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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下)

傻气的沧阑呵!秀君的胸口溢满酸楚的柔情,这样的沧阑,让她无法不去喜爱。也许,从她和沧阑勾手指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看似不经意,却是刻๑骨铭心的。

“这怎么是你的错呢?是我,是我没看好时间……”秀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昏厥过去。沧阑连忙叫老容把她抱进房里,又叫翠姑赶紧给她上药。一连将养了十几日,秀君的身体才渐渐有好转,额头上的伤也不再疼痛。

秀君万万料不到三少爷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急忙说道:“太太不让你出去,是因为你身体不好。”她虽然才进纪家,也从方才那个丫ฑ头的话中ณ,猜出私自带三少爷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三少爷脸上的光彩顿时散去,低声叹道:“家里所有的人,我都一一问过了,没人肯带我出去。如今你答应了我,也反悔了。”秀君颇็不忍心,问:“你真的一次也没有出过门?”三少爷看一眼秀君,又背过身,默默的一句话也不说。秀君忙道:“我们不是打过勾了么?绝不会不做数的。不过你一定要养好身子,我才带你出去。”“那好,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我叫纪沧阑,你叫什么?”沧阑坐起身来,接过秀君手中ณ的药碗,一口气喝下。

秀君是被福嫂推进门的,手里的药碗差点就摔在地上。屋子里布置得干净清雅,苦涩๳的药香味比外面浓烈许多,将竹的清香也遮盖下去。秀君低着头,突然感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随即又移开了。“三少爷,请你喝药。”秀君不敢抬头看那道目光的主人,直觉地认为三少爷常年卧病,脾气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纪沧芸,等一下。”熙蕾高声叫着,笑意盈盈地追上前面的沧芸。沧芸怯怯地看着眼前美丽逼人的熙ກ蕾,不明白她为ฦ什么会主ว动来搭讪。沧芸是认识熙蕾的,确切地说,燕京大学里没有人不认识她,熙蕾几乎是每一个男生心中的完美女性,美丽ษ、高贵、家世显赫、性情活泼,沧芸觉得,她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熙ກ蕾怎么เ会注意到不起眼的她?

“对不起。”沧芸急忙拾起绸巾,讷讷地说出那ว三个ฐ字,她一紧张,就习惯性地道歉。卓羽耐心地说:“纪沧芸,我叫范卓羽,今后我就作为你少数朋友之一吧。”沧芸被这话惊得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有些惊惶无措,又有些喜出望外,那对美丽的烟雾般迷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问:“为什么?”“因为ฦ你需要朋友。”卓羽肯定道,“以后我叫你沧芸,你也可以叫我卓羽。”沧芸微微点头,脸上的红晕越红得厉害。

纪家家大,规矩也多,每天早上,都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这是过门前๩,大太太特意嘱๥咐过她的。

丝娆皱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盼着沧阑能说句话,把这尴尬的场面打过去。偏生这时候,沧阑仿佛不会说话了,只是站在一旁,呆呆地不吭气。丝娆又急又气,涨红了脸,转身就欲走。突然,就见二太太站了起来,拉过丝娆的手说道:“你别见怪,他们兄弟是玩笑惯了的。”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沧阑还没有背完,就被丝娆接了过去,噼里啪啦背到完,度之ใ快,让他生出几许佩服之ใ情。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又潇潇,雨又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丝娆接着出题๤,“你可别挑刺๐,说这太悲苦,这是我最喜欢的句子,不自觉出来了。”丝娆惟恐沧阑反过来说她,赶紧补上一句,堵了他的口。

“不知何事萦怀抱,醉也๣无聊,醒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沧阑索性又出了容若的词,看来丝娆是极爱容若的。

“人到เ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处,泪偷零。”丝娆ๆ对着沧阑眨眨眼,微微一吐舌头,“你出容若的词,可是难不住我的!”

两ä人一来一往,丝毫不肯相让,到เ最后已经分不清是谁出题,谁在作答了。再后来,两人都口干舌燥,丝娆还不肯罢休,非要沧阑再出题。沧阑斜ฒ着眼瞅着她,笑得有些狡猾,问:“真要再出?这回你肯定是要喝茶的。”

“怕你么?今儿还非要你出不可!”

“Thereasatime,Iasso1one1้y,Butshemademefee1fine。”沧阑静静地等着丝娆开口。丝娆使劲一跺脚,狠狠瞪沧阑一眼:“好了,我认输!你竟然会洋文,拿茶来。”沧阑递上早ຉ斟好的茶,小声自言自语:“这就算译成汉文,你也不会知道怎么เ接,这可是我所写的句子。”没想,丝娆耳尖,将这话听了去,把手中大得过分的茶杯推回给沧阑:“好啊,你竟然捉弄我,故意用这么大的茶杯!你违反规则,应该是你喝这杯茶。”

“是你认输了,茶该你喝!”沧阑又把茶杯推到เ丝娆手中。两人互相推着茶杯,不小心将茶泼在桌上,不禁一齐笑道:“这回可真的是‘赌书泼茶’了。”那茶水在桌上流溢,润湿了丝娆丢在桌角的那ว张揉皱的纸笺,沧阑一见,赶紧将纸笺拿起,用口吹去上面的水珠,才道:“哎,怎么能ม沾水呢,这不是毁了!”果然,那ว纸笺容易吸水,笺上的字迹多半已模糊不清。

“没什么เ可惜的,那种不入流的词。”丝娆的话多少有点违心,她是不愿意沧阑再看那词,进而猜出她写词时的心意。那ว纸笺上的字迹被水模糊后,少了原有的娟๱秀气,竟变得有些狰狞,丝娆只觉得那ว些字张牙舞爪地向她直压过来,眼前是昏黑的一片,连透气都十分困难。

深深吸一口气,丝娆ๆ找了张抹布擦干桌上的水渍,想借此压下心中ณ纷乱不安的想法,哪知那不安的情绪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挥不去。于是,她便夸张地叫道:“你违反规则,这回不作数,我们须ี要再比过。”沧阑失笑,他没想到丝娆如此要强,竟一定要分个ฐ胜负:“再赌下去,恐怕明天我们都要哑着嗓子说话了。”丝娆ๆ想想,说:“这样好了,我们互相出题,在限定的时间写一古风,可好?”

“好罢,今日不分出胜负,你是不肯罢休的。”

“那是!”丝娆终于屏除了心底莫名的不安,专心思考题目。她想到嫁进纪家是夏末初秋时节,便道:“就以‘秋’为题。”沧阑皱皱眉,接着道:“那好,我出的题目是‘中秋’,开始罢。”题目出定,两人点了一支薰香,便各自思索,待香燃尽,两人都已完成。

丝娆的纸笺上写着:

中ณ秋思

月圆中ณ秋夜,清辉洒九๡天。盈盈融兰桂,落落散云烟。邀月同一醉,共影舞翩翩。

但见香销尽,沉对冷玉环。明光带愁来,孤舟锁河间。佳人凝眸望,夜凉浊水寒。

霜繁叶满亭,酒疏思无眠。自想与君别,重重隔关山。流光暗偷换,坐老花貌颜๨。

一别西风易,再见君子难!朱菊犹解怨,羞开来相怜。复经更露重,瓣飘已现残。

满地黄花聚,恨别又一年。故人可安在?茫茫烟水澜。不知归来日,玉容还能妍?

憔悴花遮面,恩情成惘然。万般凄凉闷,孤灯忆从前๩。

沧阑的纸笺上写着:

秋风雨

秋风影里潇潇雨,秋花飘残对离愁。去年秋愁恨来早ຉ,今朝困坐梦惊休。

秋雨滴叶缠绵意,秋窗镜中人断肠。单弦秋灯难成调,风雨相催更凄凉。

秋情切切朦胧色,秋梦只作迤俪游。离恨秋笛声凄断ษ,缭绕秋空无人收。

秋风不怜相思苦,秋草黯淡映残霞。塞外秋雪碎秀玉,陌上相隔是天涯。

秋雨不解深深怨,秋屏幽冷泪两行。卧看秋风听秋雨,风雨何堪绪茫茫。

秋怨悒悒秋霜染,秋魂尽散清歌阑。尊前秋月明如洗,可照风雨雁门关?

室内一片沉默,两ä人谁都没再说话。仿佛是冥冥中ณ安排好了,要他们都写出这样凄凉的意味。丝娆ๆ想摆脱的不安情绪,更是以潮水之ใ势汹涌而来,沧阑似乎也感染了她的不安,眉头深锁,只见一丝忧伤缓缓爬上他的面颊。

是夜,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各自梳洗,怀着满腔心事睡下。

夜半时分,一场凄冷的秋雨倏忽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