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凤看到大少爷手里拎着的食盒，想着去接过来。
“鹦哥儿姐姐教训的是，我这不是来向奶奶赔罪了么。”大少爷坐下来，开着玩笑。
看会子戏，老太太也乏了，怀凤落座不久，随意吃了写菜，又吃了寿面。晚上本是还有舞会的，可为了老太太，斯棋还是开了车，向武家道了扰，开了车准备回去。
“我家玫琳说婉莹还要再呆一会儿，晚了就在我们家安置一夜也无妨的，这斯棋少爷本也该在这里再留留的，不然派我家的司机送老太太和三夫人也好。”武太太热情地挽留着。
“这是婉莹，我认得的。这几日你总也不来，我们玫琳还总想你呢。二少爷，上次舞会是见过的。老太太您好福气。这位？莫非是三太太？看起来也不甚大，怎么……”
“玫琳在哪里？这阵子奶奶不舒服，我也没心思再找玫琳练琴了，武伯母，我们进去吧。”婉莹亲热的挽住了武太太的手臂，为怀凤的尴尬解了围。一群人进了后园。
留学英国的这些年，童斯棋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姑娘，那些金碧眼像“大洋马”似的女人，那些被家人娇宠的贵族小姐，那些像欧洲少女一样身着洋服开放活泼的中国姑娘，向他示好的，娇็俏的，高高在上的，他深深觉得，难道只有命好的小姐才能一样平等地享受教育，享受科学，享受一切先进，仿佛世界上的千百样好都是她们的，只是她们的。为什么像怀凤这样的女子就不行？学了这么多年的平等，却还要承受不平等，童斯棋的耳边仿佛又听到娘的啜泣。
今晚的月亮大而明亮，他久不能寐，便披了单衣起身，却不想慢慢踱着却被着月色所吸引，月色月色，大约这月的确有着形容女子般的国色天香，才能如此诱人。
平时在弄堂里也有不上等的男人在夏天打赤膊，对怀凤来说这是不怕的，可对着同样“裸露”的上等人，还是登时羞红了脸。“我邀了婉妹妹去打网球，三婶婶，您听过网球么？很好玩的，要不要一起来试试？”
刚走到沐雨楼门口，就碰到穿着跟二少爷类似洋服的婉小姐，来了童府半日，怀凤对这个婉小姐确是抱着最大的友谊，这个像花儿一样的娇小姐却没像书里讲得大户人家的跋扈，许是受西洋的教育，跟二少爷一样是讲“人人平等”的。“三娘好，您这急匆匆的去了哪里？”
被这样转弯教训，就像突然握了一块炭火，加了油，“噗滋”一声就燃烧了起来，“是。”怀凤悻悻地回答。默默退回去了。
“三婶娘，不碍的，别放心上。”悄悄地，那声好听的官话又在耳边想起。这次怀凤还是没答话，可头却微微点了一点。缓慢却凝重。
“大房现在有琴少爷和棋少爷，咱们这里有张姨奶奶生的婉小姐，与奶奶同年。他们都跟着老太太住在沐雨，就在西面跟咱们这楼是一样的。”
“琴少爷今年23了，跟原来京城纪老爷家定了亲，本来早就准备着成了亲的，现在突然迁到เ南边，就只能ม放放。二少爷因为ฦ到了什么大什么颠的国家读书，那个ฐ地方是不兴定亲的，所以少爷2๐o岁了还是一个人。别ี看我们二少爷去了那个ฐ都是黄头蓝眼睛女人的地方，可是回来还是穿着咱们马褂，一样好看的……婉小姐就没那么เ好命，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二房唯一的，可是老爷并没有很偏厚，许是小姐的原因吧，老爷倒是很疼琴少爷棋少爷，咱们在南边的产业都交给他们帮忙打理的。”
“老太太，奴家记得了。”怀凤不等叫鹦哥儿的丫环答话，自己上前打了个千儿准备退下。
“这弄堂里十里八家的都说你伶俐，那嫂子也不瞒你了，今日来的是北边的童家，为二老爷选的三姨ถ太太，虽然这二老爷是二房，可是大房主事去的早，如今二老爷当家，这二房大奶奶是个不管事的痨病鬼，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了，说的难听点，许是你没过门她这人也就没了。二姨ถ太虽然没病，可也是三日有两日在佛堂的，成日里总只诵经念佛，其他一概不管。你要是这一去，名声虽不大强，可也是当家掌权了。二房子嗣单弱，只有一个ฐ小姐，你若能ม再添个男ç丁，等他日老头子一去，家产自然少不了你的。人生在世，图什么，姑娘你也甭哭，你若不愿意，我马上让你哥哥退了这门，将来要要配全凭着你的喜乐。”说完，不等怀凤反映，一甩手走上了楼ä。
终于躺在了床上，单单一个破旧的席子，今日显得特别的不入眼，她的脑子里满满的是柳月白的身影，可是柳月白就是那从漏了的窗户纸里看去的月亮，那么不真实，只有坐在二楼包厢里的小姐太太们才能享受的奢侈。她不过是酱铺里的大姑娘，是小伙计都可以调笑的“酱铺西施ๅ”。
“撞祟”好一个“撞祟”，就这样两个字，埋葬了自己้眼见的不堪，像场洁白的雪，表面是圣洁干净，却不知底下究竟是怎样肮脏邪恶。就这样两ä个字，他堵了她的嘴，也赌掉她的一辈子。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如了他的愿，成了病人，应是有个了结了吧。却不想，又有了这样的傻女子，赌上自己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