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点了点头，微吟道：“‘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ม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皆君所致。’好一个多情而决绝的女子，想来绝非易与之辈。”
“霍小玉！”还不待他说完，身后的聂隐娘已然接口道。柳毅回过头，只见她押着谢小娥，也来到了殿墙下。
月色更盛，一阵夜风起自桃林深处，满天桃花瓣妃红丽白，洋洋洒洒，落了两人一身。突然，两ä人眼前一花，只见花光月影中，五条黑影飕地从树根下掠起，十只森绿的眼睛在夜色中亮起，宛如坟间鬼火，几次起跃就已不见踪迹。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或许，从空中鸟瞰下去，就能ม现这山谷中铺陈的原来是一幅色彩错落的神奇画卷。
聂隐娘啐了一口，冷冷逼视着她的脸。
谢小娥怎会让它击到，手中ณ匕掷出，将炉鼎从中ณ劈开！滚烫的香汤立刻๑在空中爆开，洒得漫天都是。谢小娥挥袖抵挡，总是免不了有一两ä粒落在了手上，顿ู时烫出星星红点。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甲板上。
窗口透出暗红的灯光，一个ฐ女子纤细的侧影投照在船窗上，她半低着头，玉指在长笛上轻轻移动，玉浪滔天，但那细细的笛声却依旧显得无比清晰，仿佛露滴风荷，哪怕千万种声音一起响起，你听到เ的却还是这一声。
陈米夹杂着潮湿气息的清香，顿时充盈了整个仓库。她大口呼吸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双手伏在岸边的石阶上，大口喘息着，她尽量平复气息，抓紧每一秒的时间，重新凝聚体力。而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向不远处的米仓走去。
面貌衣饰都是如此相似，毫无二致。她进它也进，她退它也退。
聂隐娘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碰上人偶的脸，却是一片冰凉。
她松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不过是一面镜子。只是在幽微的光线下，镜中影像显得格外逼真，自己却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面镜子整个嵌入石墙中，忠实地复制出对面炼狱般阴森恐怖的场景，让那片原本逼仄的地道显得宽阔起来。而两ä对残躯累积的垃圾山，也变成了四座，将聂隐娘和柳毅包围其中，看过去重重叠叠，竟让人产生无处不在的错觉。
聂隐娘注视着镜中ณ的影像——原来，自己้的倒影和身后那些残破的偶人看上去是如此的相似。
这堆积如山的残躯，都是霍小玉的弃儿，他是如此冷酷，将不满意的作品当作垃圾一般抛弃掉了，由着这些烙着自己编号的人偶，在阴暗潮湿的地底腐败。
而霍小玉、柳毅、自己，还有整个ฐ传奇，却都是主人的弃儿。他也是如此残忍，将他们标上传奇人物的编号，而后抛弃在这个ฐ偏僻的小镇上，看他们一个个死去。
然而，换一个角度去想，谁又不是造物主ว的弃儿呢？他仿造自己的样子造出了人类，却不肯赋予他们完整的道德、力量，而又将他们抛弃在纷乱的尘世中ณ，任由他们一天天衰老下去，直至腐败为尘。
天地茫茫，浮生变幻，谁又是谁的人偶？
他们正陷入沉思之ใ中，戊十八站在门前，他手腕微微转动，整个食指竟然变成了一柄钥匙，在锁孔中轻轻一转，通道尽头的大门应声而开。
一幅巨大的黑色帷幕展现在眼前。回忆刚才来路的方向，他们似乎已๐经来到了大殿的第二层。
戊ຘ十八转过身去，将石壁上的一枚北斗ç七星图轻轻扭转，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厚重的帷幕徐徐开启，帷幕顶ะ端的一面小镜翻转垂下，正好反照ั出殿外一缕月光。
这道银白色的光芒从镜中电射而出，宛如游龙般在黑暗中ณ腾走。片刻๑之间，竟如星火燎原一般，在黑暗中亮起了无数幽微的冷光，将这间雄伟已极的大殿点缀上缕缕月光，看去若明若暗，清冷而寂寥。
大殿足有十丈见方，地面由巨大的白玉石铺成，清光流转，华丽非常。每隔十八块石板，都矗立着一面一人高的明镜，这些镜子都按照某种规律，极其巧妙地布置着。刚才戊十八扭动七星图，开启帷幕时，也正好翻动了帷顶一面镜子，将殿顶外的月光反射入内。本来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月光，却恰恰能在这无数面镜子中来回反照ั，最终将整个大殿照亮。设计者的机巧足智，直让人叹为ฦ观止。
更为奇特的是，每一枚明镜中，都隐约透出一个背影，这个影子只有数寸高，却羽衣鹤氅，纤拔出尘，在幽微的月光中，若隐若现，仿佛传说中月下徜徉的仙人。
这些影子层层叠叠，若幻若真，将整个ฐ大殿布满，无处不在，又不时在光影流转中，轻轻飘动。虽然可看出，这些影子都属于一个ฐ人，然而月光变幻，每个影子的动作却都略有不同，呈现出万千姿态。
每一面明镜，都映出不同的身姿。难道，不是这许多明镜将同一影像反射千回，而是有人将影子分身千万，再用法术置入了眼前这些明镜之中？
那这位镜中的仙人又是谁？
仙影在几人眼前轻轻浮动，仿佛月光造就的幻境。然而，这幻境太过神奇，哪怕不经意看上一眼，也让人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