永久是如此。基尔特这个ฐ名目，掉了一个乡村的名目，它就是你所要的社会主ว义的最进步之形式。不过也有一桩使我不能ม坚持此说，即飞机使农村社ุ会主义不可实现而家族关联关系和村庄关联关系已被打碎了，作者不把议会主义就当作民主主义，因为我熟ງ知中国的议员不是一个议员；假使他是中国人，他便不能ม力议员，议员在中ณ国是一个ฐ官，而我们有了大多的议员。这样我们为什么เ还要费心思去选举他们，5๓000่元一票，这些费用将来还是出产在我们自己的头上。
我又不能ม承认任何主义，因为我看见了许多外国的主ว义แ，就是最不褪色的主义，进了中国洗衣作丧失了原来的色彩，只留แ着恶臭的水蒸汽气息而已。
我也不能承认另一革命，因为ฦ我听熟了炮声排枪声，它们现在已๐不复能惊动我，因为ฦ大炮的隆隆声不久ื会沉默，而排枪的击射声听起来好像屋外的爆竹声，后来我探悉这一来不过庆祝杨先生的任新职典礼ึ。又不相信道德提高主义，因为我听了大多，不复引起我的兴趣。这个国家充斥了道德高唱者，宣道说教已经2000余年，曾未能自救其官僚阶级的贪污和无心肝地压迫人民。
除此之外，这些高唱道德者却是自私自利的人物，非徒他仅欲提高别人的道德，抑且自身又可惜此避免人狱。他倘非宣扬提高道德而讲究法治政府，他便有入狱的资格。这些道德提高者替别个ฐ道德提高者死后立起牌坊来以资颂โ扬，因为他们成为君子，可是正因为他们成为君子，致并未把他们送入牢狱，其实他们多数是窃贼。所能施ๅ于别ี人身上者还有什么เ未曾干过，有利于己者，有什么不想干。其中ณ就存在着提高道德主义แ的可爱可快处。
同时，国家必须生存；它不能ม长此沉降于外国势力控制ๆ之ใ下。暂时的民族性的消亡，虽终局可能ม恢复独立，终属无甚趣味而非真情的慰藉。人民的血液已被吮吸到เ泛成苍白的程度，人民的生活已๐弄得无家可归，而无情的道德和农村经济的破坏进程正疾驰而前。务必寻获一条出路。假使这些广大而纯良的人民，以其不屈不挠的勤勉和高兴的性情，他们只需要和平和安全，只有让他们自由生存，不受吸血军阀的压榨，他们将知道怎样自救之ใ道。但谁将出而从吸血者口中解放他们？有谁挺身当此难局？我问问自己้，只有抽一口冷气……
最后，我想到大执法官，当我在冥想中见其幻象，深信他能拯救中国。
这才是救主，他挥着大刀，只有服从法律的命令，没有人能够求赦任何人，未经法律的命令。这把大刀是数世纪前遗落于湖水中了的。这口湖应该让许许多多官僚的头颅安葬在里面，可是现在就是这把刀沉着的地方。这个大执法官来了，他从水底抽出他的大刀，前面导以击鼓的鼓手，穿着蓝色的制ๆ服。
咚咚咚，仪仗队来了，军号手穿着huang色制服，宣布着法律的条文。咚咚咚，这仪仗队从乡村向城市行进，走进大街，远远里辚辚的鼓声，幌幌的旗影，最高裁判长威仪庄严地坐着，大执法官执着闪光的大刀在他的旁边，人民欢声雷动，可是市长、地方官吏纷纷避匿。啊，看啊！现在救主来了！大执法官把裁判长的旗帜叉在城墙上，命令每一个在它底下通过的人对它鞠躬。布告揭贴于全城各处，任何人自称越法律而不肯对这旗帜鞠躬的得砍脑袋，而他的脑袋将掷人这口几百年来大刀沉藏的湖中。他走进城中ณ的庙宇，把菩萨一个ฐ个撤出来，这些菩萨是面情、命运和私宠，而把这庙字改造为裁判ศ所。
他把向来在菩萨庇护下的统治城市的牧师官吏聚集到这个地方แ来，挥动他的宝刀，砍掉他们的脑แ袋，而命令把他们的头颅跟菩萨的偶像一起掼入这口湖中。因为ฦ面情、命运、私宠曾阴谋反抗裁判官。而被大执法官砍掉脑袋的人不在少数，许多出自望族，而这口湖给他们的邪恶的血染成殷红。说来稀奇，不过三天工ื夫，这些望族的亲属向来仗势欺人压榨着人民，突然善自检束，彬彬有士君子风，人民乃最后获得自由而生活于和平安全的环境中ณ，这个ฐ城市马上达起来。
在他的心上，我这样描摩出中国的救主。我将信仰革命，任何革命，信仰政党，任何政党，苟能ม推翻面情、命运、私宠统治的政府而易以法治的政府。此三者使法律的行使职权与贪官污吏的肃清为ฦ不可能。官僚贪污所以存续的唯一理由为吾人从未枪毙一个官吏。唯一对付贪官污吏的办法只有枪毙他们。事情真是简单至此。民主主义也是容易办到，只消เ我们能ม够弹劾一下破坏法律的官吏。人民不用训练以民主主义แ，他们将自然趋向之ใ。当官吏的民主精神够程度，而肯屈驾出庭法院以答辩弹劾，人民便能ม于一夜之ใ间熟练民主政治而弹劾他们。去除官僚的特权和贪污，中ณ国人民将自会照ั顾自己。
因为比任何道德为伟大者便是公正的司法，这才是中国所需要者。这是作者私人的信仰，经过长时期精勤苦思而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