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得心中有点难过起来，正由于他相信女人是世界上一种非凡的东西，一切奇迹皆为女人所保持，凡属乘云驾雾的仙人，水底山洞的妖怪，树上藏身的隐士，朝廷办事的大官，遇到了女人时节，也总得失败在她们手上，向她们认输投降。就由于这点信仰，他如今到了三十八岁的年龄，还不敢同女人接近。这信仰的来源，则为ฦ他二十年前跟随了他的爸爸在西藏经商，听到了一个故事的结果。故事中的一个女人，使他当时感受极深的印象，一直到如今，这印象还不能够为时间揩去。他相信女人降服男子的能ม力，在天下生物中应居一位，业已相信了二十年，现在并且要来为这信仰说话了。
这商人很明显的，是由于自己一次意外的明，把女人的能力，以及有关女人的种种优美品德——就是在下等社会中ณ的女人尤不缺少的纯良节俭与诚实品德，都仿佛不大注意，话语也稍稍说得过分了。
若一打岔，无论如何就不再继续说下去。我当时自然满口答应。猎鸟的人先就得把沉默学会，才能打鸟，我不用提，自以为这件事顶容易办到。
我十六年前住在北京西苑，有志作一个猎人，还不曾猎取过一只麻雀。那ว时正当七月间，一个晚上，因为天气太热，恰恰和家中人为ฦ点小事，又吵了几句，心中闷闷不乐。家中不能住下，就独自在颐和园旁边长湖堤上散步。这长湖是旗人田顺ิ儿向官家租下，归他管业，我们平时叫它作“租界”的。
我预备说的，是一个ฐ女子在自然派定那分义务上，如何完成她所担负的“义务”。这正是义务。她的行为ฦ也许近于堕落，她的堕落却使说故事的人十分同情。她能选择，按照“自然”法则的意见去选择，毫不含糊，毫不畏缩。她象一个真正的人，因为她有“人的本性”。不过我又很愿意大家明白，女子固然走到เ各处去，用她的本身可以征服人，使一切男子失去名利的打算，转成脓包一团，可是同时她也就会在这方แ面被男ç子所征服，再也无从展，无从挣扎。凡是她用来支配男子的那份长处，在某一时节，也正可以成为她的短处。说简单一点，便是她使人爱她，弄得人糊糊涂涂ิ，可是她爱了人时，她也会糊糊涂涂。
第一个站起说故事的，年纪大约三十来岁，人物仪表伟壮，声容可观。他那样子并不象个商人，却似乎是个王爷侯爵。他说话时那么温和，那么谦虚。他若不是一个代替帝王管领人类身体行为的督府，便应当是一个代替上帝管领人类心灵信仰的主ว教。但照他自己้说来，则ท他只是一个平民，一个ฐ普通商人。他说明了他的身分后，便把故事接说下去。
对于多数别人有益，自己即或犯罪受罚，并不碍事。两ä人商量停当以后，就只等候机会来时，准备动手。
机会一来，两ä人就在库房外某处，挖一大洞，两人爬将进去，取出不少实用东西。
天亮以后，管库大臣发现了库旁้有一大洞，直通内里，细加察看，就知道晚上业已有人从这地洞搬去东西不少。到各处探听，都说本城若干穷人住处，半夜深更，忽然有人从屋瓦上抛下不少布帛ຑ食物，钱财宝贝。那时只听到有人在门外说话，十分轻微。“国王知道你们为人正直，生活艰难，派我来赠给你们一些东西。事出国王好意，不必怀疑，收下就是。”
开门一看，渺无一人。东西具在，当非做梦。一切东西既不知真实来源，故第二天天明以后，胆小怕事的人，以为ฦ横财之来，不能ม随意受用，就赶忙把夜来情形，禀告本街保甲，听候裁夺。有些人自然信以为真，充满对国王好心的感谢，就受用了。管库大臣得到报告，赶忙把一切原委禀告国王。国王听说，心中十分纳闷，不明究竟。以为这无名盗贼，既ຂ盗国库，又施平民，于法不可原谅，于理可难索ิ解。当时就吩咐管库大臣：“暂且不必声张，走露风声，且等数天，好好派人照料库中，到时一定还有人来偷取东西，见他来时，把他捉来见我。小心捉贼，莫令逃脱，更应小心，莫加伤害。”
舅甥二人，其一以为国王还不知道这事，必是管库官吏怕事，不敢禀闻，其一又以为国王当已知道这事，但知盗亦有道，故不追究。两人猜想虽不一致，结论皆同；稍过一阵，风声略平，便再冒险去库中偷盗，必使京城每个正直平民，皆得到些好处，方见公平。
为时不久，又去偷盗，到洞口时，外甥就说：“舅父舅父，你年纪业已老迈，不大上劲。我看情形，也许里边有了防备，你先进去，若为卫兵所捕，无法逃脱，不如我先进去。我身体伶便如猴子，强壮如狮子，事情发生时，容易对付。”
那舅父说：
“你先进去，那怎么行？我既ຂ人老，应当先来牺牲，凡有危险，也应先试。”
“哪里有这种道理？若照人情，不管好坏，我应占先。”
“若照礼法，我是长辈，你无占先权利。”
但这种事既非礼法所奖励，也非人情所许可，致甥舅两人，到后便只好抽签决定。结果轮到เ舅父先入，那ว外甥便说：“舅父舅父，我们所作事情，并非儿戏！若两人被捉，一同牵去杀头，各得同伴，还有意思。若不杀头，一同充军，路上也不寂寞。若一人被捉，一人逃亡，此后生活，未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