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已经穿好棉袄下地了：“姐，你别下地，我去给进哥煮姜汤、热饭去。进哥，你赶紧上炕暖和暖和，进我被窝！”
周兰香也不等韩进回答，也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个ฐ寸长的伤口刚ธ才下地就撕裂了，现在腿窝热乎乎ๆ的肯定渗出血了，一边说一边就要下地：“我先给你热点饭去，饿坏了吧？先给你煮点姜汤，肯定冻透了！你快上炕，上炕头，啥事儿都等暖和过来吃饱了再说。”
“伺候老人我也就不说啥了，连五福来例假的裤衩子都让我给洗！还不让我用柴火烧热水，大冬天的我起早贪黑上工，半夜给她洗衣裳，一碰冷水手就冻得发麻，衣裳攒了几天没洗五福就拿炉钩子烫我的手。”
帐要一点一点底算，先把王家老两口拼命维持的伪善面具扒下来，再一步一步把他们干的缺德事揭露出来！
进哥一直认为是姐姐不肯离，自家事自家清楚，最大的困难不在姐姐愿不愿意，而在爹娘那里。
周兰香笑着点头，不想看小孩儿因为张桂荣伤心，故意逗他：“我知道你肯定能ม考上！姐盼着你考上高中，以后上大学，做咱屯子、咱公社第一个大学生！到时候姐去送你上学，站大学门口跟你照个相片，拿回来全屯子人得排队来看！那才叫给姐长脸呢！”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破枕巾，想扔又舍不得，那上面有香香的味道，他已经好多年没闻过了，刚刚一进门的焦躁委屈和莫名的紧张不安都被这个味道安抚住了，现在一股暴虐之气从心里喷薄而出，他再也忍不住了。
王满囤根本就没想好好过日子！他们这里虽然不临大山，可也算山边子，缺什么都不缺木头，就是再穷的人家，想给家里做两件家具也是能做得起的。
入秋了生产队一些豆子、地瓜之ใ类的杂粮没地方存又不用交公粮，都是就地收就地分了，他们才算是吃得勉强像点样子，现在家里除了两小碗玉米面就剩两斤ภ多大米了。
都给姐姐端炕上去，小山不等姐姐拉他吃鸡蛋赶紧就跑了。
周兰香拉住弟弟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姐弟俩一向特别ี默契，青山就什么都不说了。
这也是她非要周兰香去不可的主ว要原因。
韩老爷子费了好几年的劲才把小孙子教得像个正常孩子，可那也只能是表面正常，惹着他了，他一个眼神过去，还是让人心里发毛，所以在大家心里他还是个小狼崽子。
村里两个跟他要好的老猎人一看不行，也赶紧跟进去了。
院子里，婆婆王许氏头上包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褐色三角头巾，耷拉着脸一边慢悠悠地打开鸡架门一只一只地摸鸡屁股，一边叫自家小闺女帮忙干活。
而她的丈夫王满囤，梦里一辈子都没碰过她，她却担了一辈子不能生养的罪名，婆家娘家一起欺负她，连屯邻吵嘴都先拿她是不生蛋的母鸡说事儿……
怪不得刚才看他站在门外跟只大熊一样，身板宽厚得能ม挡住一扇门，原来是穿了这么一身！
他这套上山的行头是爷爷传下来的，老抗联当年在东北的莽莽群山中跟鬼子周旋的时候就这么穿，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里被敌人封锁一个月，爬冰卧雪就靠它们扛下来。
靰鞡鞋用的是野猪皮，铠甲一样又厚又硬，里面塞满乌拉草，又轻又保暖，踩在冻雪上都不下陷，当年的老抗联号称雪上飞，靠得就是这样的鞋。
皮衣皮裤都是带着一寸多厚的熊毛的黑熊皮，就是躺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户外睡一宿都不会冻坏。
再加上一开了不是流产，周兰香也怕人家媳妇心里不舒服。
韩进没接她的话茬，迅速地脱掉皮衣皮裤ไ，穿着里面的棉袄棉裤ไ就去拆红糖，然后拿个ฐ大碗倒进去小半碗糖冲了红糖水，却不直接端过来，放到炕沿上晾着，先去摸了摸炕，摸完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炕怎么这么凉？”
现在才午夜一点多，炕已经没多少热乎气了，这要是到凌晨四、五点最冷的时候，那不得凉透了？
周兰香没接他的话，这炕一直这样，因为已经好几年没通了。生产队放扒炕抹墙假的时候王满囤把上房、大哥家的活都包了，干完又跟着他爹去给徐寡妇家干，就是不管自己家的。
他们家没风的天气一烧火就满屋子冒烟，好在现在冬天风大，炕只是不容易热，烧火屋里也没烟，已๐经算好的了。
她现在关注的是韩进身上的棉裤棉袄。
单薄破旧，袖口、膝盖、手肘好几处地方都露出了里面黑黄的棉花，而且已๐经瘦小很多。裤子半吊在小腿上，棉袄短得盖不住腰，瘦得扣子都系不上，用一根麻绳捆着勉强穿上，一看就是好几年前用旧ງ棉花敷衍着做得，粗针大线的，衣襟的边都没缝好。
幸亏韩进这几年猛长身体不长肉，吃得又不好，个子蹿得厉害，身上却瘦，要不然根本穿不上。
所以他进山才穿上爷爷留下的皮衣皮裤，否则这身棉衣根本抵挡不了山里的风雪。
也因为棉衣太破，前天他过来才不肯穿吧。
周兰香一直知道韩进的爹娘对他不如对其他几个ฐ兄弟好，可怎么都没想到เ会亏待他到เ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