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经不再喊他思洋哥哥,而是连名带姓:“焦思洋?”
手中紧攥着的小学毕业照ั,杨云霓的脸被我恶意戳花,我盯着她穿的那件花裙ำ子,突然笑了。
抵达省会s市的时候正是中午,太阳的灼热使人心焦躁难忍,当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到出站口的时候,一名敞着衬衫衣襟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夺过了我手里的行李,我定睛看去,仅仅半年,他老了许多,因为ฦ气候原因,在这座城市里他不能穿着倜傥西服,大多时候汗流浃背不得不得光着膀子,甚至毫无顾忌地走在街上,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只他一个,满大街的老少爷们儿都是如此。
正是八月底,我们买的硬座票,车厢闷热,遥远的抽烟区的呛鼻气味时刻๑环绕在人们身边,行李箱杂乱ກ地堆在满是人的过道中,那些远道而行,身着朴素า衬衣的男子在夜里和衣躺在椅子下面,蜷缩着,试图节省更多的地方,他们紧闭双眼,哪怕睡不着也佯装在休息。皱纹爬满了老者的脸,他们踉跄着,含笑接受着礼貌的辞让;呀呀学语的婴孩在沉睡时显出了一番独特的魅力,亦可以将它称为蛊惑,柔静的面庞让旅途稍微变得缓和且安宁些。
“谁也不跟。”最后我说,“我回镇上跟姥ณ姥过。”
“闻歌!你别太过分了,孩子让你教成什么样了!”爸爸撂下手里的东西,愤然坐在凳子上,他从口袋里取出白灵芝,那ว是他最常抽的牌子,可他翻遍了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我从厨房里找出一个递给他:“爸,我和妈妈很想你。”
“混蛋!”我妈近乎声嘶力竭,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爬到我身边抱住我:“罗瀛溯是你的孩子,满晴就不是吗?你当初口口声声说把这栋房子留给我们娘俩儿,现在呢?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
对方用两万元的价钱把房子买下,两万元放在现在估计连十平方米都买不来,可那个年代人民币很值钱,两万元足矣供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上大学,可以解决家里的燃眉之ใ急,可以实现一个男人为人父的责任。唯一的代价是打破父亲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这个ฐ女人便是我妈。
我躲在包厢的小小角落里,看着所有人跳舞,然后艾田跑来找我,她穿着性感的短裙ำ,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唇彩在玫瑰红的颜色中性感得不像话,她喝醉了,要我陪她跳舞。
“你喝醉了。”我说。
然后她突然安静下来,哭了。
她跪在我脚边,把头埋在我的膝盖里:“满晴,我被慕邵然彻彻底底地抛弃了!”她把心里的委屈喊出来,在我耳边,声音很大,却因为周遭喧嚣变得不那么明显。
她用了“抛弃”这个ฐ词,那么骄傲的艾田à竟然也在爱情中缴械投降了。
我抱着她,用手抚摸着她毛绒绒的短发,灯光晃了我的眼,其实,我也没出息地哭了,我想起了徐昭。
初ม一结束的夏天,岳老师带我们去了海滨城市——大连。
那ว是所有七情六欲的开端,无声无息。
我和徐昭分到一组,宁妆和顾襄,艾田自告奋勇地选择折磨慕邵然。
在黄金海ร岸,面对一望无垠的大海我不知道该选择什么เ颜色。而徐昭自然而然地从颜料盒中ณ挑出了红和黄,还有少许的紫。他很自豪对我说:“你信不信,我能画出你心里的样子?”
我不相信,说实话。
但我饶有兴致地回答他:“那你画画看喽,画出来才算。”
将近五个小时之后,在夕阳化成一缕和煦ะ暖风抚平大海的时候,我看到徐昭在画纸的右下角签上了他的名字和年月日,他眯起眼睛招呼我:“你过来看看。”
我半信半疑,可是在看到那幅画时却惊呆了。
红色的海面是夕阳的折射,紫色的天空是向晚的问候,黄色的沙滩上布满了年轻人的脚印,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泓翩飞的海鸥,羽翅洁白,和云朵融为一体。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遨游的人向我挥手,我好像真的听见他说:“来啊,到我这里来,海水很舒服,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徐昭在我惊诧的目光中拍了拍我的头发,动作亲昵到我完全没有注意他眼神里蕴藏的东西,他轻轻地揽过我的肩膀,而我却不解风情地推开他,选择了一个他根本不感兴趣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大海是这样的?”
他耸了耸肩膀,神色得意:“我猜的,我知道你一定喜欢。”
仅凭这一句话,我就认定了徐昭。
我想,这辈子再也没有人会像徐昭一样了解我了。
我们并肩坐在夜幕下,聊着自己和梦想。
他在沙滩上写下我的名字,突然抬起头:“罗满晴,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撒谎了。“没、没有。”我说,然后低下头。
他的唇边露出一抹不意察觉的笑容:“你长大了想做什么เ?”他突然绕过了敏感话题。
我释然一笑,轻松地回答:“靠画画为生吧。”我侧过头看他已๐经躺下了,也跟着躺在沙滩上。“我想画ฑ一辈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靠它赚钱,这应该是最幸福的状态了吧。如果可以,我想考美院,做设计师。”
“那ว我们一起。”他偏过头,耳朵沾上了细沙,“我们一起考美院,考到เ北京或者是杭州。我也想画一辈子,拿着画笔就像握着命运,那种感觉你一定懂ฦ。”
“嗯。”我试图点头,“画ฑ画的时候心是安静的,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画出心里的东西就好,画画是最接近灵魂的事情,你甚至能ม和另一个自己对话。”我咯咯笑起来,“这样说好像有一点人格分裂,不过我就是这个ฐ样子,我觉得画ฑ画的我和平时的我是两个人。”
他直起身,背对着我,我能ม看到他在夕阳下的剪影,他的声音透过海风传来:“这两个ฐ你我都喜欢。”他用手撑着地面,转过头:“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试着喜欢我呢?”
一晚上我的脸都烧的滚烫,宁妆还以为我发烧了。
“没事,我真的没事。”我有气无力的解释。
她倒了杯水给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เ了,晚上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管怎样,一会艾田把药拿回来,你吃了就快点睡觉,睡醒了说不定就好了。”
我从被子里挣扎起来,拉起宁妆:“妆妆,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再不出去会被闷死的!我喘不上气!”
宁妆说不过我,只好陪我去了海ร边。我走到下午和徐昭坐在一起的地方,沙滩上我的名字已经消失不见,她看我愣愣出神,拍了怕我的胳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有心事就告诉我啊。”
“我好像,”我吞吞吐吐,“我好像被人、被一个我喜欢的人告白了。”
“哇塞!”她瞪着大眼睛看我,“满晴,你竟然背着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谁?什么时候?你也太幸福了吧。”她满脸的兴奋,又突然落寞,“喜欢一个ฐ人到底什么เ感觉啊?”
宁妆家教严格,父亲是市里的高官,母亲是大学里的音乐老师,宁妆不仅成绩好,会画画,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她总跟我说她有多喜欢勃拉姆斯ั,或者对我不厌其烦地讲述勃拉姆斯和克拉拉的爱情故事。她是我见过最真实的淑女,毫不做作。她曾经对我说:“淑女也可以玩极限运动,大声唱歌,小声抱怨,如果真的端庄得像一尊雕像,那就不是淑女,而是女神。”她的生活相对自由,唯一不被她父母允许的,就是早恋。所以,她不怎么和男ç生交谈,她害怕雄性动物,或者说,更怕因为ฦ雄性的魅力控制ๆ不住那颗摇摇欲坠的少女心。
我非常详细地对她描述着喜欢徐昭的感觉:“就像心脏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很痒,却很舒服。身体里好像有一道电流,它们挑逗着你的神经,让你不得不无时无刻๑地想他。”
和宁妆把心里话讲出来心里好多了,我们沿着沙滩行走,月亮在海面上,离我们那么远也又那么เ近,四周有海浪翻滚的声音,浪花拍在礁石上发出撩人心弦的回音。
天地风景冥冥中成为ฦ两个少女心事的陪衬。
于是我听见一个比我和宁妆更有勇气的女孩子的告白。
“慕邵ๅ然,我喜欢你!”
是艾田。她穿着泳衣,从海水中钻出来,月光下更像一尾追求爱情的美人鱼。
艾田喜欢游泳,她一定是因为房间里没有人,索性到海里放纵,只是没想到会遇上慕邵ๅ然。她从海ร上来,到慕邵然的面前,幸福地重复了刚ธ才的话:“你听见没有,我说我喜欢你。”
慕邵然始终微笑着,脱下衬衫披在艾田身上,手指触碰艾田à耳朵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我和宁妆躲在一旁้同时发出“天啊”的感叹。
他吻了艾田。
慕邵然的手绕过艾田的脖颈,在困住她的后脑勺的那ว一刻俯身吻上她的唇。艾田à踮起脚๐尖回应,她白皙的双臂绕过慕邵然的肩头,虽然笨拙却可爱至极。海面的波光粼粼从她脚下的缝隙中ณ放射出炫目的光影。他们的身影重叠在海ร面上,比海ร市蜃楼还不真实。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心脏说,罗满晴,你一定要把初吻给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