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爱殇之念

男子起先还魂不守舍般四处看看,转过头来后大惊:“薇薇!你回来了,薇薇。”随后他又显露出更加深沉的伤悲,“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父亲,他……”堂堂四十岁的男人,突然毫不掩饰哭了起来,众人上前安慰。

她竭力挣扎出他的怀抱,她喊:“他们烧了他。我再也看不到他。”她捶打着鲁睿翔宽厚的胸膛,随后又涌向韩筠若,两个瘦弱的女孩相拥哭泣。韩筠若安慰她说:“人去世了就要入土为ฦ安。你在梦中也能常常见到他。不是吗?”

他在送别她的路途中一直神情抑郁๗,仿佛正在遗失一件心头挚爱的珍宝。车子行驶在小山丘平坦的公路上,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看见她的悲伤无以复加,他恨不得一直陪着她走,一同离开这里回去中国。他想要轻柔地跟她讲话,张开口却无法说出任何言语,仿佛在彻底惧怕引起她更深的恐惧悲伤。于是伸出左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那是他给她无声的安慰,也是最后的表白。

他用温暖的双手紧紧环绕着将她拥抱在怀抱中,他的眉头紧锁着,预感到她的世界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预感到自己正在失去眼前柔弱而坚强的女孩。他不想询问她遭遇了什么,他只想看到她快乐,像往常般快乐。

筠若依旧ງ无动于衷,经理有些急了:“帮帮忙,我的筠若姐姐。”

直到经理匆忙着绕过来,满面恳求般看向她:“筠若啊。VI๳p包房里有位先生请你过去。”

“奥斯卡?”他仿佛有些许醋意却依然能够很不易被人察觉地将其掩埋,“奥斯卡的病好了吧。”

“睿翔。我很挂念你。”她的表白向来不带任何的含糊。

在繁华而苦涩如梦般的中ณ学里,彼此都不曾有过恋爱,却也并不排斥ม汹涌而来的以各种方式展现独特的追求者,他们中不免有高年级的学长,常常穿着一整套的白色足球运动服在操场上奔跑,是学校球队的领军人物。彼此对此又是不削的,她们共同为ฦ白马王子定了个标准,不许太帅也不能丑陋,该是那种虽然站在汹涌人流中依然可以被一眼望中ณ的冷漠孤傲的王子,仿佛经历着俗世却依然有颗๣净洁透彻的心灵,永远温柔如蜜睿智并且冷静。她们一直有着共同的喜好,无论是衣物或者男子,如同她们一直都喜爱着同一个齐达内,同一个ฐ巴乔,以及相同的许许多多。

诗薇。请好好照顾自己。一切安好。

“妹妹。我们再谈谈。陪酒的工作是服务生所得的许多倍。而且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任何不法的行为。我们是很正规的酒吧。”他稍微有了挽留之色,“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

“服务生。”筠若很少如此蹑畏着说话,她开始后悔自己来错了地方。

亲爱的诗薇。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手袋里永远有一本书是《小王子》,马振骋在译本里评价小王子与玫瑰的爱情时说:“这就像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เ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我反复阅读这样的字句,仿佛小王子与玫瑰的爱,便是我对爱情全部ຖ的期望。

李诗薇早习惯了他这倔强脾气,把手背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他也并不躲避。不一会儿,诗薇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你这傻瓜,没有烧。于是拿出带过来的一些感冒药,拿他书桌上的一个水杯,到厨房去给他盛水吃药。

奥斯卡是学校里唯一跟她说中ณ国话的澳大利亚男生,相貌俊美,是鲜少能够说流利中文的中澳混血儿。可是他却一直拒绝称呼她为李诗薇,一句”eeTy",喊到她鸡皮疙瘩洒了一地,时间久了才逐渐习惯了来,想来诗薇,诗薇,和eeTຄ,也是一个音,也就罢了。

“筠若。看来回镇上的小巴车已经收了。”女孩们站在碎石公路上,李诗薇一边眺望着车来的方向,一边焦急地说。她们已经在这条蜿蜒的公路上等待了将近半钟头,却依然没有看见任何小巴车经过,彼此不免有些慌张。

“诗薇。我看我们还是边走边等。天色越来越晚,如果小巴不来,我们会很危险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低沉,“我们最好走到临近的村庄去。”

诗薇乖乖点头,拉着筠若的手,跟随着她沿着公路走。

深秋的青城已有寒冷的风呼啸着吹过,山上葱郁๗繁茂的树叶便沙沙作响,如同魂居的幽灵在殷殷哭泣。天色已๐晚,公墓周围本没有什么居民,公路上便也就鲜少有车辆往来,偶尔路过一辆单薄的破旧摩托车,车上通常是个竹编的猪笼,呼啸着开过。李诗薇自小在家人的百般呵护下在城市๦中成长,随后又在太平舒适的澳洲长到了二十一岁,自然无法认识到เ此时她们面临的危险环境。

“诗薇。你怕吗?”韩筠若握紧了诗薇的手,轻声问。

“我不怕。筠若,你看,前方就有灯光,我们快走到เ村子里了。”李诗薇说道。

韩筠若没有回答,她没有告诉李诗薇所谓前方的灯光其实离她们还很远。而且她明白虽说青城旅游区的治安一直非常好,居民们靠着新建度假村收益不少,各家各户安享太平,而这公墓地区却不一样,多少也有几个ฐ仇富的人心术不正。她在忧心会碰巧遇见坏人,却不愿意将此告诉李诗薇,怕吓坏了她。

“筠若,对不起。是我忘了时间。”李诗薇向忧心重重的韩筠若道歉。

“傻瓜。不要责怪自己。”筠若对着诗薇温和地笑。她们继续赶着路,到了一个ฐ拐角。

随后,有刺目的黄色灯光自身后射来,紧接着听到汽车动机轰隆声,那声响在宁静无人的山村尤其巨大,她们连忙退到公路的最右边。李诗薇突然什么เ也故不得跑到เ马路中ณ间站住,韩筠若正要上前拉住她,却看见一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在诗薇面前紧急刹้车,司机探出一个头:“该死的。你找死啊!”

诗薇又连忙跑到那人的车窗处,没敢仔细瞧那人,只是畏ั蹑着说:“大哥,载我们一程吧。”

来人突然大叫一声,连忙颤抖着将车窗摇起来。他看见黑衣的李诗薇与路旁้穿白衣的韩筠若怕是以为遇见了冤鬼,脸຀绿了似的迅将车开走。

李诗薇还站在原地不明白那ว人为何如此惧怕,韩筠若生气般责怪她:“诗薇啊。刚才多危险呢。你没想过他会是坏人吗?”随后她拍打着李诗薇身上的灰尘,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到诗薇脸上出现了后怕的表情:“天啊。筠若,我怎么เ没想到เ。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回家。”她将头低下去。

韩筠若没有再责怪她,只是牵上她的手继续赶路。

不一会儿,那辆破旧不堪的面包车又倒转回来,颠簸着向她们靠近。韩筠若预感到大事不妙向后退了几步,李诗薇在她的身边抓紧了她的手臂,说:“筠若。他回来了。”

面包车很快靠近了她们,那ว人将车窗摇下放声说:“七八点钟็有他*โ什么鬼啊……”那人的语言极端粗鲁还在大声骂着,似乎在替刚才吓破了的胆报仇。

女孩们连忙向后跑着,她们的左边是块刚刚丰收后堆放着谷草的旱田à,旱田à之上便是陡峭的山岩,成长着茂盛的树木。而右边有块狭长的种植着红薯藤蔓的菜田,菜田之下便是蜿蜒陡峭的梯田,种植着成片的油绿玉米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高科植物。那人还在身后骂:“丫头,这荒郊๦野地也没有人住,还是他*老实点跟着老子走吧!”

韩筠若依然很镇定,她在奔跑之ใ中气喘呼呼地说:“诗薇。我们分头跑,你跑到菜田去,一直沿着梯田往下走。”

诗薇焦急地问她:“筠若,你呢?我们一起往菜田去。”

“我得引开他。诗薇不怕,我自然找得到逃跑的路。”随即她便放开了李诗薇的手,又一把将她推到路的右边,她回头看见诗薇站在路旁焦急望着她没有向山下跑去,她大声喝道:“诗薇。快跑。”于是自己้又跳下公路,奔跑到旱田里,她感觉到双腿的无຀力身体的虚弱,可是她仍然不停跑啊跑。她能感觉到那人将车停靠在路边,也了疯般跟随着自己而来。她非常恐惧,她明白前面是一条死路,唯一避免被男人抓住的方式便是爬上那陡峭的山崖。

她终于抓住了一枝生机盎然的藤条,艰辛地攀爬在漆黑的山林中,头顶上皎洁的月光是她唯一的光线,借着这虚弱光线她一直不肯放松似地踩着尖利的石子一直往上。她还在关心向着山下跑去的李诗薇怎么样了,她的眉头皱起来,向自己的身后扔下石头,打击追赶着自己的疯狂男人。

而原本该逃向山下的李诗薇,却在现那ว男人没命似地追赶着韩筠若之时便回过身奔跑上来,她把韩筠若看成挚爱的姐姐,她绝不愿意看到筠若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到半分的伤害。她在路旁捡起一块椭圆形脚般大小的石块向旱田的方向跑去。突然,她的身后有车灯,是柔和并且温暖的车灯,她连忙将头转过去,一片光明中她无法看见任何物体。来人却立马将车停住,车灯熄灭的一瞬间她才在模糊的月光下看到熟悉的车牌,那人下来以利ำ箭般的度冲向她,拥抱着她,并不说话。李诗薇此时已๐经被吓傻,她亦无法说话,看见鲁睿翔来了,突然的哭泣,响彻山谷。随即她迅挣脱开睿翔的怀抱,哽咽着说:“筠若。筠若在上面!”她又拉着睿翔的手极朝大山的方向跑去……

他们在山下遇到一个ฐ蠕动着的男人躯体,他的头上有明显血的痕迹,仿佛是被利物撞击而成,身上也有多处污泥印记,睿翔说:“他定是滚下了山。”李诗薇一眼望中那男ç人,她上前踢打男人,大叫:“筠若呢,你把筠若怎么เ了?”她疯狂地踢打着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眼睁睁看着鲁睿翔也上了山,他回过头来皱着眉对诗薇说:“我上去找筠若。他已经没有力气,倘若有什么เ事你就大叫。”他看到她乖乖点头,这才矫健地向上攀爬。

大约二十分钟后,李诗薇终于盼到了睿翔和筠若的回来,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到เ睿翔背着奄奄一息的筠若在陡峭的山体上滑行,好在有粗壮的大树或者蔓延的藤枝让他摸索而下。诗薇又惊又喜,她抚摸着躺在睿翔怀中的韩筠若温润的脸颊:“筠若。你吓坏我了。筠若……”

之后,他们又将鲜血直流的坏男人也一并送到了县区医院,医生大惊,说:“这是镇上李三,前些年老婆跟一个外省人跑了,从此有些疯癫。因为是受到刺激才会疯,所以镇上也๣没有管他,不想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将筠若安排在急救病房里,决定不再追究李三的责任。

医生在为筠若做详细的身体检查,鲁睿翔带着李诗薇坐在医院阴冷的走廊上。他点燃一枝白色的香烟,又将修长的双腿伸展开来,面目俊朗神情严肃,独自抽着烟不一言。

她早已经不敢哭泣,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意孤行所犯下的大错,幸而筠若无恙,不然她定是想杀了自己。“对不起。要你深夜赶来。”她轻声说。

“倘若不是你二叔的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冷冷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我是……”她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细声说。可是他没有等待她将话讲完便怒,将香烟摔在地上,用脚将烟蒂踩灭。

“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在担心你。你永远像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让我放心得下”他是真的生气了,她从来没看过他如此大的脾气。

她柔声说:“对不起。”她没有让挂在眼眶里的泪水滑落,她怕他看见那泪水,又以为ฦ她是无法长大的小孩。她故意扬起笑脸:“你不要生气。我错了。”

他低头看着她,忍了忍,将灰色外套脱下覆盖在李诗薇淡薄的身体上,不置一词。

随后医生出来说韩筠若一切安好,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好好睡一觉。李诗薇连忙冲到筠若的病床前,此时的筠若已๐经好多了,只是唇色依旧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她说:“筠若。我们都在。你好好休息。”

“筠若。医生说你一切都好。不要担心。”鲁睿翔也来到เ她的床边,温柔着说。

韩筠若望着眼前焦急的脸຀上满是泪水的李诗薇,再看了看一脸诚挚严肃的鲁๥睿翔,顿了顿微笑着说:“我其实没有一点问题。我们回家吧。”

“不行。医生要你好好休息。你就在医院睡一晚。我和睿翔在外面。”李诗薇说。

筠若握着诗薇的手,露出真诚的笑容,看着诗薇安然无恙她是多么的高兴:“诗薇。我真的没事。”随即她坐直了身体,“我如果不回去我妈会非常担心。”

李诗薇无຀法说话,她的眼眶里立即涌动了晶莹的泪水。鲁睿翔说的没错,诗薇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她会为ฦ伤悲为ฦ感动为ฦ欣喜或者单纯为了想哭泣而哭泣,她还是个纯真的孩子,她的世界从来干净透明。父亲曾经给她一座山,后来睿翔又给她一片海,她在山的雄壮依旁中ณ幸福成长,她在海的平静无波中随意远航。她无຀法成长,她与筠若不一样,筠若是特别懂事的女子,筠若总是隐忍着所有委屈忧伤,忘记女孩子应该有的哪怕一点点的脆弱,从不任性而为,她的心里从来都住着他人而非自己。

可是,无论如何,她们又是相同的,同样的固执,坚强,并且善良。

她们在鲁睿翔的带领下离开医院,向着明天一路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