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结束，她溜出他办公室的附属套房，准备重返文档地狱。他拉住她，说：“下午有新实习生来，不许吵架。”她眨眨眼，问：“格格？”
“以后你要到เ处签字，这些总不能由我代劳。”
晚餐后易仲棠与许慎行去书房，易素知道父亲这是要验收他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想到近一周来自己生病他来回奔波劳累，便有些不安。碍着许晓安在场她不好表现得急切，但已经是心不在焉。
他如实以报，“差不多已经好了，近期只需要注意饮食。”
许慎行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你们计划去多久？”
许晓安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其实她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姿容明艳的时候。易仲棠爱她识大体又知分寸，从不恃宠生骄也能ม讨得女儿欢心，“下个月你生日，我们出去走走。一直说要补你蜜月，都没能兑现。”
她呆了几秒，旋即脸上浮ด起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大约是没想到他有这么เ无耻，一时之间竟然语塞。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说：“没有证据，可你就是吻了！”如此地蛮横霸道，又这样的理所当然。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击着吧台台面。
车子开到山腰吴萌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一般富贵人家可住不了这儿啊！师兄，你可真是傍大款了。”程波差点手滑，稳好方向盘后了一下午，嘴巴说干了？”吴萌回应他的是一声长叹。程波笑起来：“怎么叹气了？”吴萌看着车窗外黑峻峻的夜色，说：“有钱未必是好事啊。”程波‘啧’了一声，“这么เ快就领ๆ悟到了。”吴萌说：“师兄，我觉得我真没本事吃心理治疗师这碗饭，今天一整天人家就听我在胡侃，她自个儿倒没说上几句。”
程波看他实在愁苦便出主意：“这样吧，我有个师妹这阵子正放假，我让她每天抽空来陪夫人说说话。”
他像是没听见，说：“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伤了脚๐。”他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动了她，也或许是想借着回忆往昔让她念起旧情，“你从两ä米多高的墙头滚下来，像颗小冬瓜一样滚到我脚๐边。膝头破了这么大的一块血流个不停，可你却没哭。”直到เ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她才承认，那次翻墙逃学只为了去父亲的相亲宴上搅浑水。
许慎行沉默了片刻，问：“按摩的手法很难吗？”人却是坐到เ床边，手搭在那裹着绷带的足踝处，“你教教我。(suing)แ”程波心里是话，即使她不应他也自顾自地说着。她紧闭嘴巴，眼皮低垂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沉默也是一种反抗。
他紧ู紧地贴在她身后，紧贴着她耳边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声音里带着丝报复的快意：“我是人渣，我该下地狱。可就算是这样，你也得陪着我。”他是怒极了，就这么吮咬着她的颈侧，“只有你敢……只有你有胆子骗我，……这一年来你一直在装！”每逢他求欢她便表现得伤痛未愈，疼痛难耐。哪怕医生告诉他说她早ຉ已伤愈，但他依然用精神创伤来替她找借口。
他向她走来，步伐稳健而从容。不过转瞬之间面上的怒色已๐经收起，嘴角甚至带着抹笑。可是她太清楚了，他越是这样便越是暴怒。
男人站在门口，眼眸半垂着看不出情绪。
男人低头汲着她颈间的香味，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乖，别乱ກ动。”她双手紧拧着被子身体僵硬着。他股间的火热紧ู紧地抵着她，难耐地磨蹭。唇含着她略有些冰冷的耳沿上下滑动，舌尖在上头溜过，随着她身体的轻颤慢慢往下含住了耳垂。
廖永森。
他紧绷的嘴角略略松懈，“你梦见他？”
“对，我最近时常梦见他。”她坦诚道，“每次他来我梦里总要先骂上我一顿，然后又哄我一阵，最后就是看着我哭，和我说对不起。说他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只能把我卖给你。”
那是什么时候？是她拆破他的谎言后心灰意冷后决定逃离，那ว时的他还不算手眼通天，可她要离开也是费尽了周折。总算避开他的耳目逃离安省，辗转到某三四线城市落脚。那样小的一个地方，交通和资讯都不发达。连网吧里的电脑都是二线城市学校里退下不要的，发个邮件都要好几分钟。在那样近乎闭塞的小城市里，她才能放心睡好觉。
小城市生活成本很低，她带的钱不多可也足够支撑日常开支。租住的房子还不如她以前的衣帽间大，可已足够她生活。家电å配得不齐也没关系，她学会自己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她学会去污水横流的露天市场里买菜肉水果，甚至学会了和小贩们砍价。她努力地让自己脱离过去的生活模式，试图从物质与精神上都与过去一刀两断。
几个月下来她已经成功大半。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可以这个ฐ小地方终老。
然而一个人生活是很寂寞的，她可以抛弃回忆却无法抛弃骨肉亲情。思乡情切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外婆。老人家那时已经有老人痴呆的前兆，可还记得最疼的外孙女的声音。咿咿啊啊地说了一半，电话被廖启森夺去，问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
当年廖启森不只一次提醒她留意身边人，几乎苦口婆心地劝导她、告诫她。可她统统听不进去，等到发现男人的狼子野心时她已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可就算是这样廖启森也没附埋怨她，反而尽最大能力给予支持。她能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甚至能ม与他抗衡一二，廖家舅舅功不可没。可到头来她还是不争气，白白浪ฐ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她没有告诉廖启森自己在哪里，但保证每周一次给他打电话报平安。知道许慎行的势力日渐坐大也知道廖启森已๐与前者势同水火，她只能劝他不要以卵击石。以廖启森的仁厚作派，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年中秋是她过得最冷清的一个团圆节。小城市里没有几间像样的面包店，只有类似小作坊的糕饼铺，糕饼里总有一股糖精味。她买了两个豆沙蛋黄馅的月饼应景，再泡上一壶茶。茶叶的品质粗劣，喝在嘴时满是苦涩味道。
她打电话给外婆。老人家口齿不清地叫着她的小名‘莹莹’‘莹莹’，她鼻尖酸涩地叫了声‘外婆’，抽抽噎ດ噎地说了一会儿话。忽得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还奇怪着今天过节怎么เ还有人上门催收卫生费。等门一开，她的腿便软了，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许慎行一身黑色西服，在溶溶夜色中ณ冲她微笑。那样的微笑在她看来是那ว么可怕，她就像是被猎人的围网网住的小动物一般，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进一步，她便退两ä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再无退路。老房子低矮而他又高大健壮，她整个人被罩笼在他的阴影里，死死地禁锢住。
他说，“素素า，我来接你回家。”又说，“知道你想外婆了，所以我带她来见你，就在楼ä下。”
楼下加长房车里面坐着她的外婆，还有满面愧色的廖启森。
那时她便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靠得住的了。
现在她说起这段时却像说着别人的故事，声音平静而冷淡，“……森舅舅说他输不起，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
他像浇铸的铜像般一动不动，目光晦暗不明。
“我求他不要哭，我说我原谅你，再不记恨你。”她低头看着拖鞋鞋面上的两团绒球，“我求他不要再来我梦里了，不要再对着我哭。我受不起他的道歉和眼泪，我怕折寿。”
他闭了闭眼，说：“他现在过得很好，连你的外婆、阿姨、表弟、表妹们都过得很好。”心口处隐隐作痛，“你要是想，随时都能ม去看他们。我会安排。”
“我不想。”
他不气馁，“那我陪你到处走走，你想去哪儿？”
“我哪里也不想去。”
他深深呼吸一口，“素素，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略๓略收紧，“我想你开心些，不要这样死气沉沉。”
她不想再应付他，只是打着呵欠滑入被窝里，“你要求太多，我不能一一办到เ。能ม做多少做多少，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转过身背对着他，说，“我很困，要睡了。不要吵我，你知道我起床气很重。”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心里仍有丝期盼她能ม回过头来。可很快便听到她和缓而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熟了。
他低垂下头，将脸埋在她颈背处贪婪地呼吸着。他厚实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个ฐ再也没有人怜爱的孩子。
她的身体是那么เ温暖，可他的怀抱却是那么เ地冰凉。
空寂的房间里忽地响起一声短促的哽咽，突兀地掷在半空中，瞬间消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