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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两夜 -8-

“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事,”她说。

“你先去吧,我洗把脸就走,”我说。

我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坐下,睡意马上向我袭来,如涨潮的海水一般将我淹没。我像一只海贝趴在如沙滩一般舒服的桌子上睡着了,甚至错过退潮的时间。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下着五彩缤纷的雪花。县长开着骄车来到我家门口,说我考上了清华大学。很快我就毕了业,读完了研究生,找到一份好工ื作,头一个月工资就有一万。我自己创立了一家公司,没多长时间我就买຀了一套海边别墅,和我来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对爸妈说:“喂,我早ຉ说过,我能ม行。”这时,我看见朱子玲站在我的面前๩,冲我微微笑,她是我念中ณ学时暗恋的女生,美丽动人的校花。我们结了婚,过着幸福的生活。然后,我看见小时候一起耍的几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玩弹珠,他们叫我一起玩。我伸手去拿玻璃彩珠,看到一只小脏手,是我自己的手,我居然变成一个小孩。

我父母都是佛教徒,我很好奇这信仰是怎样在他们的心中ณ落地生根。看着他们在观音像前๩虔诚地跪拜,默默地祷念“南无观世音菩萨”,还在万佛灯塔上捐我的名姓,我只是觉得好笑。在我看来,念佛不是为了让佛祖๢听见,因他根本听不到,念佛的唯一好处只是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我以为ฦ他们是唯心主义者,可我和他们一样,连什么เ是唯心主义都不明白。他们对什么都放不下,所以他们还要修行。而我不用修行,因我压根不想放下。他们希๶望我成为ฦ佛教徒,所以我也๣听和尚讲法,有时候觉得挺有道理,可有时候又觉得那完全是胡说八道。虽然“人身易得,佛法难闻”,我还是心灰意冷。究竟有没有前๩世来生,谁也๣说不准,既ຂ不能证明它有,也证明不了它没有。我不反对任何一种信仰,但要我认同却已经不能ม够了。我只相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而命运就像是墓志铭,只有到你死的时候才能ม盖棺定论。

“我明明交了,记得我参考你的作业不?抄了一半你不让抄了,后来我抄王学兵的。”我恨不得狠狠地敲敲李明和唐老师的脑แ壳,好让他们长点记性。

“第二呢,是你们宣传部的事,明天不元旦ຆ了吗,让你去帖标语挂横幅呢。第三呢,马上又考四级了,你有空也๣看看英语,记记单词,做做练习什么เ的,咱班就你们这七八个人没过。过不了,拿不到เ学位证书,大学四年不白上了吗,是不是?你自个好好想想,努把力。第四呢,是唐老师说你上个ฐ星期的作业还没交给他,他说今天再不交你指定不及格。”

刘月说:“算了,偷就偷了呗。就当是破财免灾了,明天咱们买个ฐmp3๑玩玩。”

林立还在牢骚:“是可忍,孰不可忍?”

“悠着点吧,哥们儿。这世界ศ上疼痛可以忍,羞辱可以忍,唯一不能忍的只是痒痒,”我笑着说。

我们正说着,王学兵进来了,他说:“那ว边好几个寝室都在骂呢?睡午觉没关门,手机被偷了好几部。”

“喂,你们不就丢â点东西吗,我的心今天让人给偷了。”我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装ณ出一副浮想连翩的样子。我的表情一定很好笑,若有所失,又像若有所得。

“今天下午那女的?”林立问。

“对。”

“你不有柳水青了吗?我们这几个兄弟都还没告别单身,你小子想吃独食。”林立说着在我胸ถ部ຖ捶了一拳。

“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我为ฦ兄弟两肋插刀,为ฦ女人插兄弟两刀,”我说。

“这小子就是有异性没人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刘月说着也๣捶我一拳。寝室里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

“哎,我说,你跟赵天天真的算是玩完了?”王学兵问我。

“我跟她不过玩玩而已。好聚好分,好合好散,”我摆摆手,说。

“你还别说,辉哥这一个ฐ星期以来,看上去确实不像个失恋的人,”刘月说。

“那ว是。要想不受伤,千万别动真感情,”我得意地说。

到这时,我自己确实已๐经分不清了,不知道是否对赵天天动过真感情。我们曾经展到谈论婚姻的程度,可我们的关系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脆弱得一触就崩溃。我怀疑爱情是否真如人们所说的那ว样,可以地久天长,海ร枯石烂。或许也不过和蔬菜一样,有萌芽期,有成长期,经历保鲜ຒ期,然后就腐烂霉。甚至和她分手以后,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我仍然调逗王雨林,杨柳,若无其事地和柳水青一桌吃饭,直到被6华容引诱,迷倒。我的荷尔蒙还一度暴走,但并没有使我的情绪陷入无政府的状态。我仍然掌控全局,泰然处之。我相信颜色再鲜艳也会在太阳底下慢慢褪去,就像悲伤会在时间的流逝里被淡忘。

孤独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我想我是孤独的。孤独大体上有两种,第一种是形单影只的孤独,第二种是心灵上的孤独。我是属于第二种。读了加西亚&ุ#82๐26;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之后,我确信心灵的孤独是可以遗传的,而且是无助的。我是在重复着前人的孤独,直到死亡。我所做的一切都加深了这一孤独感。身处在万人大学之ใ中,也无法减轻我的感觉,事实上,越是人多的地方,这种感觉反而越是强烈。即使是赵天天,也没能给我以慰藉。

我说过思想是人类最大的罪过,没有思想便不会有心灵的孤独。而思想恰恰存在于这个ฐ同其它动物相差无຀二的躯体之中ณ,于是我们的精神追求无论如何都只能通过兽行来达成。最终,我现人们在精神๰层次的追求就像画饼充饥一般可笑,而在于物质层面的贪欲简直就是一次自然本性的回归。

要使灵魂得到宁静,大概也只有孤独这一条路,一条很长很黑的通道,并用大笑来掩饰内心的孤独。最终,人们通过死亡,尘归尘,土归土。在死亡的世界ศ中,看到了灵魂栖息的地方。我指的不是坟墓,也不是大地,而是轮回。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不停地重复,前๩人犯过的错误,我们终究还会再犯。经验不过是错误的另一种叫法,永远别ี指望它能让你不再犯错。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经常看电视上的法治节目,知道了很多骗人的把戏。即使如此,我还是会上当受骗。我父母也如此,他们希望我避免重复他们曾经犯过的错误。可事实是,他们犯过的错误我仍然会犯。

在人类的思想长河中,智慧是最卑贱的。羞耻之ใ心是打开智慧之门的第一把钥匙,伪装则是最后一把。人只有脱光了衣服以后才会变得坦诚,显露出动物的本性,而一旦穿上衣服就立马成了有思想的人。智慧实在算得上是一块很好的遮羞布๧。

我害怕成为ฦ这样的聪明人,用智慧蒙蔽自己的心灵,做着违反本性的行为ฦ。我厌恶这种植入式的智慧,我愿孤独之藤,缠上这棵智慧之树,吸光它的营养,勒死它,让它腐朽,回归土壤之中。我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意识,不过是人们用以将自身与禽兽区别ี开来的托辞。

我在孤独之路上越走越远,起初ม我还希๶望能证明自己้,希๶望能让他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可最终我现,这些人其实都是我自己้,他们都是我想象中的幻相。宇宙就是我,我就是宇宙,其差别就在于界ศ限范围的大小,究竟精确到一个细胞还是一颗๣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