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航等她出了大门，才起身跟了过去。
三更的梆子，突然敲响。一道青白色的人影从老板房中闪了出来，那ว人轻轻将房门带上，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蹑手蹑脚๐地向大门摸去。
镇上关于他的传说，也越来越多。有人说他是在等人；有人说他是在寻找传说中白猿道人飞升前埋在镇上的天书；有人说他从二楼的窗口，能ม看到他青梅竹马的女子的闺房——虽然如今这女子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还是回来，每天望着空荡荡的阁楼。
裴航却是这些陌生人中ณ特殊的一个。
聂隐娘将蜡烛吹灭，抛在一旁้，一步步向门口走来。她长长的衣袖垂下，十数根银针在她指尖微微颤动。
寒风料峭，她凝住气息，一把拉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肮脏的布娃娃。娃娃硕大的头颅ๅ背向她，无力地垂着，身上露出几根胡乱塞入的稻草。
抱着它的，却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而是一个男ç人。
那人一袭白衣，赤足站在门口的青石上，散垂而下的长被一只金环松松地扣在脑แ后，看去风骨俊逸，颇有几分出尘之姿。他将那个肮脏的娃娃ใ举起，对聂隐娘微微一笑。
聂隐娘神色凝重，缓缓道：“你是？”
那ว人微笑答道：“我叫柳毅。”
知道了对方แ的身份，聂隐娘反而平静下来，脸上的笑容又渐渐绽开，恢复了优雅而妩媚的姿态：“传奇？”
柳毅笑道：“是。”
聂隐娘的眼波仿佛春冰解冻，缓缓荡开：“阁下此刻๑前来，莫非是想拿我和裴航的刺青？”她索性直接说了出来，仔细看柳毅的反应。
柳毅却摇头道：“不，我叫柳毅，自然是来传书的。”
聂隐娘哦了一声：“书在哪里？”
柳毅缓缓将怀中的娃娃转过脸来。
那块蒙在娃娃头颅上的白布上，赫然画出了一张脸！
墨迹暗红，仿佛由鲜血绘成，笔法却十分细腻、逼肖，画者仿佛也花了极大的心血，一笔笔勾描而成，将一张临死前惊怖而绝望的脸刻画ฑ得栩栩如生，让人一见之下，便永生难忘。
聂隐娘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张脸上画ฑ的，分明正是她刚刚杀死的裴航！
聂隐娘沉色道：“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ฐ娃娃？”
柳毅道：“我走过客栈席面的小桥时，见到一个小女孩抱着这个娃娃ใ，坐在河边的台阶上哭泣。”
聂隐娘思索片刻，眸中神光流转：“难道，这张脸是她画ฑ上去的？”
柳毅摇头道：“应该不可能。这种画工非常精致老练，绝非出自俗手，起码要十数年的丹青功底。而那个女孩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就算一出生就开始学画ฑ，也来不及了。何况，那女孩就有绝症在身，只怕就要不久于人世。”
聂隐娘皱眉道：“那ว又会是谁？”
柳毅欲言又止，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拱手笑道：“能否请我进去说话？”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让人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á。
聂隐娘点了点头，侧身将他让进屋子，掩上了门。两人就在裴航的尸体旁坐下。
柳毅看了裴航一眼，道：“云中漪兰本是一种很普通的毒药，只是配上了血影针，却成了天下最可怕的暗器之一。”
聂隐娘一手支颐，轻轻笑道：“恭维话就不必再讲。你还没有告诉我，画画的人，到底是谁？”
柳毅道：“这个人，只怕你也认识。”
聂隐娘道：“谁？”
柳毅道：“主人。”这两个极为ฦ普通的字眼却仿佛带着秘魔般的力量，四周的烛光也禁不住微微一颤。
聂隐娘一怔：“你说主人也在这座小镇上？”
柳毅道：“画ฑ者既然能预ไ知到第一个死者，绝非常人。或许我们的一切行为，都在他控制ๆ之下，要做到这一点，非主人不能。”
聂隐娘沉吟片刻๑，道：“十年来，你见过主ว人的真面目么เ？”
柳毅道：“没有。他总是带着面具示人。休要说真面目，就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都一无所知。”
聂隐娘笑道：“我也一样。”
柳毅道：“我的另一个ฐ疑ທ问是，主人既然将我们培育为第一流的杀手，为什么又要在这次行动中，让我们自相残杀。”
聂隐娘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通。”
“而且，我怀疑，用十一人的刺青来换取自由，只不过是一个骗局。主ว人的真正目的，是一个不留แ。”他的语音中带上了几分揶揄：“也就是说，传奇已经没用了，主人像抛弃垃圾一样，把我们抛到เ这个小镇，让我们残杀而死。”
聂隐娘似乎ๆ全然不感到惊讶，只欠了欠身，摆了个聆听的姿势，微笑道：“这个ฐ我也想过，但即使真是这样，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要知道，十二传奇，每人都有一种绝技，而这种绝技，却都是主人所授。我们在主人眼中，只是十二只蝼蚁。”
柳毅正色道：“蝼蚁尚且偷生，我们只能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