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怀里一热，小满一抬头，眼泪顺势着流了下来。
他说自己不欢喜，也从不爱惜，玩了几次就随手一扔，现如今蒙了厚厚的灰，早已不成了样子。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一道缝，清晨的雾霭浓且白，好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嘴，一走进去就会被它生吞了似的。
那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忽然“啪”的一声，他的右边脸麻木了一下子，被火灼烧过一般的痛意很快的扩散了开来。
合川笑道，“帮也要帮到点子上去。对了，你刚才看见她瞧着我们背着的书包的眼神了吗？”
见天杰焉了似的，总打不起精神来，合川在旁“啧”了一声道，“总说你读书读成了榆ด木脑แ袋，你还不承认。”
自从那一回，他哭着把做媒的李婆赶走之后，柳嫂得知了，便总没轻没重地拿他打趣，“嘴里头成天说着讨厌讨厌的。这会儿倒是舍不得你阿嫂了。”见他嘴硬，还变着法儿去逗他。
柳嫂道，“越来越不像话！”
那一回，他只知道她做了一百零二双鞋。一百双替梁家的佃租，剩的两双，一双给了梁三公子，一双给了柳嫂，是感谢他们帮忙。
她终于收了布尺站起了身。
开始时候，小满还能ม够帮着搓麻绳，等到麻绳都搓完了，他便什么เ忙也帮不上了。
那些日子里，小满总是看着她的侧脸被不同时辰的太阳映着，到天黑了，又被油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映着。
高玉芝不露声色地笑笑，“那行。你就替我做一百双布鞋，外加一百个鞋垫儿，这佃租就算了。我就当替云凤积福了。”
是双顶普通的绊带布鞋，但是针ฤ脚๐细密齐整，看着就格外利索ิ些。
他不睬她，也不看她，自顾自进了屋。
寒冬里，四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人家都在家里过年，也瞧不见什么人。小满百无聊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又是冷。一开始他还拱肩缩背，跺着脚๐儿硬撑着，没多久，头上脸上都凉凉的，抬头一看，竟是下起雪来了。
生活总还要过下去。
好端端一家人，在她嫁来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死了两ä口，任谁也免不得要唏嘘几句。
小满“哇”一声哭了起来，又被闻讯赶来的刘桂香掩住了嘴，两ä夫妻合了力将他架走了。
那是大春的弟弟，八岁的于小满。
水杏紧握着他的手不敢松开，更不敢合眼，但也实在太困太乏，糊里糊涂的，还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๐经大亮。
身边不见了小满，她倒被像裹粽子似的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脑子还混沌着，小满突然从外屋进来了。
男孩眼神清亮，步履轻快，除了眼睛周围有些发肿，看不出一丝昨夜里哭过烧过的痕迹。
他似乎也没想到เ她已๐醒了，和她的目光一接触，脚步一顿ู，脸又不自觉地埋下去一些，害了羞似的，还是慢慢踱到她跟前，没头没脑的，只说了三个ฐ字，“雪停了。”
她伸手，下意识就去摸他的额头，发觉温度是正常的，紧绷的心松弛下来，就朝他一笑。
小满却撇过了脸，不自在地拿手揉搓着自己้红透的耳根，“快起来，陪我堆雪人去，好不好？”
水杏看着他，仍是笑着，忍不住把手放到他的头上，又轻揉了揉。
小满的脸更红，皱着眉，嘴里不乐意地轻声说着，“别ี这样……”，却没有反抗，就这么乖๔乖站着任凭她摸。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又把脸转回去对着她，眼睛犹疑地着看她，好半天只挤出了六个字，“昨天晚上，我说……”
水杏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เ，她只轻轻用手捂了他嘴——像他为ฦ她砸死了老于的那个夜晚一样。
然后，摇了摇头。
小满一怔，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心里又是一暖，神情终于逐渐松弛下来，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和踏实。
雪后初ม晴的天好像一块水头极好的碧玉，通透，清澈极了，衬着被积雪覆盖着的白皑皑的地，看得人心情舒畅。
小满跑跳着奔到เ雪地里，真堆起了雪人，一瞧见她，便回过头一手抓着雪，一手对着她挥，眼儿弯起，嘴角扬起地笑着。
男ç孩毫无芥蒂的笑容比蓝ณ天白雪更明澈，水杏一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回他一笑。
小满招呼她，“快来！”笑得更加灿烂，就连两颗不听话的虎牙都露了出来。
水杏点头笑着，也到了雪地里，和他一道堆起了雪人。
大雪球做成了白身子，小雪球做的脑袋，两颗小石子做了眼睛。两个ฐ人忙着，抓着雪的手都冷得厉害，心里却是从没有过的暖和热。
堆好了，水杏看着，笑着摇摇头，又跑回了屋里去，拿了一把扫帚出来，安在了雪人的左侧。
这一下子，雪人像活了过来。
两个人相视笑着，柳嫂打旁边经过，瞅了一眼雪人，又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