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着讲着，段明幽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轻不可闻，仿佛黑暗中突然伸出又慢慢缩回的手。
沈无虞隔着袖子抚上胳膊上一溜串冒起的鸡皮疙瘩，嘴硬道，“也没什么可怕嘛！不过是个脾气古怪的神医罢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一夜荒唐之吧……
苏挽之ใ也由他去了，许是有了肌肤之亲的缘故，或者说，是他变相占有了少年的缘故，心里竟突兀地升起一股可以称作怜惜的古怪情绪。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李虎神情猥琐地舔舔嘴唇，“会玩的话，男ç人玩起来才叫那个爽哦！”
“你！”李虎被他不屑的口气气得跳脚，正待作，却听见林春停下了脚๐步。
离书摊不到เ两米的地方，一个斜跨花篮的少女被几名少年团团围在中央，正举足无措地四下张望。
“小美人儿，走，陪爷喝一杯去！”
沈无虞有些自责地想。
那人恍若刚从中惊醒，慢慢转过的脸上带着迷惘的表情。呆滞的眼珠转了几转，才找准焦距般朝沈无虞看过来。
“无虞。”
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出的声音嘶哑如被寒风摧折的枯枝。
“阿爹，是我。”
沈无虞握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挨着他坐下来。
男人惨白的脸上掠过丝缕笑意，他盯着沈无虞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垂下头，继续盯着面前的石桌。
桌上端端正正地摊着一本书，纸张已๐经泛黄，字迹也很模糊，歪歪扭扭的，看不出写的什么เ。沈无虞难得见男人做呆以外的事，便好奇地探过头去，拿起书问道，“阿爹看的什么？”
男人无神的双眼陡然睁大，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慌忙将沈无虞手里的书抢回怀里，死死搂住，神经质地不停摇头哀求，
“不要丢、不要丢……是子晏的、是子晏的……求求你，不要丢……”
“阿爹？”
面对突然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男人，沈无虞既惊又疑ທ，也不知如何抚慰。只好轻轻把他揽进怀里，不断地抚摸他的脊背。
手指抚过轻薄衣衫下的嶙峋瘦骨，沈无虞的心抽痛了一下，阿爹又瘦了许多。
“呜……子晏……子晏……”
在沈无虞耐心的安抚下，男ç人逐渐平息了下来，如怯生又渴望庇护的幼兽般试探着缓缓靠进他怀里，口中依旧ງ喃喃低语着这个沈无虞从未听过的名字，双手还是紧紧地篡着那本旧书。眼泪不停地从他紧闭的双眼流下来，划ฐ过瘦削的脸颊，直落到เ胸ถ前的书页上，那些本就模糊的字迹又晕开了些。
原来那些字都是被眼泪打湿过的吗？
那要流多少泪，才能使它们模糊至此？
沈无虞不合时宜地走神，忽觉臂弯一沉，男人已๐晕倒在他怀中。随侍一旁的下人见状，立刻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端药的端药，找大夫的找大夫，原本安静的院落瞬间炸开了锅。一直藏在暗处的影卫转眼便从沈无虞怀里将人夺了过去，直接将男人抱回卧房。
沈无虞自然也急，顾ุ不上火，紧跟着那个叫十一的影卫进了房间。那影卫冷硬得像块冰，兀自散慑人的寒气，把男人放上床躺好之后，便稳稳站在床边，不肯让沈无虞靠近半步。
沈无虞气得要死，他自己的阿爹还不准他看了？冲上去就想把十一推开，抬手之ใ间，却听得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段明幽和沈沉璧先后跨进门槛ນ，两人径自走向床榻，全然没注意到房里还杵着个沈无虞。
见到段明幽，十一才往旁้边退去，让出床头的位置。段明幽沉着脸，没好气地从被子里抓出男ç人的手，贴着腕替他把脉。
沈沉璧负手立在床前，背对着沈无虞，倒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双手握得有些泛白。
约摸过了一刻钟，段明幽才将男人的手重新า塞回被子里，十一适时递上他的医箱，却被段明幽挥手隔开了。
“他没事，只是情绪起伏过甚，一时难以承受罢了。”末了，又带点嘲弄地笑道，“夫人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公子今日只见过少爷。”十一意有所指地回答。
突然被点到เ名的沈无虞汗毛都竖了起来，期期艾艾地挪到床前，无意间对上沈沉璧冷凝的视线，吓得汗毛一立。
“父亲……”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中，只得蔫蔫垂下脑袋。
“你对他说了什么？”
头顶突然响起男人威แ严的询问。
“我……”沈无虞自己也感到莫名，阿爹好好地就哭了起来。“我只是拿了下阿爹的书。”
那ว本书慌乱ກ间落在床前，胡乱合了起来，藏蓝色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韩青树几个字。
韩青树，正是阿爹的名字。可那几个字……完全是一笔一划生硬地凑在一起的，看来十分古怪。
沈沉璧俯身捡起地上的书，信手翻了几页，脸色就铁青了，转身一个巴掌扇到เ十一脸上，啪一声亮响，沈无虞都替他肉疼。可十一眉头都没皱一下，无畏地回看过来。
“他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我明明已๐经