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眨了眨眼,有些木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数月来几乎每天出现的人。他迟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一手水迹。原来他真是在哭啊!
而今母亲一句话,却是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打得他头晕目眩――他的挣扎竟是毫无用处!
“请陛下治罪。”皇后看他变脸,站起来垂手而立。她与皇帝ຓ相伴十多年,虽无爱情却胜于爱情,皇帝ຓ轻易不会给她没脸。便是气急了,也不过摔个东西。
“臣妾以为,陛下待慕容小公子尤如亲子,”苟皇后微笑地看着皇帝,正色道,“与后宫诸妃皆是不同……”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慕容冲打了一个哆嗦,面红耳赤,却强忍着没缩回手。
“免了!你二人快些上前,且坐下与朕手谈。”不等两人行全礼,苻坚直接叫人上前来。
“朕对你不薄。”苻坚看着外表柔柔弱弱、谦卑恭顺的男ç孩,森冷地挤出一句。他的心有些抽痛,仿佛被人生生刺了一刀。这孩子心里就只有被带入后宫的不甘吗?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在他看来都是一杯又一杯的“热茶”?那他苻坚的付出又算是什么呢?
“回陛下,慕容小公子与草木同饮同寝,确实情深。”白露恭敬答话。
春日里依然寒冷,他却起了一个大早,很是认真的换了簇新的衣裳配饰,又反复检查了要带的笔墨纸砚一应物品,就带着一个充当书童的小黄门,等候在了怡景宫门外。
可苻坚毕竟国事繁忙,为了及早看到成效,便大笔一挥特许了慕容冲每日与儿子们一块进学――在山顶呆得太久,苻坚却是忘了这世间人,往往惯会奉高踩低。
倒不是拿捏腔调,只是他被沉重的衣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何止行动,说话也不由得慢了三分。
“请小公子沐浴ภ更衣?”黄内侍到怡景宫领人的时候,眉眼一跳,说话都飘了几分。
是夜,苻坚单独召唤了慕容冲。
她明白慕容冲吸引着苻坚的,除了无双的样貌,就是这率真性情,加上刚收服鲜卑族,苻坚必然有所顾ุ忌,所以她赌苻坚不会因为弟弟的反抗而下狠手,也不会因此而亏待家族——说不定正因为ฦ不能ม轻易得到เ,反而能让苻坚舍不得伤害幼弟。只是其中风险……
“不准伤他!”
苻坚靠在王座上,手指抚着胡渣。
慕容冲心里有气,只盯着青绿的树干,恨不得在这上头瞪出几个ฐ窟窿。
苻坚却也不好受。每每看着美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敢上前一亲芳泽,也是一种幸福的折磨!
“臣累了,先行告退。”慕容冲稍站了一会,便想离去了。内宫常年都是花团锦簇,这赏花能有什么意思,且这邀约的人也不太对啊!
“慢着。”苻坚喊住他,“你方才说什么?”
“我累了。”慕容冲忍下个翻白眼的冲动,正正经经地与他说话。
他是真不明白苻坚在想些什么,又叫他喊名字,又不准他称臣,莫不是中了邪?还是准备纵着他,今后好一并算账?
“我也有些困乏็,与你一并回去。”苻坚说道,和他勾肩搭背地出了椒房殿。
只去的并非是怡景宫。
“……”慕容冲被带着绕过了苻坚长兴宫的树丛,又走上了一段陌生又熟悉的小径。
小径左右,巨木华盖,藤蔓葱葱;竹林稀疏,花草郁郁;兼有飞索横渡,树居相通。端的一处世外桃源!
正前露出些精巧华美的飞檐斗拱,也是极为ฦ眼熟。
再看那一处宫殿,殿门大开,斜对着长兴宫的方向,隐约有一大道往外延伸。
他脚步一顿,继而抛下了苻坚,五步并作三步,快速向着宫殿而去。离得近了,却又有些怯意,步伐也慢了下来。
“怎不过去?”苻坚赶了上来,笑说。
“……”慕容冲看了看他,又看向那宫殿,定了定神,又向前走去。
近了,便可见那宫殿门匾上明晃晃题着“凤阳宫”三字,他辨认得出那ว是苻坚的手书。
“这是,给我的?”慕容冲的声音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才说得出话。昔日他在邺城住所,便名“凤阳宫”。且只看外表,眼前的宫殿与之已相差仿佛。这是生生在秦宫仿了一座宫殿予他!
“我得思虑一二。”苻坚有意逗他,忍笑道。
“莫要唬我。”慕容冲也不着急,只对着他笑道,“苻坚,这一回,当真多谢你了!”
“你可知这是何人住处,便说谢我?”苻坚笑道。
“何人?”喵喵喵?难道真不是给他的?慕容冲有些惊愕失望,等着苻坚说出个一二三。
“我。”苻坚看着他笑,“这是我的住处,凤皇儿可喜欢?”
“……”慕容冲瞪大了眼。
这操作真叫人闪了老腰!慕容冲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宫殿,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怎的这般不经逗。”苻坚赶紧伸手拦住了他,“进去看看吧。”
“……”对视一息,慕容冲还是按捺不住对故居的思念和渴望,复又向着那凤阳宫行去。
越是近前,越是熟悉。有许多他已经忘了的细节,都仿佛被连带着唤醒了。
尽管也有些地方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