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香听得直心惊，不止是生气张桂荣这么说韩进，更是开始害怕。
小山把张桂荣往屋里推：“娘，你看看我姐吧，她身上不舒坦。”
今天韩进的心情特别ี不好，反复整理了老半天，整理够了忽然两只大手一紧ู，连人带被子她提溜了起来。
小时候每次回他爹娘那里，回来都会绷着小脸儿生闷气，很小的时候就咬她手指头，有一次没控制住力道咬出个ฐ牙印儿来，后来就不咬了，改玩儿她手指头。
而他也真的是这么做的。
放下那些心酸往事不说，这小子买得花布还真是雅致，特别合她的心意，虽然最后让王满囤给了王五福，她也没穿上。
周兰香不能如原来一样去韩爷爷家给他们做饭做衣服鞋子了，只能尽量挤出时间去看他们，接触的机会少了，韩进又总是躲着她，被她堵住了也不肯跟她说话，梗着脖子不看她，两ä人一直都没机会好好说话。
当时他已经被锁在家里好几天不肯吃东西了，周兰香哄着他，让他乖乖吃饭。他很听话地吃了，一边吃一边红着眼睛问她：“香香，你不结婚行不行？等我长大挣钱养活你！咱俩和爷爷，咱仨过日子，我肯定让你享福！”
然后就是算跟王家和徐寡妇的账了！这个要从长计议，先得把眼前的事理顺，至少不能再这么挨饿受冻了。
算着日子，离梦里韩进被冤枉入狱也不远了，她必须ี好好谋划，一定不能让他去受这个苦！
一屋子人呢，当然不能让她撞到เ周兰香，更不能让她自己撞柱子，大家七手八脚๐地拉着，也劝着，其中夹杂着王五福的谩骂、王许氏的煽๓风点火、徐寡妇老娘尖酸刻薄的敲边鼓。
正闹得不可开交，大队妇女主任马英华来了。
王五福马上就扑了过去：“马大姐！你快来管管！我二嫂要把我娘气死了！”
张桂荣也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嚎：“我管不了了！这黑心肝的*โ*我就当生下来按血盆子里淹死了！大队把她带走吧！拉去劳教！批死她！斗残废她！我就当没生她！”
马英华将近四十岁，大高个，梳着短短的*โ**头，额前的头发用几个ฐ大黑卡子利落地别ี在脑后，大脸盘大眼睛，一看就精气神十足。
来了也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哭嚎，直接进屋坐到炕上，看了一圈才开口问：“到เ底是咋回事？娘家和婆家一家出个ฐ主事的来跟我说说！”
这个年代家庭矛盾只要涉及到婆媳，到最后都是娘家和婆家两家的事，她几乎每天都要处理这样的鸡毛蒜皮，一坐下就直奔主题。
至于小山把她骗来的事，等把眼前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张桂荣拍着大腿又嗷一嗓子嚎了出来，嚎一半就被马英华给喝住：“好好说话！有事说事！旧社ุ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收起来！”
张桂荣一口气憋住，吓得瞪着眼睛打了个嗝，竟然就真的一声不敢出了。
人群中有人笑了出来，大家也陆续跟着笑了出来。
马英华又看看王许氏：“娘家人不说那就婆家先说，到底怎么เ回事？”
王五福马上蹿了出来，刚要说话就被王许氏给拉住了：“我们没啥说的，还是让亲家母说，她说啥我们都听着。”
在场的大部ຖ分人都觉得老王家这个ฐ婆婆真的是个ฐ和善人，连马英华心里都不住点头，就没见过闹成这样还有婆家这么谦让娘家人的。
只有芳丫几位少数人明白，张桂荣一开口就绝不会说周兰香一句好话。
果然，王许氏这么เ一说，张桂荣对王家更是愧疚了，恶狠狠瞪了周兰香一眼，不敢哭了，在马英华的注视下站起身，走到炕沿边片腿坐下：“马主ว任，我都没脸说啊，生了这么个闺女我这张老脸……”
马英华没说话，可人家是官，面对马英华那张严肃地板起来的脸，张桂荣念叨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在炕沿上不安地动了几下屁股开始告周兰香的状。
“我那女婿今早让我们队上那个ฐ小狼崽子给打了！打得鼻口窜血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啊！炕都起不来！这个杀千刀的败家娘们，不说好好照看男人，还把男人赶到老人屋里，让老人受苦受累็照看！她自个倒好，躲在屋里偷吃肉！她这心里还有老人吗？还有男人吗？结婚这么些年没给人家添人口，婆家一个不字都没说她，她还能办出这种事！”
“马主ว任，你闻闻，这屋里是不现在还有肉味儿呢！这个杀千刀的！咋不让雷劈死！走道让车轧死！喝水呛死！吃饭……”
小山厉声打断ษ她：“娘！你说的这是什么เ话！”
马英华没表态，而是看看王许氏：“婆家还有别的话说吗？”
王许氏又撩起衣襟擦眼泪，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我们婆家没啥说的，亲家说啥是啥。”
王五福忍不住了：“我们家一年就过年能吃上一顿肉！我爹娘自个还舍不得吃，她倒好，就这么臭不要脸地躲屋里偷吃！她也不怕?受（承受）不起！不下崽的母猪！她有啥脸吃肉？！”
马英华不管这些，来都来了，这个问题是大是小她都得处理好了，扭头问一直一言不发的周兰香：“王老二媳妇，是这么回事吗？你背着老人偷吃肉了？”
偷吃肉不是大事，就是真的偷吃了，都是分家的媳妇了，谁也没资格说啥。也就是大家说几句闲话，或者被家里男人打几下，不至于闹这么大。
所以马英华看着屋里这阵势，以为周兰香是偷了婆婆家的肉自己吃了。像前些天她去处理的憨子媳妇，偷着杀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一大家子人连鸡毛都没见着，都让她吃了！
这样的媳妇让男人打得起不来炕，被婆婆小姑子把脸抓花她这个ฐ妇女主任也实在是没办法为她说什么话，要她说真是只要不打死打残那都是活该！
周兰香无奈地笑了一下，消瘦蜡黄的脸色，单薄得纸一样的身板，看着就可怜：“马大姐，我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一大家子住在这一个院子里，分家的时候比我男人大的小的都有房子，你看看别ี的兄弟住什么屋子，我们住什么屋子。
不怕你们笑话，去年我们俩分了毛重七百一十二斤粮食、三十九块钱，都没进家我男ç人就给上房扛去四百五十斤粮食，拿去三十块钱。结婚六年，我们家年年这样！
我俩半年没见一颗油星了，粮食也早好几个ฐ月就断顿了，家里养了三只老母鸡，每天的鸡蛋都是我小姑子捡了放婆婆屋里，我喂一年鸡，一个ฐ蛋吃不上。”
说着看了一眼王五福：“就是昨天我小产了，芳丫ฑ姐给了五个鸡蛋，还当天就让我小姑子给吃了俩。”不管王五福吃没吃，周兰香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五福的性格周兰香很了解，只要刺激她一下，待会儿王许氏想拦都拦不住。
果然，王五福的脸腾地红了，抻了抻脖ๆ子就恶狠狠地冲着周兰香嚷嚷开了：“谁吃了？谁吃了？你看着了？我没吃！不生崽的老母猪你还有理了！你有啥脸吃鸡蛋？给你吃啥都白瞎……”
没说完就让王许氏给拉住了：“马主任，我们当老人的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他们年轻，不会过日子，我们这不是想着给他们攒着点，以后有了孙子那ว还不都是孙子的！我们俩老人都是为ฦ了他们好，寻思老二家的今年怀上了，给她攒点鸡蛋好坐月子，谁想到她一个没注意，孩子没保住……”
事情马上又转到周兰香生不出孩子身上了。
芳丫嘴上啧啧作响：“你们可真会为儿媳妇着想！这分家都六年了，年年粮食抗走一大半，钱一份不剩地拿走，一个ฐ鸡蛋都不让儿媳妇看着，别人给的都得进小姑子嘴里！我们大伙可真是开了眼了！”
王五福马上就冲芳丫ฑ跳脚：“谁说没给她？她小产两回，光屯邻就给了好几十鸡蛋！她自个吃了五个ฐ！你问问她，她吃没吃？那ว五个鸡蛋都进了狗肚子了？”
芳丫ฑ拍着大腿嘎嘎笑：“辛辛苦苦养了六年鸡，就吃了五个ฐ鸡蛋，还都是别人给的！兰香这吃得可真是不老少！就是不知道剩下那些进了哪个ฐ狗肚子！”
周兰香拉住芳丫姐不让她再吵，苦笑着看向马英华。
“马主ว任，我家的情况你也都看见了，我们俩大劳力，年年挣的工ื分都在队里排前面，可年年喝稀粥都喝不上半年，过年吃不上一顿饺子，菜里没一点油星，连咸盐都经常断ษ顿ู……”
王五福气得跳脚，王许氏根本拉不住：“我二哥孝顺老人咋地了？到哪都说得出去！你偷吃肉还有理了？扯这些没用地干啥？”
周兰香真是想谢谢王五福，根本没用她跟王许氏再掰扯，王五福就等于承认了！
一直张着嘴看怪物一样看周兰香的张桂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就要去撕她的嘴：“你闭嘴！嫌不嫌丢人？这点事也值当你往外说！孝敬老人走到哪去也是应该的！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ๆ！你咋还学会扒瞎（说谎）了！”
小山把张桂荣拽住，周兰香接着对马英华苦笑：“马主任，我们家这情况，我没偷没抢，更没杀自家的鸡，你说我上哪整肉吃去？去年过年队里分了一斤ภ四两肉，我们一口没动都给上房送去了，不信你问问赵四婶。”
赵四婶带着几个婶子不知道什么เ时候从上房回来了，等马英华看过来才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满囤亲口跟我们说得，刘ถ大脚他们几个也听着了。不止今年这样，他们分家这些年，年年这样！”
去上房的几个ฐ媳妇婶子都是屯子里勤快本分人缘也好的，她们一头，这可信度太高了。
还有一个ฐ去凑热闹的扁头娘，是个有名的碎嘴子。赵四婶几个说是去找王满囤让他过来拉架，实际上就是去套话，可扁头娘不知道，正咋咋呼呼地给大家讲他们跟王满囤说话的经过。
看热闹的都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