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捂着眼睛趴在地上，心里翻江倒海，汹涌的泪水却被眼珠挡住，憋地浑身直抖。
妈妈，你要我干什么？来给自己心口插上刀吗。
我在地上滚了很远才停下来，摔下来时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肚子，因此把脸摔得不轻，好半天才坐起身来，摸摸脸我放声哭了起来。
车站里倒是有些人。我稍稍安下一点心，先在门廊的不锈钢装饰板上照照ั自己，天哪！这是谁呀？
亮光越来越近了。迎面是一扇小小的木格窗，我朝里一看：黑漆的柜上摆着一盏油灯，照亮对面的大炕，炕上是大红的棉被。
我死了吗？感觉无比疲惫，正轻飘飘地下落去，如慢动作。
老郑挺得意：“挺会躲呀，我说咋就一眨眼不见了。”
厂房里空荡荡的，主要的大设备都已๐拆走，到处是满是油污的安装ณ地坑，只有一盏五百瓦的灯泡亮着，昏黄的灯光映着墙上还留แ着的大幅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四处弥漫着灰尘和铁ກ锈的味道。这种铁ກ锈味从我刚进厂时，就开始腐蚀我年轻的鼻子，在一次恶梦里，这种味道竟变成了一头没有脸的熊，追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来，靠在门上喘气，身后是月光下一条空荡荡的路。大门旁้的小铁ກ门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看着我，随之是一声惊呼：“是你！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啦？”
此人姓郑，都叫他“正经”，因为他一直有些死心眼，即使在他这一辈里，象他这么刻板的人都少见了。他当门卫可没少为ฦ难我，记得刚进厂时有一回，我从废料堆里拣了根铝管，准备拿回家晾衣服用，搁别人值班眼一闭也就是了，偏他不，铝管没收不说，还让我选择，要么他向保卫处汇报去，要么เ我给他写份检查，保证以后再不拿公家一针一线。可吓死我了，我想这份检查会塞进档案，会送到เ单位上，会别在我后背上，我拿着笔，年轻的心在颤抖。我写道：因为一时糊涂，拿了厂里一根铝丝。这句话据说刺激了他好几年：铝丝？有这么壮的铝丝吗？唉，现在这年轻人。还有一回，我拎个啤酒瓶到厂里灌了点稀盐酸，准备回家刷厕所，大家都这么干，连他的上司，保卫处处长家的厕所也是这么刷的，可偏偏又是他，偏偏他又不：“小伙子，提的什么เ呀？”“啤酒。”据说又刺激了他好几年：啤酒？有这味的啤酒吗？唉，现在这年轻人。
“为ฦ什么？”
“为什么？”
那流氓不见了。我闭上眼休养生息，暗想：不会让我一不小心，就把任督二脉打通了吧？
喘了一会气，觉得有一点力气了，又睁开眼查看四周，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觉一片昏暗，霉味扑鼻。我慢慢地扶墙站起，不错，还能走。
我跪在地上，仰头向后，大张着嘴却不出一点声音，手指痉挛地捂住脖子，这疼痛如毒蜂，如电击，如火焚，突袭而至，我快睁裂眼眶的双眼，只看见一片空白。
那尖钩猛地脱开了，那东西已爬到เ嘴里，似乎有许多触足在舌上蠕动。
这片荆棘长在一座野坟上，下去爬上坟头就能摘下风筝，可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不想下去。
在那ว荒坟的一侧，伸出一只皮肉已剩不多的手，拽着风筝尾巴。
停停它又说：“它们眼睛一亮，我就赶紧把胳ฑ膊或腿伸过去，我再也不打它们了，现在也不太觉得疼了，现在我让它们咬那它们就咬那，我说先别ี咬脸，”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喊着：“别ี说了！快来，姐带你走！”
我跳起来抱起她，感觉轻的异常，我一看她的身子：天哪！
我紧紧ู抱住她哭着说：“别怕。别怕。乖๔孩子，姐带你走，姐再也不让你怕了。”
挪到小门前，我说：“再等姐一下好不好？门口有坏人，姐把它赶跑就回来抱你，姐马上就回来，啊？”
把她轻轻地从怀中放下，取开那紧抱着我的手，打开小门，听了听没有动静，咬咬牙一头钻了出去。
门外是静悄悄的楼梯。静悄悄的空气里，灰尘雪一般无声飘舞。
静，主ว要是用来骗耳朵的。就像人一死就不知有时间一样，没有了耳朵，也就再不知什么是静了。
静，象是耸立在楼ä梯上的一块固体，一旦ຆ我迈步，那死寂的静就会如玻璃般哗啦啦碎裂，那ว屏住的呼吸就会骤然响在我耳畔ึ，那台阶顶上就会露出一个血红的巨เ眼，挡住整个ฐ楼梯，那阴影里就会伸出无数灰色的细爪，风吹草般的扭缠着，我抬起脚๐，却不敢迈上楼梯。
乖๔妹妹！我在心里说着：等着姐。
踏上了台阶。一级，两级，三级，我的腿抖着，两手空空，只空攥了两个拳头，我想了想，脱了两只鞋攥在手中。
十五，十六，十七，我等着那即将凌空扑下的怪脸，忍不住就只想闭上眼睛，可又不敢闭眼。
十九，二十，二十一，上到顶ะ了。
大厅里空无一人。似乎承受不了这更深、更沉的静，大厅里的柱子都倾斜着。四周的窗户外，已没有张望哭嚎的人脸了，窗外，每一扇窗外，都是密密实实的黄土，好象这大厅被整个ฐ地埋在了地下。
我茫然四顾，不知该往那ว边走。突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响动，我急忙转身，在大厅一头，两个门柱间，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ว不是血红的怪眼，那ว是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