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想着如何逃走还是在替我担心？”安庆绪已然结束了议事，推门而入。
“带她下去好生安置！”安庆绪吩咐着。
而我，这场战乱中，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李豫、适儿，你们在哪儿？
我压低声音说：“烧了这些，只会连累长安与东都的百姓，他们自然不能饿肚子，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搜寻掠夺粮食。”
熊熊之火从天际边烧起，整个ฐ田野立刻弥漫起浓烟，一时喧闹无比，有人趁乱逃走，有人被押着前去救火，芸儿与玲玲盯着我。我也没了主ว意，闪过一念，那就是逃。可是又能逃向何处？三个弱质女流如果在路上遇到散兵，境遇又能好到哪里。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指引着我，我拉着她们静静地坐在火堆前，如如不动。
王公公直视着我，仍是一脸常色：“娘娘何须ี如此，有事吩咐即是！”
王总管已然走进前厅，一身紫ใ色蟒袍，执掌整个郡ຉ王府的他见我迎了出来立即躬身行礼。
于是两个人坐在帐中，除了对视还有些怅然。
宴席撤下，众人散去。
这孩子倒真是继承了我和李豫的敏感，仿佛什么都瞒不了他。我想了想，终于决定坦白地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娘，芸姨说小妹妹走了，娘病了！”适儿终于没能忍住，晶莹的泪珠随即滚落。
原来如此，果真是盛唐呀，如此奢华又如此细致，我不免神往，皇族女眷群浴的汤池尚且如此，那贵妃的芙蓉汤得是个什么样子呢，真是让人忍不住好奇。
“是羊奶。”侍女答道。
“正是，你们是哪路人马？”
“请李光弼出营，迎接太子妃沈氏！”哥叔翰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对方显然十分意外，停了一会儿，也不答话。
“末将受兵马大元帅太子殿下之命潜入邺城，迎回太子妃，你们去通知李光弼！”哥叔翰语气坚决，神色从容。
“是，是！”对方终于有人退回报信。
看来一切猜测都是对的，果然是李豫的安排，我满心感动，李豫终于无所顾ุ忌地为我以权谋私了一回，心中的幸福无以言表，只想现在就扑到他的怀中。
不过也有稍许的遗憾和失落，原来营旗上的李字，是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不过既然到了唐军营中，重逢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不多时，一位身披缨络红锦袍、头顶嵌宝紫金冠，浓眉大眼、威风凛凛的将军走出营门，哥叔翰等众人全部ຖ下马，大踏步向前走去，我也加紧步子，勉强跟上。
“末将哥叔翰参见李大人！”哥叔翰双手抱拳，深深一礼ึ。
李光弼着实一愣，迟疑着回礼。
“李大人，此地仿佛不宜详谈。”哥叔翰凑近李光弼耳语片刻，李光弼目光向我射来，细细打量仿佛心存疑惑，我只有苦笑以对。
“请太子妃与哥将军营中一叙。”李光弼言虽如此，然而看着我们身后一二百名身穿安军军服的士兵还是心有芥蒂，于是对左右下令：“兵士暂且留在此处，全部下马解鞍！”
哥叔翰哼了一声：“李大人是信不过在下？”
李光弼微微一笑“你我都是沙场宿将，两军对阵还是万事小心的好”。此人不仅姿容俊美，更是骁勇果敢、深藏心计。
“请！”李光弼态度谦恭，将我们让到เ他的大帐。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正中上一把太师椅，案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和摊开的公文，李光弼将我们让入帐内，拱手说道：“请太子妃上坐！”
我目光一扫，“不敢。”只是坐在左侧的椅子上。李光弼微微一愣，稍顿片刻๑即坐在上。哥叔翰则仍然立于帐内。只听李光弼向候在帐内的兵士说道：“去请关内节度使王大人前来”，并同时命人奉上热茶。
室内气氛稍显尴尬，李光弼轻咳一声开口问道：“当初潼关一役，高元帅与封将军的遭遇实在令人慨叹，后来听闻哥将军降了，当时众说纷纭，光弼也是将信将疑．．．．．．”
哥叔翰脸上一暗，点头说道：“不错，潼关是长安的东大门，潼关以西，长安已无险可守。高元帅退守潼关的决策是极正确的，只要我们扼守潼关，完全能阻止叛军西进关中，可恨监军进谗，圣上偏听偏信竟然敕令将高帅与封常清处以死刑！”
哥叔翰怒目圆睁，双手握拳，陷入了对昔日恩师与战友的追忆和对昏君的愤恨中。原来长安失守的真正原因竟然是玄宗自砍手脚，误斩两员大将引狼入室造成的？怎奈一世英明竟也会糊涂至此？
作为ฦ军人没能战死疆场，却死在自己忠心护卫的所谓英主的圣裁下，这是多么可悲可叹又可恨的遭遇，难怪哥叔翰会如此激动。
不过我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疑ທ虑，哥叔翰在潼关失守后就落入叛军手中，而李豫当时远在进蜀途中ณ，难道那ว时李豫就已经料到今天？只听李光弼打破沉寂说道：“哥将军请坐下再叙！”
哥叔翰这才坐在右的椅子上。
“听说当时圣上下了九道诏书，将军不得已间仓促应战，自知此役必败故抬棺出战。”李光弼脸上神情复杂，斟酌半晌方又续言“有人说将军战败后殉国，也有人说将军投降后被安禄山封为大司空，后来因为触动于他又被诛杀，此间真相到เ底如何？还望将军坦言相告！”
听到เ李光弼此言，我才知道些原委，也听出李光弼的弦外之ใ音，果然他也心存疑虑。细想之下不觉冷汗淋淋，究竟是我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哥叔翰深深叹息，抚须苦笑：“‘帝君降下九重诏，催阵出关赴黄泉’，高帅与封将军被诛杀后，我仍坚持死守潼关拒不出战，没想到เ众将士的命竟然不及杨国忠的几句谗言，陛下连下了九道催征召书，我只好出关应战，大败而归本想一死以谢天下，却被左右亲兵挟持做了降将！”
“哦？”李光弼脸色一沉，目光扫了一眼我，又问道：“那又为ฦ何？”
“那安禄山也算得上是位豪放之人，只是得到เ两京之后被胜利和谗媚之言冲昏了头，又犯了旧疾，暴躁残忍，我性子耿直自然为他不容，所以把我关在牢中ณ百般凌辱，后来一位狱卒悄悄告诉我，太子李豫怜我一生为国忠心耿耿，知道我委身叛军营中的无奈与挣扎，故让我虚意奉迎，只待机会取得安军信任，好里应外合再图大事！”哥叔翰一席话说完，我和李光弼都大为感动，原来英雄一世、正直不阿的哥叔翰，人到暮年却为国为ฦ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还白白担了投敌叛国的罪名。
“李大人，你找我？”一位银铠玉面将军走入帐内，见到我和哥叔翰愣了一下。
“思礼，这是刚从邺郡过来的哥将军和沈娘娘。”李光弼嘴上说着，眼神却紧紧盯着王思礼，别ี有深意。
王思礼毫不避讳，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我上下打量。难道是派来认人的？只是我与他并不相识，也从未听过这位关内节度使王大人的名号。
无可奈何，只得任他逐行扫描，过了半晌，王思礼ึ收了目光向李光弼点了点头：“正是昔日广平郡王府的沈娘娘！”
听到此语，我倒是大吃一惊，疑ທ惑地问了一句：“王大人认得我？”
王思礼拱手回道：“娘娘可记得天宝十二年新า正，为永新娘子抚琴助阵之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多少往事历历在目，许合子在含元殿上放飞高歌，贵妃出语为ฦ难，我为其解围，难道那满朝亲贵中就有这位王大人，只是如今的我与那ว时相较已然是落花败叶，又扮作一员小校，他居然仍能认出，我手抚面颊微微一笑：“原来王大人当时在场，只是如今遭遇变故，容颜已๐改，难为王大人还能识得。”
王思礼ึ脸色一变：“战乱之中ณ，想必娘娘受了不少苦。”
我摇了摇头：“孙孝哲在长安的屠城掠夺，多少皇族女眷、普通百姓身异处，如今我只是毁去容颜，也算幸运的了！”
李光弼清咳一声：“如此，先请娘娘帐中ณ休息，我们与哥将军再小议一会！”
“好！”我点了点头，当着我面谈论军国政事确有不便。
李光弼派人将我引领ๆ到不远处的一所青顶小帐内，帐中ณ桌椅卧榻俱全，而且灯烛已是燃过半截，想来原是某位将军的营帐，仓促间腾出让我在此安置，我心中一暖，究竟是到了唐军营中ณ，放下心来和衣倒在榻上就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