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当时附和。
也许是有感而——我当时猜想。我记得那片林木在晚上异常安静。月光同我所能感知的清凉溶到เ了一块，使得周遭更显清静。但老皇帝说些什么，我却一句也没听到。
该怎么说呢……老皇帝嗜画ฑ的喜好我很早就听说过。然而那时，我仅只是知道而已。像那些颜色或是线条的秘密，我不想了解，也无需了解，只要我能玩好手中的利ำ刃就可以了，其它事情并不在我关心的行列。即使如此，我还是遇到เ与图画相关的话题。那ว是一次同老皇帝——我们之间竟谈起绘画？这于我十分难得，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
我的一生都随了我的利刃。老皇帝还有老画师的那幅画呢。它改变了我眼中那个皇帝，使其后半生里如着魔一般，对眼前一切都没了兴趣；若非清楚自己้仍是皇帝ຓ，仍担当着天下苍生，会做出何等事情，谁都无法确知。我想知道为ฦ什么เ这样？但让我遗憾ย的是，即便从老画师另外的徒弟那，我也未能ม知道。这对我们长久以来就是个ฐ谜。一想到这，一些往事总会不禁显现在我眼前：我刺出了老皇帝用的利剑，尽力的保护了皇帝ຓ。却也给自己留下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剑随之脱离我的手掌——竟是我自己้松开——对我这是何等刺激！老皇帝的感想如何，或许也有同感，我希望了解，却又从来不敢向他证明。这还没完，多年以后又牵扯进了小皇子（小皇子小时我就是这么叫他，到后来，他虽不再是最小的皇子，我却还是改不了这个口，私下里仍是这么เ称谓）。这本是多不应该的事情！然而小皇子确确实实被牵扯进来。他是善良的孩子，从没有因世事而改变幼时的习性，是坦荡荡的君子，是堂堂男ç子汉；老皇帝喜欢他，我们也个个ฐ喜欢他。要是他没听说过这些事情该多好！对此我深为愧疚——因为ฦ不是别人，正是我！当初向小皇子提到老画师的这幅画作。是我对年少的小皇子说：年轻艺人携带的画卷中，我没有见过的就那么一幅——也是当中最棒的一幅。
2
很早时我就跟随了师傅，清楚他对绘画的态度过对自己้生命的热爱。他是为他的画ฑ作来这世上的人，从生命开始的一刻就不属于自己。我们又有谁真能属于自己？因而我敬重师傅，心甘情愿的随他左右，陪伴他去看海潮看戈壁，见识高山穹顶的落日，还到过茂密的丛林，以及寒冷的极地，……每一次旅行都给了我非同一般感受，然而再看师傅，纵使他是第一次见到，也从不肯表露自己的情绪。面对海潮时的平静，以及遥看戈壁时的那副神态，在我看来别无二致，甚至还不如他端详院落里的小孩，嬉笑打骂的村姑农妇，又或是蜜蜂、蚂蚁、一只蜗牛、一只破茧待出的幼蛾时来的真情流露——跟他自己作画作到了满意处一样。
我哪里知道，师傅其实一直是在寻找。
在绘制最后一幅画作前的好些年里，师傅总对自己的画作无法满意。我眼见他一次次画ฑ了，又一次次的撕碎，烧毁……感到痛心无比。有次我私藏了师傅命我烧毁的画作，稍后让他现，还险些遭他驱赶，要我以后别再跟他。这对我是何等厉害的惩罚；以至后来很常的时间里，我都心中不平。但师傅就是这样，无时无刻๑不是在对自己้提高要求。他所渴求的是他心中的极致，是他所要表达的高度。
一次酒醉之后，师傅说失去了作画的能力。这时师傅已不再年轻，衰老也像对待所有人一样，悄悄爬上了他的眼角、双鬓，显现在他的手背和脖颈处。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他。就在当天晚上，师傅还独立风中，让刀割一般的寒风吹在脸上，后来还下了雪，师傅动也不动，任由落下的雪花将其覆盖，那ว怕自己被白雪变成雪人。“你们回去！”师傅厉声训斥ม。谁也没能拦的住他。他一定要去，要去感受他想感受的东西，不允许我们陪伴他。这并非师傅喜欢雪，恰恰相反，师傅唾弃雪，因为它总是覆盖一切，掩饰一切，把所有有形的与丑恶、连同美好统统掩盖，以自己้的洁白化作伪装，欺骗世人，空留แ下虚渺的无暇，经不住阳光的考验。
然而师傅却愿意它进入画ฑ中，填埋整幅画面，营造出画中无边无际的白，那才是师傅心中的雪，真正的景；透过这个窗口，连通师傅的世界。我深信那是师傅营造的港湾，家园，是乐土，是远离现世纷纷扰扰的。后来——也就是当晚过后，师傅画出了那幅至今被我珍藏的雪后图。那是世外，是师傅送给我的唯一的画作，每当我打开来看时，总避免不了热泪盈眶。是画ฑ中的那种神奇征服了我。是师傅把自己化做了画里的部分，从而才有了那种令人奇特的感动。我稳稳的藏着这幅画作，没在此前向任何人提及——我承认这是我的小心所致——因为我生怕消息传到老皇帝ຓ耳中，会令我失去对这幅画的所有。我必须如此，相同的情况下换了谁也都会和我一样。
我明晰的记忆里：师傅决定收下我时已经在四处的漂泊、游荡。只凭借简单的行头，便义无反顾的开始他自己的漫漫征程。我想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需要长久以往的毅力。当我有幸看见师傅为人绘制ๆ画像的过程时，便下定了决心跟随师父。他的肖像画比真人还为生动，见过的无不欢喜，以至于有人说师傅懂得巫术，会把活人的魂魄收入画中。也正是此说传到了我们停留地的小师弟那儿，因而才有了小师弟前来拜师的举动。那时他便是个冒失的家伙。我以为ฦ师傅不会收他，好心的想打他早点回去，向他讲述我当初ม的遭遇如何艰难：我那次可是在跪了六天六夜后，才被破例认可。说这当然是想他能知难而退。但没想到，师傅却有着和我不同的态度，他对这很有兴趣：制止住我，要求未来的小师弟画一张画ฑ，只要能ม绘的出阴暗角落里的灰尘，就可以收他做随行弟子。不必多说，这当然没能难住，小师弟是那样的聪慧，在师傅说出题目的同时，便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如果不是师傅试出了他的天赋，收不收他还尚成问题。我问及师傅为何是画灰尘？这对我可是个大大的难题。师傅听了，捋着胡子答复我：“这不是我出的题。”我不明白。师傅便进一步的告诉我，这是别人曾出给他的。然而进一步的了解就止于此。师傅不愿再往下说，我也不可能ม再往下问。记忆里，师傅总尽力的不谈论自己้。但我知道，师傅这绝不是想刻意增加自己的神秘。
自那以后，亲随师傅的弟子又多了一个。我是个孤儿，很早便居无定所的我，从师傅这儿找到了安稳的感觉，感激还来不及呢，因而没有后顾之忧。小师弟就不同了，某一天到来了，他就会离开师傅。他不是个会安分的人。我们说是一起陪同师傅，但我们之间的交谈却少之ใ又少。有一道隔膜存在我们中间，我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เ，却没有过想改变的意向。做好各自就可以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以致于在他拿了师傅的画，不辞而别以后，我甚至一点也没感到เ意外——还不如这（没有意外）本身带给我的诧异大。
这里我必须提到师傅病倒的原因。我坚信：师傅想要寻找的东西，已在画完画时全部得到เ。因而使他病倒的，不会是小师弟拿走了画这么简单（也许是起到了引子作用）。就在小师弟失踪之后，我请来的医生也没一个能对师傅的病况道出所以，他们诊过了，不是摇头，便是叹气，说些让人不快的话。而我陪在他老人家的旁边，听到的，也是他说自己根本没病的话语。虽然师傅气若游丝，声音微弱，但我知道师傅人很清醒。他说他没事，无非是觉得累็了，想静静的躺着。我真的是很笨呀！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我竟然都没意识到点什么，反而一个劲在心里暗骂小师弟，把火气全都撒在他的身上。后来老皇帝ຓ派的军医出现，更加剧ຕ了我的情绪。
3
眼前的世事就是这样：可以说它变幻莫测，也可以说是缥缈虚无。这不同于我们看到那些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也不同于师傅画笔下的线条、比例、种种颜色。这些东西都曾令我异常惊奇。它们所带给的全新感觉，是我伸出双手，用触觉，用视觉，所不能感知的眼前那些事物能带给你的。我有时甚至希望那片祥和能ม存于现实。但我也知道，如果真这样了，就不再有谁需要绘画。不再需要师傅和我。
……听得讯息前的时日，师傅连续几天未尽滴食的情形令我措手不及，偏偏在这功夫，又得面对老皇帝的传话。我多希望传令的人不要把消เ息告诉师傅，哪知他却偏偏有命：必须当面告知师傅。事后师傅比我想象的平静。我甚至侥幸的希望，师傅的阅历会使他对此事无动于衷。要是真能ม这样，该是多好呀。但是，这其中ณ暗藏的危机又有谁人知道。在得知小师弟受责罚的第二天，师傅笔直的仰躺在宽榻上，身体异常冰冷。师傅死了。我不知道这是否因为小师弟受责罚的事情刺激了师傅。我宁愿这不是。如果真要是了，我也希望那个ฐ受惩罚的人不是师傅，是我。我真心代替师傅。他是真真正正值得尊敬的人。我看到师傅脸部的颜色，如同他画里的画过无数次的那种颜色。悲痛之余，猛然想到เ那幅夜雪图上的半边小屋。画面上的窗框内变成了黄色——我知道这是灯光的颜色——师傅已经如他说的：脱了肉身，去到了他最后的归宿，理想的归宿。可我却因对师傅身世一无所知，无法将他的讯息带给他的亲人。最后只得按照师父的遗愿，把他就在葬在死去的地方。没有人气，只有我还将会守够三个ฐ月的时间。谁让我在这个世界，直到เ遇见了师傅后，才得到不被歧视的待遇，得到少有的充实。我感激师傅。这份情感仅仅想起来，就令我心头有如暖流淌过。
但师傅的死不是结束。不久，老皇帝亲临ภ而至，立于师傅的坟前久久无声。师傅过世的消息被老皇帝留下的医生、兵士带了回去（他们留着也没用了），因而老皇帝第一时间知道师傅的事，并不令人意外。
真正让我意外的，是老皇帝竟会来到เ这里；并且度极快。天当时正一点点阴下来，我惧怕天空突然下雨，淋了皇帝ຓ。我还处处为ฦ老皇帝着想呢！但就是这时，老皇帝做出了让人惊讶的举ะ动：下令开挖师傅墓地。态度坚决的让我以为ฦ自己听错。这怎么可能呢——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可我的力量又何等有限，想阻止老皇帝决定何等困难。
这事带给了我至今的遗憾。师傅一生漂泊，终于安定下来了，却不想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师傅，对不起了，我心里说。我不知道还能如何：我的双臂被人驾着。只好眼睁睁看着墓地挖开，裸露出那口我做的棺木。天空这时突然响起炸雷，我一下又感到เ了希望——希望这是上天给老皇帝ຓ的暗示——全力大喊：“上天怒了，皇上！上天怒了！”以为老皇帝ຓ会停下来。
但老皇帝看看天，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师傅安详的、平展展的身体很快显现出来。雨始终没见落下。我隐约听见老皇帝ຓ轻声谢过师傅，谢师傅让他看到了这一生最美的、似乎就是为他而作的图画……然后亲手用黄土从新า覆盖了师傅的墓地——老皇帝原本有意重建师傅的坟墓，待遇不会低于王公贵族。但因为这不是师傅本意，他也没有一意孤行——这又让我感到庆幸。师傅希望自己的身体能ม回归大地，他渴望的是与天地相溶，而不是孤零零的独立于世。
我格守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誓言。三个月后，我又遵循师傅遗愿，铺平他的墓地，用草叶覆盖了，不露一点迹象——看上去就像山野之地任何一处地方，所做之记号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之后我进了皇宫。是我应诺了老皇帝的。老皇帝临走时，向我出了即是邀请，又是命令的建议：希望我能进宫画画ฑ。我接受了老皇帝这个ฐ所谓“邀请”，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将我的计划付诸行动。我是真心希望能见到师傅最后的画ฑ作，那是他一生所为，也可能ม是他最后的牵挂。我想见到那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替师傅保存那画。当时的情况是，除了先接近老皇帝外别无他法，只有先这样了，而后才能ม谋得看画的可能。更远的我也只能ม慢慢琢磨，等待机会。于是便有了我后来的际遇，来到了这里，来到这巍巍的皇城。我来时老皇帝已经在等我了，他估摸了我到来的时日，安排了隆重的礼仪接见我——对我而言，这实则是占了师傅的光。老皇帝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问为什么？老皇帝说他会给我提供最好的条件，让我尽可能的展示我的所有才能ม。
难道老皇帝没想过我可能是因为师傅的那幅画而来的吗？也许想了，也许真没想。那ว时老皇帝还不知道：师傅最后的画ฑ作只有三个ฐ人见过。
4
虽然师傅最后的画作我没见到，但我还是知道了与画相关的内容。师傅临终前的一刻，突然有气无力的说到了：“画……那画……”——我扶住师傅单薄的身子，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力求听清师傅挤出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化兽……化……兽——”师傅如此重复完第二遍“兽”字，便永远的没了气息。
悲痛之ใ余，我牢牢记住师傅说过的言语，对其预示的含义不知道不要紧，只要是师傅留แ我的话就行。这就有如一把钥匙，是我了解真相的。后来在老皇帝身边的一次，我小心翼翼的提到师傅临终前说的这些话后，老皇帝一双眼睛霎时寒光般看的我不敢抬头。原本就是试探的这么一说，说过了我心里蹦蹦直跳。就在我暗暗想：“是不是不该说”时，又听见老皇帝口气平和的询问：
“那是师傅临终前说的？”
听这口气，好像自己也是师傅的徒弟一样。
那时，我回答老皇帝ຓ：师傅听过了小师弟受责罚的消息，最后所言的就这些了。老皇帝听后没再吭声，往前迈出两步，面对着一片如画的夕阳——这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老皇帝身临其中，问我他像不像师傅画里的人物。老皇帝ຓ的嗜好如此，直到我接近老皇帝ຓ，才现他对画作的爱好如此之高，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只归属于画里的世界，只是不如画里来的高明，为此，老皇帝ຓ会不失时机的对周围进行种种改进，添加上稀少的树木，加盖上衬景的亭台，引来活鱼流水，配上一些美丽的珍禽，异兽。还有就是，喜欢看着自己้年轻漂亮的妃子们穿梭其中，看她们成为自己้作品内的一部分。老皇帝有次问我，他所设计的这一切，比之师傅的画ฑ是有过之ใ，还是有不及。怎么说呢？截然不同的东西如何比较？可又不能不说。最后搪塞了事，而答复显然没让老皇帝满意，他对我偏向师傅的言语，采取了冷冷的“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就不再理会我。
但此时，这对我已经不重要了。从老皇帝跟前确定了师傅说的最后两字正是“化兽”，才是我最值得高兴的。谁还能给出我如此答案？小师弟吗？我那时还不知道他在那里。也只有老皇帝ຓ能告诉我了。到这时，我更加认为ฦ我在接近我想知道的事情。这是来自我内心的感觉。因而我更坚信了留在宫中，等待机会。并服从于老皇帝交给我的一切活计。这对于我也是历练的机会，终于可以集中起精力像师傅一样画画，而不必担忧别的什么的了。
……还是我跟随师傅的日子，师傅的衣食住行，无不是由我为之代劳。那时候，我们的财物总是很少，从来都只维持在刚刚够用的份上。师傅看淡这些，看淡名利，对我的安排并无高的要求，粗茶淡饭的，在师傅也是别ี有情趣的事情。还有住所，师傅固定的住所直到师傅生命的最后时刻๑才有（那三间草屋）。曾有过愿意为师傅提供永久住所的富贵人家。只要师傅愿意留下，一切需要都会承担。
但是，师傅无一例外的拒绝了。他生来就不是能安定下来的人，正如他生来就是只属于他的那些颜料的人。至少从跟随师傅开始，我们都一直是不同村落、城镇里短暂的过客。如今想想那ว些日子，我又是多么的自由啊！我曾经孤儿的生活使我对多少东西都有过向往。我渴望吃，渴望穿，渴望有安稳的住所，还渴望有女人相伴。跟随师傅的日子，师傅奇异的品质影响着我，使我心里面这股邪火从没有迸过。然而师傅看出来了，一次还问起我对将来的打算。我回答说我要一辈子跟随师傅，扶持师傅。师傅听过笑了，笑得总是那么的自然祥和，让看见的人感到亲切又随意，没有一丝我日后常见的虚笑，假笑。师傅说：这可没有一辈子的事情，我们能ม有聚就迟早会有散的。是啊，我明明知道师傅的话是对的，可听的时候又是多么难过。后来师傅再没有提过这了；我们还是像我们过去那ว样，行走在我们双脚๐能到达的地方，见识那些我们能见识到的事物。
5
有了老皇帝对我的安排，我在皇城的时光就这么安定下来。开始时的事情无足轻重。直到เ一天，老皇帝亲自宣我去了，命我与另一些画ฑ师同去绘制ๆ一次战斗的场景。同时我被告知，这就是遇见小师弟前的那场战斗。
场面的激烈，战斗ç的艰难，使老皇帝决定了绘制下来，传于后世；他形容“这是必须ี的战斗，是我们必须保持住的地位，因为ฦ只有这样，才能保后世子孙尽可能久的看到和平昌达……”然后嘱咐我，务必理解他的意思。
老皇帝应诺为我作画提供一切方便——当然得在老皇帝允许的范围之内——我于是拜会了老将军。名义แ上搜集我所需要的战役材料，顺便也通过这个ฐ难得的机会，从老将军处寻知小师弟的相关消เ息（小师弟受惩罚的消เ息是传来了，但是，他受惩罚后的下落我却不得而知）。我想不出还有别的方法。皇帝对小师弟这人听都不愿一听，我试着提到一次，不仅立刻看到เ老皇帝拉下的脸色，还听得他说：“给我出去！”如此一来，我所能尝试的就只有老将军这了。我担心老将军也是脾气怪异的人，去了现比我料想的要好的多。事情进展顺ิ利，了解过我需要获知的战斗的场景，我尝试着提出请求，心里忐忑不安，结果得到的是干脆的回答——老将军毫无隐瞒的讲了小师弟当下情况。原来小师弟就在皇城附近，因为老皇帝对他的不满，还要让他继续受罚，到一处工ื地上由专人看管着，充当劳力。得知这一点后，从老将军那儿一出来，我便马不停蹄直奔到เ小师弟所在的那个地方แ，使了些钱财，总算是见到了人。
当初传来的消息说：小师弟被割去耳朵（两只）。因为他胆敢抢夺老皇帝的东西，还因为他欺骗了师傅，所以罪责加重。我知道，师傅对老皇帝ຓ的做法一定十分震惊，即使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还有在抢画的这件事上，我隐约有点印象：是小师弟对师傅的承诺。是他在师傅病榻前说的，说的是“一定拿回来，师傅。”我当时正好走去门边，刚听到เ这句，话便止住了。我看着小师弟向师傅磕头，重重的磕了三下……第三下时，头挨着地，没立即起来。起来后，额头上似有一块淤红。我记着，小师弟的眼睛也是红的。
往事如烟……带着纷杂的思绪我见到小师弟。他手和脚上都带着铁镣，衣服破破烂烂，只是刚能够遮体；裸露的衣服下面，脏兮兮的皮肤表面印着汗痕、伤口；伤口上还渗出了血水。我心中ณ难过。看他脑袋整个儿光秃秃；可怜的也没人知晓他的姓氏名字，只要听说一下特征，便能ม立刻被人指认出来：
“喏，那个没耳朵的。”
我先是看见他的脊背，从背后看见了他。这场面让我无言。我想去帮他——结果被兵士一把拦住：“你不能这么做。这么做是给我添乱。这里到处都是眼睛。许你见他我就已๐经很冒风险。”
小师弟背对着我，正端了大块的青石，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我喊他一声，听见我叫他名字，立刻停了下来。他还听得我的声音。然而在这样一种场面下相见，又是多么心酸……
我看见小师弟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脸颊上登时冲出印痕。他颤抖抖的叫我一声：“师兄。”手里抱着那块青石也不知先放下。我说：“没事了没事了，先放下了，慢慢说。”
兵士去一旁了，留了机会给我们。小师弟的脚脖ๆ，手腕上，被铁铐磨得惨不忍睹。到เ了这个时候，我真的希望他是当我是师兄的。既然他叫了我，那么เ一切的前嫌也都尽失了。他问我的近况，我如实告诉了他，还说出我所以这样的因由。在他的面前，我突然就不想隐瞒了。如实的托出后，小师弟眼神惊讶——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实情感——说没想到我也被牵连进来……
小师弟在我临走时叫了我一声：“师兄！”若非我心中忍耐，这苍凉的声音足以让我落下眼泪。他恳求我送给他一块白布。考虑到เ只是普通的白布，我当即答应了，没问他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事后又顺便多捎带了新า衣服给他。这一次，我们临分开的时候，约好了再次见面的时日，小师弟握着我的手说道：“师兄，一定来呀，请一定来！”我坚决的答应他，我说：一定一定。我们相识以来还从没有这样握过手，他的握力向我透露着我对他的重要。同时，解救他的主意也在我脑中生成——我要尽己้所能，希望能在下一次来带给小师弟这个好消เ息。但在当时，我并没把我的打算告诉他，因为我对这事情一点把握也没有。见识老皇帝以来，知道有些事情，老皇帝一经认定，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结果我果然白白空耗了天数。老皇帝ຓ干脆ะ利落的说：还让他（小师弟）活着，已经是客气了。说到最后，给我也撂下一句：以后胆敢再提这人，就让你和他一样！往下再根本没谈的余地。
6
我再见小师弟时，小师弟的身体已没了温度。他的尸体被扔在一处枯草堆上，面无血色的，还是套着我上一次见他时那身老旧的衣服。一位兵卒拿给我一条“红布”，说是小师弟让转给我的；说小师弟说只要转给了我，还能从我这得到报酬。我满足了兵卒提出的数额。然后又得到เ了一句小师弟的话做为补充：替我带给师傅，希望他能原谅我。
“红布”并非是全红，“红布”的一角为白的，白色的布染上了红，斑斑驳驳的，带着咸味……我不想就此再说的详细了，每每想到这儿，我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小师弟是托付后的当晚死的，就是我再次去看他的头一天——我们约好时间的头一天。那时我为此惆怅了许久。在没见到我之ใ前，他都能艰辛的活下来。可为何在见我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勇气和意志了。我突然后悔把师傅的事情告诉他。我应该告诉他师傅原谅他才对。师傅要还活着的话，也不会去埋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