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个孩子吃着碗里油亮的美味，月光从窗外照时来，风在屋顶ะ上滑过去，宋钢嘶哑的嗓音说话了，他嘴里含着酱油米饭嗡嗡地说：“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宋钢๐涨红了脸，嘴里咝咝响个不停，李光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李光头说：“别咝咝啦，像蚊子放屁，像臭虫撒尿。”
宋凡平占到เ大木牌前，认真地咳嗽了三下说：“现在上课了，我先宣布两条纪律：第一，不许做小动作；第二，言要先举手。”
当时宋凡平刚刚擦干净他的大木牌，听到孩子的话以后怔了一下，随即他笑了起来，对他们说：
苏妈听后大惊失色，她连连摇头，连声说：“作孽啊……”
街上听到的人放声大笑，站在一旁้的宋钢也咯咯笑个不停，虽然宋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李光头很不高信自己被人误解了，他停止了摩擦，抹着脸上的汗水，不屑地对三个ฐ中学生说：
“今天不照了，我妻子说以后再来照。”
“抬起头来。”
那年月看到一个ฐ男人抱住了一个ฐ女人，就等于是现在的三级片。宋凡平把李兰放下后，又张着双臂跑到比赛里去了。李兰主演了三级片以后就是另外一个人了，接下去只有一半人在看着比赛，还有一半人兴致勃勃地看起了李兰。他们议论纷纷，他们重新想起了那个在厕所里偷看女人屁股丢掉了性命的男ç人，他们指指点点，他们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个ฐ女人跟这个男ç人搞上了。李兰当时沉浸在她的幸福里，她眼泪汪汪，嘴唇颤抖，她已经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了。
宋钢笑了没多久就哇哇哭了起来，一个男人的香烟烫在了他的胳膊上。看到เ宋钢闭着眼睛哭的样子，李光头也觉得滑稽，他正要笑出来，另一个ฐ男人的香烟烫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立刻๑哇哇地哭上了。
“他死了。”
这时候李光头后来的继父，那ว个名叫宋凡平的人走到了厕所外面的粪池旁，外面的粪池是让环卫工人抽粪用的，宋凡平毅然地跳了下去。这就是为ฦ什么เ李兰后来会深爱这个男人。当所有的男人都站在那里卖弄嘴皮子的时候，这个ฐ男ç人竟然跳进了粪池。他胸口以下的身体都淹没在粪便中，他举着双手，缓慢地在粪便里移动，粪蛆都爬到了他的脖ๆ子和脸上，她扔然举着手移动着，只是当粪蛆爬到他嘴上、眼睛上、鼻孔和耳朵时，他才伸手将它们弹走。
“你们别拉屎撒尿啦，你们的屁股被人看了又看，你们还一点都不知道，你们快出来吧。”
他一把抓住了李光头后背的衣服，像是拔萝卜似的一把将李光头拔了上来。
这一下李光头和宋钢也愁眉苦脸了，宋凡平问他们：“怎样才能ม让她不回上海?”
李光头和宋钢想了想后，同时叫了起来：“打扫卫生。”
“对!”宋凡平也叫了一声。
宋凡平走到倒地的柜子前，蹲下去用右手将柜子提起来，再用肩膀顶住，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柜子也站起来了。李光头和宋钢目瞪口呆，宋凡平一只手就将那么เ大的柜子弄起来了，他都不需要左手帮忙，他的左手还在郎当着休息呢。两ä个孩子跟在宋凡平的身后，应该说是跟在他的右手后面，整理起了他们的家。他们帮着他的右手将地上的衣物捡起来；他的右手扫地时，他们倒垃圾；他的右手拖地板时，他们就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凳子上的灰尘。当他们将屋子打扫干净时，听到了清晨的鸡叫，外面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然后两个孩子面朝外坐在门槛上，看着宋凡平用右手提起来井水，用右手给自己擦肥皂洗澡。当宋凡平走回屋子时，他们转过身来面朝里坐在门槛上，看着他用右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穿上一件红色背心，胸前有一排黄色的字，他们不认识这些字，宋凡平告诉他们这是他念大学时，校篮球队给他的背心。他又穿上了一双米色的塑料é凉鞋，这是李兰在结婚前送给他的，他新婚那ว天穿了一次，这是第二次穿上它。
这时候两个ฐ孩子现宋凡平郎当的左胳膊变粗了，他的左ุ手也胖了，胖的像是戴上了棉手套，他们不知道那是浮肿，他们问他，为什么左ุ手比右手胖?宋凡平说，那是因为他的左ุ手一直在休息，他说：
“它光吃不干活，就长胖了。”
李光头和宋钢觉得宋凡平简直是个神仙，他能ม让一条胳膊干活，让另一条胳膊一直休息，还能让这条休息的胳膊胖。他们问他：
“什么时候你的右手也长胖了?”
宋凡平嘿嘿笑着说：“它会长胖的。”
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一夜没睡的宋凡平打了几个ฐ呵欠，他让两ä个孩子上床去睡觉，李光头和宋钢摇摇头仍然坐在门槛上，于是他就抬脚从他们中ณ间跨了出去，他要去坐早班汽车，去上海ร迎接他的妻子。他高大的身体从两个ฐ孩子的头顶越过后，朝霞将屋子映红了，两个孩子才现自己的家清洁得都明亮起来了，像是擦过的镜子，李光头和宋钢一起叫了起来：
“好干净啊!”
宋钢转过身，对着走去的父亲喊叫：“爸爸!回来!”
宋凡平响亮的脚步又走了回来，宋钢问他：“妈妈看到这么เ干净会说什么เ?”
宋凡平回答：“她会说，‘不回上海了’。”
李光头和宋钢咯咯笑了起来，宋凡平也朗声大笑。他迎着朝阳走去，他的两只脚踩在地上，像是铁锤在击打着道路，出啪啪的响声。走出了十多米，李光头和宋钢看到他站住了脚๐，他的右手伸向了左边，小心翼翼地提起郎当的左ุ手，把左手放进裤子口袋。他继续向前走去，他的左胳膊不再郎当了。宋凡平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甩着走去时神气极了，这个迎着日出走去的高大身影，像是电影里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