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寒冷
两个礼拜后，萧雨冬终于能够下床走路，全身还是很不舒服，所以到外面去透透风，对身体很有好处。
夕阳撒满着整个ฐ山村，像鱼鳞一样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哗的响，似乎有淡雾绕着这个ฐ宁静的小村子。天边红艳艳的，云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阳光抱走了，片刻间暗淡下来。
“我已๐经半个月没有去读书了，老师应该开除我了吧。”萧雨冬双手揣在青布裤兜里，蓝ณ调子一样的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头乱蓬蓬ศ的，被吹得肆意地朝着额头边而来，又从左边拂过从右边拂过，衣服也随着或左ุ或右，瘦细的身体似乎也空荡荡的。
暮色罩着村庄，袅袅升起的饭菜水蒸气也出现在了夜色之中。
归槽的牛羊早已๐在暮色降临之前回到了自己้的乐园
夏天结束，秋天又悄悄地逝去，冬天来临。1้2月份，天气变得阴冷无常。家里没有了煤，粮食收成也不很好。一家七口人全靠一千多斤玉米和万斤土豆，要过完这个ฐ年坚持到明年九月份，那ว是不可能的。
父亲比以前更加不管时事，除了酗酒赌博，还和一些噩噩浑浑的人到了赶集日去嫖妓，通常夜不归宿。辛苦赚回来的钱，要么赌嫖，要么拿去酗酒。但是后妈和她的两个ฐ孩子，他都会对他们有所交代，萧雨冬和萧雨茜那里，他总是推托说手头紧ู张拿不出来。
萧雨冬自从好了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咳嗽不断，割猪草的时候，也显得力不从心，只要弯腰或者背比以前重的货物就虚脱出冷汗。
现在情况很糟糕，没有了煤ศ，天气冷的透进了骨子里，如果下雨，石板的缝里也会漏雨，不过还算好，没有大面积的滴漏。
不只是萧安华一家没有煤，大部分人家也没有煤，那些小私人煤ศ窑在三月份已经被查封，还抓了不少人。这些都是某些机关部ຖ门的伟大举ะ措，因为ฦ农民私自挖煤就犯了法，被抓被打是由他们说了算，农民没有煤ศ就只得砍柴，但是砍柴就破坏了生态环境，还得罚款，因此农民就背道而行，胆大的偷着挖，胆小的偷着砍。挖出来的煤ศ大家分着用，也有人趁机榨取钱财，人们都叫苦不跌。镇府体恤百姓，派人给每家每户报了一个毫无意义的沼气池的名额。有人不用，名额就被人占去了，另外还从每家人的沼气池补贴中挤出来一部分钱，大家吃吃喝喝，不亦乐乎ๆ。这样一来，穷的雪上加霜，富一点的就过得滋滋润润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担心没有煤烧，只有穷的人去挣扎去犯罪去奔波了。
萧安华一家属于这种“穷”，而且属于得彻底。
但是他们一家穷苦，萧安华却没有勇气去犯罪，去偷着挖煤，而是赌嫖酗酒，然后就是回家做一个ฐ彻头彻底的懦夫，打骂他认为没有出息的孩子。当然只有萧雨冬和萧雨茜。
“过了今天，真的没有煤了。”萧雨茜添完了煤粑，用桶火棍撬了撬，使紫色的火焰冒出来。“你挨近点，鼻涕拉弄的。”她把萧雨贝拉到火旁。火焰照着萧雨贝的脸，白里透红，擤着鼻涕。
“哟，有没有家教了，这么เ恶心。”娟娟厌恶地退开去，适适也很不满地盯着萧雨贝看。
窗外的冷风像疯了一般，树叶被吹得呼呼啦啦的响，护窗的油纸僵硬无比，也被吹得啪嗒啪嗒的，只要一不小心，风就会寻觅细缝猛灌进来，煤火的火焰由紫ใ蓝变成了淡红色，火盘上的细灰漩涡似的旋如火中，被炙烫的火焰烧的哧哧直响。
不过，今天萧雨冬没有说什么，而萧雨茜则小心地看着萧雨贝和萧雨冬，害怕萧雨冬生气和后妈顶ะ嘴受皮肉之ใ苦，害怕萧雨贝又出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形象。
“家里这样子怎么过啊。”后妈嘟嘟囔囔着。
“阿姨，我爸回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萧雨茜说。
“我看他是在哪家逍遥自在去了。”后妈左手背压在右手背上，无名指拨动着火盘上的没有散落的细灰仔，“不拿我们当人。不是娟娟适适还小，谁会在这里受罪。”
后妈的话很明显，她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避风港，只要风一停就会随时离开，而如今，风也往家里刮，看来这个避风港就要摇摇欲坠，即将塌陷。所以她有理由抱怨甚至离开。这样萧雨冬他们就会好过。萧雨冬也希望立马滚蛋，希望他们走永远不要回来。他们在，他和萧雨茜整日提心吊胆，要保护萧雨贝，偶尔照顾一下爷爷，因为他们还要读书。
如果这个ฐ世界还有人为他们的这种偏激感到不快，那这个人一定非常可怜。当然雨冬并不偏激，他是在保护自己和另外的两个，但是很多时候却是适得其反，付出的是皮肉上的伤害。皮肉的疼痛一旦接连到精神的深处，就会对人或某些事物产生抵制。
后妈是利用父亲帮她养活她的两个孩子，等他们有了出息之ใ后，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弃，没有感情，没有留恋，没有感恩，什么都没有。而父亲则将自己的骨肉视作无物，觉得他们总是和他作对，所以他只有打骂他们，让他们屈服，让他们知道他的教育，然而他们就是和他背道而驰，恨他怨他仇视他。这让他忍无可忍，所以在他看来，只有棍棒才是最好的教育，要让他们害怕他服从他，他们一定是不满意他娶ດ了这个胖子和养了两个祖宗似的孩子让他们对他产生的仇视。每天他都会想到เ这些，一旦ຆ想到，就急火攻心，脾气更加难以琢磨，就只有寻找刺激麻木自己，安慰自己了。
这就是萧安华常常在外面胡乱ກ而为的原因了。
萧雨冬的眼里，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是一个卑鄙的父亲，是一个ฐ懦弱的父亲，是一个虚伪的父亲；萧雨茜眼里，他是一个不顾家的父亲，是一个不管事的父亲，是一个不负责的父亲，是一个打骂他们的父亲，更是一个ฐ虚情假意的父亲，对他们虚情假意，从来给钱都是装ณ的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们然后只给一点点，还再三叮嘱不要浪费；而娟娟适适两个，父亲则是很爽快，经常对他们说娟娟和适适成绩很好用钱应该的，因此后妈总是很高兴
今天放晴。萧雨冬他们还有几天之后就放假了，所以他不担心家里没有煤。萧安华归来后，找了几张油纸，爬到房上补了补，总算是好了许多，因为一月份过了几天，学校放假，家里人手充足，父亲动员所有人出，到山坡上寻找木柴，再者砍一些杀猪用的。不管怎么เ穷，年底还是要杀猪的。
两天努力，算是收获颇多。
这几天父亲心情很不错，萧雨冬没有挨骂挨打。
腊月初三，家里杀了猪，请人吃饭，腌制猪肉，花了两天时间。这两天娟娟和适适都吃拉肚子，面黄肌瘦的。相反的萧雨冬他们则什么เ事都没有，后妈说是萧雨冬在菜里面放药，才使娟娟适适拉肚子。父亲恼火，打了雨冬一顿。
其实是娟娟适适姐弟俩嘴馋，偷着吃，半生不熟ງ的也狼吞虎咽，所以才吃坏肚子。后妈以为是萧雨冬陷害他们，对此父亲也深信不疑。
“还好这个猪是老子养的，要不然你们还不杀了人。”父亲恼火的咬牙切齿。
虽然猪是父亲买的，但那比抛弃一般无二，等到เ养大养肥杀掉的时候，他就说这是他的英明决断和功劳了。
萧雨冬挨了打，也只是无言以对，只得承受着。这也很蹊跷，偏偏是他们姐弟俩，如果反驳，会使父亲恼羞成怒，那样下场会更惨。
这样一来，后妈就认定是萧雨冬搞的鬼，对他则ท是比以前更加凶狠。因此萧雨冬只有纳闷的受着说不出口的痛苦。
迎接20่0่5的第一场雪，连接下了半个月，地上堆积着的也差ๆ不多齐膝盖处。行人出门都要踩着哧哧着响的雪前行，树枝上，房屋上都是，孩童在嬉笑玩闹之中，竹林中或者小树上的积雪也被他们的兴致勃勃给一扫而空，地上更是加重了积雪量，滑起雪来更加快意和舒畅。
当然，萧雨冬和萧雨茜是不可能ม有这种心情或者时间去玩耍，他们还要去土地里扒开积雪寻找萝卜，拔出来装到箩筐里，小心翼翼地踩着冰雪背回家，有时摔了几个ฐ更跟斗才回来，通常都是擦伤皮肉，疼痛难忍，那是痛到เ骨子里的难受，而皮肤却是麻木通红。
家里还有两个百斤ภ重的猪，打算是喂养到เ明年。所以不管现在是什么天气，都要出去找猪草，家里没有什么储蓄。主要原因是萧雨冬他们上学的时候后妈并没有做准备，所以下雪天就苦了萧雨冬萧雨茜兄妹俩。
后妈很公平，她分配任务，娟娟洗碗，适适扫地，萧雨茜切猪草和到院子里把用来熬猪食的柴砍小，因为煤少的原因，猪食这样的重量级只能用柴。萧雨冬外出，到自家地里去找萝卜。这种天气怎么找，不要说扒开雪找，就算身无担子，也难行前进。但是萧雨冬就被分了这样一个任务。
风雪交加，黄昏来临。
萧雨冬背了刚挖出来的一箩筐萝卜进了家门，就扑进火，全身湿透，头蓬乱，一片白雪，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着，身体抖个不停，伸进火里的紫ใ色的火焰上去，肿红的肉皮被烧的噗噗直响，但他好像一点事都没有。牙齿嗒嗒嗒地磕着，上气不接下气。这时疼痛才上了全身，先是从手，快要裂开的涨红，手指稍微能动，萧雨冬试着动了一下，十个手指才上下摆动了几下，手背刺๐痛的像是针ฤ尖在挑，就连骨缝里也难忍难受，手肘酸胀，然后传到了背榜；脸也从原先的哆嗦到了白，一舒展开来，原本堵塞的鼻涕就滴滴答答的滴到火盘上，仰着头使劲的呼吸住也无济于事，相反还流淌到了嘴里；胸口沉闷，但心跳动的急剧ຕ，快要冲破胸ถ腔，肠胃曲扭，肚子和胸腔冰凉的让人感觉到往里面塞了冰块，冷热交加想要大小便；粘着湿漉漉的裤子，小和外裤紧ู贴，在屁丫叉处拧成一股绳，和紧ู紧贴裹在一起，还不停地抖，膝盖磕着火檐，煤ศ火也快要被抖动起来；鞋子里面在双脚的来回运动中挤出水来，又脏又浑，把地上的灰也湿透了。脚趾早ຉ已经不听指挥，像是一个人在用小锤子使劲的敲打，好像赤脚站在冰块上一样，又觉得像是被据了一般。
家人都看着他，萧雨茜慌忙找出干净衣物。“哥哥，快换了。”她心疼的叫着。
萧雨冬赶紧ู抱起衣服冲到后屋换了，将脏衣服拿出来，萧雨茜给他拿到เ外面去，“等会儿我给你洗了。”她说。
萧雨冬靠近火，身上还是瑟瑟抖，萧雨茜捅了捅火，出外面去找来几根干柴放入火中，赤黄色的火焰飘出来，家里亮了许多。
所有人看到เ萧雨冬这样子，都被吓了一跳。当然父亲在天亮时出去了。
烤完了火，萧雨冬觉得好了许多。
“半个月了，如果雪还不停的话，我一定会死。”他心里想着。
雪已๐经下了半个ฐ月，至今还如瓢泼，一大簇一大簇的雪花从窗户的空格处的细缝中能ม够看到，再远一点，那山峰和树也能看见，但都是白茫茫的。
夜晚，他一个人站在窗口，开了一个缝，遥看那ว一片隐没在黑暗中ณ的朦胧，尽是如此迷惘。
萧雨冬感觉到像是身在迷糊之中ณ，除了身上的疼痛，他还不停地咳嗽，差ๆ一点咳出血来。
远处竹林边有一个人好像在走动，身形轻盈，出现在竹林边的时候顿ู住了脚，朝这边望。萧雨冬看到这个ฐ人影，心中ณ一动，“怎么又看见她了呢？”不过还是看见模糊的影子，她现在站立在哪儿，似乎ๆ感觉到萧雨冬在注视着她，于是又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影隐没下来。
萧雨冬叹了口气，关上窗，眼角胀，伸手揉了揉，眼泪顺ิ着眼眶滚下来。“难道我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吗？一遍一遍的产生幻觉。”萧雨冬找来镜子，照了照ั，眼珠深黑，眼白没有血丝，看了看脸，却是苍白消瘦，十一岁的孩子的脸竟然这般样子。
“究竟是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是不是白天冷得厉害才会这样？”萧雨冬放下镜子，躺回到เ。一床单薄的被子萧雨冬萧雨贝盖着，上面加了两件厚厚的旧衣服，算是增添一点温暖。萧雨贝冷的瑟瑟抖，雨萧冬紧ู紧抱着他的脚，把它捂在胸口，自己全身也跟着轻轻地颤动着。
外面狂风大作，肆虐地掠过木窗，窗底下的扫把木盆都被刮ุ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冰凉感从脸上透到เ大脑，大脑传输给了全身，现在仿佛觉得全身的寒冷是从被褥传下来的。萧雨冬不由得将萧雨贝的脚๐抱得更紧。
他想到很多愉快的事儿，想着想着的，浑身舒服起来，好像也不觉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暂时忘掉不快的事。
“想愉快的事也会很好过，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萧雨冬默默念叨着，迷迷糊糊中，寒意渐渐淡去，不多时就熟睡过去。
萧雨茜不同，她和娟娟睡，适适一个人睡，萧雨贝萧雨冬睡。萧雨茜睡在靠墙部位，这里最冷，寒气最重，几乎外面的风刮ุ过的时候都是接触木板墙壁，就像海ร浪扑击海滩一样，也会寻觅裂缝进来袭击她的身体，尽管盖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