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谙达，”皇帝很吃力地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皇帝就站在那里拿起旨稿，默默念道：“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几，竞业之余，时虞丛脞๔。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ä次垂帘ຈ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便殿办事，本月初八日率王大臣在勤政殿行礼，切应行礼仪，着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这等于以臣下审问皇帝ຓ。再狂悖的人，亦知不可，唯有志在当太上皇帝的端王，有落井下石的念头，嘴唇翕动想开口时，却晚了步。
“你说啊！”慈禧太后冷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可要放明白点儿，你是皇帝，可也是我的儿子！寻常百姓家，儿子忤逆不孝，亲友邻居都可以出首告官，或打或骂。你是皇上，没有人能管你，可别忘了还有我！”慈禧太后看了下，大声问道：“谁是‘宗令’？”
专管皇族玉牒爵禄等等事务的衙门，叫做“宗人府”，堂官称为“宗令”，下有左右两“宗正”。宗令向例派行辈高的亲王充任，此时的宗令是礼亲王世铎。慈禧太后当然知道，明知故问，无非为了炫耀权威而已。
世铎ດ无所能，最大的长处是恭顺，听得这问，未答先碰个响头，然后高声说道：“奴才，在！”
“传家法！”
此言出，无不大惊！慈禧太后竟要杖责皇帝，这是清朝开国两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大事，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想到เ过的奇事怪事。于是东面行居首的庆王奕劻，西面行居首的文华殿大学士，不约而同地伏地碰头。其余的王公大臣，亦无不如此，时只听得砖地上“冬冬”地响。皇帝不由得亦跪倒了。
这是为皇帝求情的表示，慈禧太后不能ม不买群臣的面子。
不过虽不再传家法，却仍旧要逼着皇帝开口。
“总有人替你出主意的吧？”慈禧太后再次警告，“你就护着人家不肯说，我也会知道。到เ那时候，我可再不能姑息了！
岂止罚她，连她娘家人亦该罚！“
皇帝蓦地里警悟，原来慈禧太后疑心到珍妃了！情急之ใ下，脱口说道：“是康有为ฦ谭嗣同有那么个想法。不过，本意也只是兵谏，决不敢惊犯慈驾。不然，儿子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你们听听！皇帝多孝顺啊！”
慈禧太后的本意，是要皇帝自己承认，曾有犯上的密谋，既不足以为君，亦不足以为子。这来，不但可为她的训政找出个不得不然的理由，而且亦为进步废立作个伏笔。
至此目的已๐达，她就振振有词了。
“你们大家都听见了！皇帝这样子胡闹，非断送了大清朝的天下不可！除非我咽了气，想管也不能管，不然，我怎么เ能眼睁睁地看着，不闻不问？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慈禧太后拿块手绢擦擦眼睛，又捂着鼻子擤了两ä下，接下去又说：“皇帝四岁抱进宫，身子不好，是我手抚养，白天睡在我床上，晚上由嬷嬷带着，睡在我外屋，夜几次起来看他。
皇帝胆子小，怕打雷，听雷声就会吓得大哭，要我抱着哄个半天，才会安静下来。这样子辛辛苦苦抚养他成|人，你们看，他如今是怎么เ对待我？这不叫天下做父母的寒心吗？本朝以仁孝治天下，我把皇帝ຓ教养成这个样子，实在痛心，实在惭愧！真不知道将来有什么เ脸见文宗？“
说到这里，慈禧太后已有些语不成声的模样。皇帝则伏地呜咽，不知是愧悔，还是委屈？殿前群臣，亦无不垂泪，可是谁也没有出声。有些人不便劝，有些人不敢劝，而有些人是不愿劝。
“这几个ฐ月真是国家的大不幸。”慈禧太后收泪说道：“从四月里以来，乱糟糟地片，如今非切切实实整顿不可！你们把这几个月的新า政谕旨，大小臣工ื的奏折，按日子先后，开个单子送来我看。”
“是！”庆王与礼王同声答应。
“康有为党，决不轻饶！你们要赶快办！此外还有什么在眼前必得处置的紧要事件，军机处随时写奏片送进来！”
“是！”这次是礼王与刚毅同声答应。
略等会，别ี无他语，便由á庆王领ๆ头“跪安”退出，回衙门的回衙门，回府的回府，各随自便。唯有皇帝身不由主，仍旧被送回三面环水径难通的瀛台。
※※※军机大臣回到เ直庐，第件要办的事，便是拿办康有为的党羽。可是，谁是康有为的党羽呢？
军机大臣共六位，只有刚毅主张大大地开张康党的名单。领枢的礼王并无定见；王文韶心里明白，不应多所株连，可是不愿开口；廖寿恒因为常在皇帝ຓ与康有为之间传旨ຈ，不无新า党之嫌，不敢开口；敢开口的只有裕禄与钱应溥。
“子良，”裕ษ禄很婉传地说，“政局总以安静为主，倘或搞得人心惶惶，未必就是皇太后的本意。依我的意见，康党有明确形迹可指者，不过四京卿而已！”
“寿山，”刚毅喊着裕禄的别ี号问道：“照ั你这说，连张樵野都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