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容易流眼泪，你们的眼泪太多了，”吴仁民冷淡地说，其实这冷淡只是表面的，
“我们除了眼泪外还应该有别的东西流。”
着一个，没有间断，也没有尽头。两ä三部黄包车在马路上慢慢地移动。几个行人很快地走过
肥大的树叶在晚风里微微颤动，时时撒下来一些雨点。
茅屋走去，忽然抬起头看见了他，似乎认识他，把他望了一会，对他笑了笑就走开了，走进
茅屋前面的一把竹椅上坐着一个灰白头的老人，手里拿了一把蒲扇，赶身边的苍蝇。
便静静地在旁้边等着。但是过了一些时候还没有一点动静，他不能够再等了，便拍拍周如水
周如水果然把头抬了起来，脸上满是泪痕。他望着陈真，眼里闪着忧郁的光，脸上带着
水，带笑地问道：“近来怎样？
周如水笑了笑，问道：“你读了我写给陈真的信吗？”
是住在海滨旅馆里的周如水和张若兰。
片灰白亮的海水横在他们的面前。岸边是一带窄的沙滩，潮来时会全被淹没，现在潮已退
19๗38年7月9日
走。她并不回头看，好像不觉得似的。她不坐车，他也不坐车。他没有目的地，只是盲目地
跟着她走，然而什么เ人抓住了他的一只膀子。
他惊觉地侧过脸看。周如水站在他的旁边，带笑地望着他，一面说：“你在干什么？”
吴仁民一时回答不出来，他还掉头去看前面。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许多男人的背影在
他的眼前晃动。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你又在想女人，是不是？”周如水笑起来。“但是现在不是春天了。”
吴仁民生了气，涨红着脸责备道：“你懂ฦ得什么？你只配做茶房。你还是规规矩矩地去
做茶房吧。”
做茶房的话是有典故的。周如水近来对李佩珠非常殷勤，方亚丹便挖苦地称他为“李佩
珠的茶房”。他自然不承认这个ฐ称呼，但是事实上他伺候李佩珠很像一个茶房伺候主人，而
且比普通的茶房更体贴。
“做茶房？我不承认。谁说的？”周如水起劲地说。
“你去问亚丹吧。谁做过茶房，谁明白。”吴仁民嘲笑地回答。他接着又问：“你现在
到什么地方去？”
“我随便走走，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很，出来散散步，”周如水皱着眉头回答。
“为什么不去陪李佩珠？如今不是春天了，你又有什么烦闷？”吴仁民报复地说。
“不要说笑话了，我们还是谈点正经事情。我正想找你谈谈，我们就一路走吧，我也要
到你家里去，”周如水换过话题说，他勉强笑了笑。
吴仁民知道周如水高兴别人把他的名字同李佩珠的名字放在一起提说，他虽然常常挣红
了脸分辩，其实心里很高兴，只是他没有勇气对李佩珠表示爱情。所以吴仁民接着又挖苦他
道：“你要是下了决心做茶房，那么就快点进行吧。李佩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不要再耽误
她，让她做张若兰第二。”
最后的一句话比什么都厉害地刺๐在周如水的心上。张若兰这个名字他早已忘掉了。但他
的忘记也只是表面的。虽然被新า的憧憬掩盖住了，这个名字给他留下的创痕却没有完全消เ
失。一旦有人在他的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他就会记起那个圆脸的女郎来。那ว个少女曾经怀着
全部的爱来帮助他，拯救他，他却糊里糊涂ิ地拒绝了她，让她后来嫁给一个ฐ留法归来的大学
教授。他每想起她，一阵痛悔就来绞他的心，他再没有力量来抵抗别人的嘲笑，好像一个ฐ被
缴了械的兵士一样。
“张若兰，不要再提她了，我求你，”周如水烦躁地说。
“我现在要把我的‘过去’深深地埋葬了。我要做一个新า的人。
我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提起我过去的事。”
吴仁民冷笑几声，不表示ิ态度。
“我以后要向剑虹学习。剑虹这个ฐ人的确可以佩服。”周如水兴奋地说下去，他显然是
在跟自己挣扎。他称赞李剑虹，是要借李剑虹的力量来压倒另一个自己้。“剑虹真难得，他
才配做革命家。我说句老实话，你不要生气，你太浪漫了。”
“是的，只有斯多噶派才配做革命家，同样也只有斯多噶派才配做伪善者，”吴仁民生
气地说。“我自然不配。不过我记得李剑虹对人说过‘如水太颓๙废，很少希望’这一类的
话……”“我不信，你说谎。”周如水起劲地分辩道。
“我何必说谎。我又不把李剑虹的话当作圣旨。我要骂你就用自己้的话骂你好了，何必
捏造李剑虹的话来骂你。”吴仁民冷笑说。
“我不再跟你争辩了。总之，近来你的个人主ว义的倾向很浓厚。”周如水明白自己跟吴
仁民争论下去不会有一点好处，反而会损害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